“青苏!”
我再也无法忍受这个女子,手起,照月剑将那戴着斗篷的青衣姑娘逼近了墙角,折命扇飞也似的过来,“噌”的一下挑起了她的斗篷。
媚眼如丝的女子,就这么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温婉如同颜娘,生得一副好容貌,心也是出奇的好。可这个呢,生得倒也是眉清目秀,可偏偏是个蛇蝎心肠。
怒气夹杂在剑气四周,直逼青苏的胸膛,我一下过去,她的身子定然是会被穿透,可这时候那暗庭唤了我一声。
“宁姑娘你过来,我有事情跟你说。”
我对纪乾楼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把这女子交给你了,要杀要剐都随你便。纪乾楼立刻给了我一个坚定的眼神,转而拿折命扇扣着青苏。
刹那间我觉得纪乾楼的实力其实比陆临差不了多少,只不过他一直都没有展示出来?
迈着沉重的步伐到了暗庭跟前,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了刀尖上,痛,却是没有血流出来。阿言的脸色苍白苍白,她跪在暗庭的跟前,小小的手指能够为自己拂去血迹,却无法拂去那深藏心底的伤痛。
我单膝跪地,扶着暗庭靠上了一旁的墙壁,听他虚弱地说:“关于灵道,我只能告诉你普通人是无法修习的,我仗着自己身体里流着一点点灵族的血液,故而斗胆修习灵道。当年的我得到了《灵道天书》,却是修行不得方法,故而弄得浑身筋脉尽断,最后的灵力也是用来为颜娘营造一个梦境。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均是我罪有应得。”
这些话似乎费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最终有些发颤,也带着浅浅的哀愁,被风吹走了。
那颤抖的手伸向了襟怀,取出来一本秘籍交付给我,应该就是他口口声声所说的《灵道天书》了吧。
“宁姑娘,你是宁家人啊……收下、一定要收下它……”
这两件事情似乎没什么关系吧?
我再三推托还是拗不过暗庭,最终还是收下了那本《灵道天书》。但只愿我得到了这个东西,不会像他一样,为了修行,为了秘籍,丢失了爱,丢失了想要守护的东西。
他忽然弓着身子,作呕吐状,却是吐出来一个精巧的小珠子,但没有了这颗小珠子,他的容颜正在迅速地苍老。
那干裂的唇瓣微微开启,仿佛是话里的三个字用尽了他毕生所有的力气:“落神丹……”
宛若颜娘的那一回眸,便是从美人化成了老太婆,此时的暗庭也是从中年人的面貌迅速地化作了老人模样。
枯树皮一般的脸上出现了老人斑,墨染般的黑发刹那间根根雪白,他费力地抬起粗糙的手臂,无力地覆上了阿言的额头。
阿言恐怕是第一次瞧见这样的场景,惊得她迟迟缓不过神来,直到那枯木般的手臂缓缓地垂下,她才反应过来,抱着那迅速干枯的身体哭得泣不成声。
“爹爹!爹爹你告诉阿言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副模样……”阿言的泪水奔涌而出,滑落在她的脸颊,留在了她那发白的唇瓣上,“爹爹说过永远不会抛弃阿言的,爹爹怎么能说话不算话!我们曾经拉过勾的!你常常告诉我人是要守信用的,你怎们能不守信用呢……爹爹,你再跟阿言说上一句话吧,再唤我一声吧!”
阿言像是丢失神智,竟然用手去拨开那干裂的嘴唇,还在希望着从那紧闭着的嘴里听到一句句呼唤。
然而他再也无法唤上一声阿言。
即使阿言哭得如此撕心裂肺,即使阿言在拼命地乞求,即使阿言已经哭得……晕了过去。
我下意识地将阿言小小的躯体抱在怀里,她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张小脸煞白煞白,宛若三月梨花。她的唇瓣微微张开,似乎还在呼唤着她的爹爹。
然而下一刻,她的唇瓣勾了起来,像是看到了满世界的明媚,像是遇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像是在某一个世界,见到了亲爱的人……
她的躯体正在变得冰凉。
就在我怀里,一点一点失去了该有的温度。
她终于不再哭泣,却再也不能哭泣。
我的泪水,奔涌而出。
喉咙里有一团浓郁的气息在堵着,我想要留住一个生命,然而在面对生命的流逝之时仍旧是那般的无奈。
这时候,居然像极了曾经在乌陵城,宁家被灭族的时候。
我无法阻止惨剧的发生,我只能够亲手将这些人冰凉的躯体埋葬,像是埋葬了他们的过去,埋葬了一个又一个的故事。
收回了荒月之影,得到了《灵道天书》,得到了落神丹,得到了一个唯美且悲伤的故事,自己也被那故事里的悲伤席卷了心扉,那铺天盖地的忧郁,宛若洪水一般奔涌而来,将我淹没。
青苏逃脱了,我终于能够拿上落神丹去救陆临了,可是……我救不了他们。
“师兄,我很喜欢他们。”
每一个人,不论是美如天仙的颜娘,还是温润如玉的郑君远,还是用尽一生去守护的暗庭。
当然最为遗憾的,是那小小的姑娘。阿言。
每一个人都是最善良的,每一个故事都是最值得铭刻的。
我机械地在这路上穿行,茫然地冲破了水面,茫然地在织岁山穿行,如同每一次一样。但这一次,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任何一个人都能够看出来织岁山的凌乱。
假山倒在了地上,石头碎了一地,甚至有些落在了弯刀湖里。那回廊也坍塌了,藤蔓垂落在水中,甚至天空充满了灰蒙蒙的色彩,像是蒙上了一层灰。
陆临他现在怎么样了?
来不及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在我现在还记得他所在的那个房间,幸好能够在第一时间找到他。
越过那些碎石破门而入,他还是安安静静地躺在了床榻上,好似我不曾离开过。
我慌忙将落神丹塞在他嘴里,一瞬间他就像是受了水的花木,蹭的一下睁开了明亮的双眼。
“发生了什么?你离开了织岁山?怎么和他一起过来的?”
陆临的指尖指向了我身后的某处阴影,刹那间我才反应过来话里面那个“他”指的是纪乾楼。
这劈头盖脸的三个问题,该让我从何说起。
首先,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陆临是怎么知道我离开了织岁山的?至于为何要跟着纪师兄一起过来,只能说这一路若是没有纪师兄,我会走的很艰难。
酝酿了一下感情,我瞄了纪乾楼一眼,道:“我遇见了沈师姐,她跟我说要想救你就要去地宫里找落神丹,我在前往地宫的路上碰巧遇到了纪师兄,在师兄的帮助下进了地宫,现在赶来救你。至于织岁山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我现在也不得而知。”
“碰巧遇到他?真的是碰巧么?”
陆临犀利的目光从我身上掠过,直击纪乾楼所在的那一处阴影,不知怎的,我居然产生了一种心虚之感,好似有什么秘密被陆临看透了。
那天他在装醉,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碰巧,可他跟着我出去一趟又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于是我弱弱地说:“应该就是碰巧吧。”
纪乾楼上前一步,伴随着那熟悉的“哗”的一声,扇叶已经在他手中悉数展开。此时面对着陆临,他挑衅似的挑起了眉梢:“师弟倒是可以讲讲,我为何要故意碰上师妹,还跟着她一路找到落神丹,再到这里来救了你?”
言外之意,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还想说我有目的?
陆临已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略整衣衫站起身来,脚沾上土地的刹那,我感觉到他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他怎么会这么虚弱?
“你说你在藏书阁碰到了沈笑?”
我使劲地点点头,补充道:“那时候她还告诉我说你昏迷了,之前你嘱咐她要去藏书阁找我,我一想也没谁知道我在……藏书阁。”
我咽了一口口水,登时想到那天在书架那边遇到了——纪乾楼。
可纪乾楼面无表情,眼中看不出来一丝丝的波澜,甚至我还怕看不清楚,故意踮起脚尖瞅着那一双清澈的眸子。
直到陆临将我从拉拢到他的身边。
纪乾楼辩解道:“跟我没关系。”
“我知道!”陆临慌忙接过来话茬,生怕纪乾楼比他多说上一句似的,“那天在藏书阁我看到了沈笑,她跟踪了小栾。”
我居然……被跟踪了?而且我那时候一点点的感觉都没有!
陆临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继续说道:“她在跟踪之前弱化了你的五感,你根本就感受不到她的存在。而在那之后,她对我施了迷幻术,弄得我昏迷不醒,如此可见,她的目的就是要把你支开。”
我忽而想到那次沈笑跟我说的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你们认识?”
陆临的眼珠转了转,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但那只是片刻,他已经承认下来。
“是,我与沈笑之前就相识了。海螺被摔碎的时候,她还帮了我。”他只手化掌,做了一个劈的动作,意思是沈笑帮他解决了白瓷。
但纪乾楼应该是不明白的,他瞪着一双桃花眼,恍然大悟似的扯了句:“难怪那时候你们合伙欺骗本师兄的感情。”
我也迷茫了,皱着眉头自言自语似的说:“既然你们认识,为何她还要对你使用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