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听起来是一个有料而又狗血的故事。
我大概推测了一下剧情,歪着脑袋试探性问道:“于是你跟随我三生三世,只为了寻找一个熟悉的身影?然后现在终于找到了,又因为当初失去过,所以现在很怕丢失我?”
陆临一手撑着墙壁,将我圈在一个狭窄的角落里,津津有味地听完了我的叙述还赞同地点了点头。白皙的指尖抹了一下唇边,像是吃了一勺蜂蜜之后还在缓慢地回味。
“看来你也没有本仙想象中那么笨!”
怎么又是这副不正经的模样!
我翻了个白眼,虎牙咬住了下唇,使劲踹了陆临一脚:“能不能认真点!这样的故事我都听了多少遍了,到现在当然可以倒背如流了!”
拿着我小时候读的小人书随随便便翻上一页,满处都是这么俗气的剧情好不好!十几岁的小姑娘相信这些还情有可原,如今我都二十的人了,怎么还能那么天真无邪?!
陆临踢了踢腿,“哎哟”了一声皱着眉头控诉我:“你还真狠啊,踢坏了你夫君谁还要你?”
当然有人啊!比如……纪乾楼?
这个名字突如其来地闯入了我的脑海,刹那间我的脸微微僵了一下——我在想什么!自顾自地拍了拍脸颊,鼓起腮帮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我这才算是正常了。
陆临抬眼望着那被密云遮住了的夕阳,作深思状,片刻后终于恢复了他一贯的冷冽。
“你修习之时,有没有在意识空间看到一个人?更或者说,她只是一个影子?”
“看到过。”不消说,我已经知道他话里的是谁了,“她说她叫芦笙。”
“她就是前世的你。”
凉风扬起了陆临的乌发,一些发丝随风而来,从我脸颊拂过。只听心里“啪”的一下,像是一颗种子在爆裂开来,飞速生长的枝蔓沿着动脉攀援而上,如他的发丝一般纵横交错。
她就是前世的我。
这个我的确想过,但不敢想象我曾经居然是那样的人,行为举止都很是优雅,但眉眼之间总有一种浅浅弥漫着的戾气。
对,就是戾气。
之前我瞧见芦笙的时候还说不出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气息,自始至终缠绕在她的眉间,她吩咐我去修习的时候便一直存在着,那次教我领悟“刺魂”更是严重……恐怕哪种气息最为淡漠的时刻,便是她幻化出漫天的大雪,陆临在雪地里吹笛子的时候。
那真的是我么?
“她很强大。”
不知怎的,记起那空间里面的芦笙,我只能喃喃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一双手轻轻地环住了我的腰际,那清瘦的男子靠了过来,试图在微凉的晚风里从我身上汲取一丝丝的暖意。
下巴磕在了我的肩上,他不断地蹭着我的发丝,像是受了伤的猫儿在试图寻求主人的安抚。
“你也很强大。”
他吐出的气息缠绕在耳畔,登时耳根软了下来,不知如何去应对。
莫名的,我居然想起来纪乾楼之前对我说:“你值得温柔相待。”
如何呢?
每一个姑娘都可以很强大,为了自己,也为了自己守护的人,每一个姑娘都值得温柔相待,只不过有时候还没有遇到那个温柔的人。
“你那时候仙术过人,但是一念之间铸成了大错,所以被罚喝了孟婆汤入了轮回。我也受到了牵连,在碧辰海之下被冰封了千年,这才得以从碧辰海出来找你。”陆临像是在讲着别人的故事,即使冰封千年也被他讲的好像是只在那里喝了一口海水似的,那般云淡风轻,“当时我的仙力损失了大半,只能以原身出现在你身边,见你有难于是凝结了仅剩的仙力,聚成了一个人形……后来只能把从碧辰海带来的海螺送你,当作我们两个人联系的一个媒介。所以,这个故事,你明白了么?”
我揉了揉鼻尖,还沉浸在那千年冰封的情景里面,他一个人在碧辰海之下待了那么那么久,没有人陪,每天还要受着冰封之苦……那该是多么不容易啊。
等了那么久才得以重见天日,而碧辰海到乌陵城足足千里,他一路奔波风尘仆仆,就只是为了抱一抱我?
陆临捏了捏我的脸蛋,诧异地问:“怎么,感动了?”
我深吸一口气,凝望他那深邃的眼眸,鼓足了勇气说道:“我从未想过有一个人会因我冰封千年,又奔波千里来到乌陵城,只为守在我的身边。所以陆临,谢谢你。”
眼神交汇之间,我仿佛看见一场梦境在他眸子里点燃,那是属于我们的世界。
于是踮起脚尖,带着一抹略僵硬的笑凑上了他的左边脸颊。
呼吸仿佛停滞了,只能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在缩短、缩短,合上了眼睑,大片大片的空白袭击了我的意识,就那么轻轻的、轻轻的……一个吻落在了他的脸庞。
睁开眼的时候陆临又恢复了那一贯的不正经:“看来为夫我教的还不错,知道怎么表达你的感谢了呀。”
“嗒。”
一滴雨落在了我的鼻尖。
乌陵城位于南方,先前在这座城的时候便经常是挨了雨淋,三百六十五天没有几场风寒都不算是过了一年。
据说近几年乌陵城雨多是因为多年之前有个修仙者得罪了雨神,雨神气急便是降罪于这片土地,时不时地来上一场大雨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儿。
此时陆临对这场即将到来的阴雨还没什么觉察,而且指着他自己的另外一边脸颊十分得瑟地说:“来,再感谢一个?”
登时我一巴掌甩了过去,擦着他皮肤的时候却是极轻极轻,哪知陆临牢牢地握住了我的手腕,一张脸瞬间比老天还要阴暗:“怎么,还敢打为夫?”
上仙大人你可以告诉我脸是如何变得这么快的么!
若是有时间我一定会谦虚地向他讨教,然而现在已经没那个心思了:“陆临,我们快回客栈,要下雨了!”
我十分实诚地指了指那天边黑压压的乌云,若是有一双手揉一揉那云朵,定然会有大雨瓢泼而下。
陆临丢给我一个不屑的眼神,旋即看向了天边,那剑眉微微皱着,仍旧是有着可观赏性。
“咔嚓!”
一道闪电从天边劈下来,暗夜像是一块被扯开的布,从中间裂成了两半,转瞬间闪电带着紫蓝色的痕迹消失在天边,雨滴便是噼里啪啦地打在脸上。
陆临慌忙拉着我躲在了一处屋檐下,在茫茫雨雾之中飞速地解起了他的衣带。眼看那一双修长的手飞舞反转,我不禁打了个哆嗦,冷静地按住了他的手腕,甚是认真地告诫他:“陆临你一定要谨慎啊!这大雨夜的你可别冲动!”
千万不要让我湿漉漉的再衣衫不整地回去啊!
如此该怎样让我把我失掉的节操铺在阳光下,让我怎么有脸把它晒干净!
陆临丝毫不顾我的阻挠,愣是三下五除二把他的外衣褪了下来,当作临时的伞搭在了我们两个人的身上。
大颗的雨珠从天而降,纷纷打在了青瓦屋檐之上,沿着那棱角低落下来,掉在那一排排的小坑里面。
“嗒、嗒、嗒。”
雨声渐渐变得密集,如同西域人敲的那鼓点,听来甚是迷人。若是在那温暖的客栈里面,窝在窗台之前听雨声也是不错的,可先下已经黑夜,我与陆临就窝在不知道是谁家的屋檐之下……
着实是冻得慌啊。
我打了个喷嚏,顺了顺被雨丝打湿了的发丝,盯着那被雨洗刷得青翠的树叶发呆。陆临靠的更近了,幽深的眸子百无聊赖地盯着民居里闪烁的烛火,一双手紧紧地将我揽在怀里,像是要将我揉进他的骨骼一般。
眼看我们都等了半个时辰了,这雨愣是不见小,仍旧是那般倾泻而下,这屋檐也如同瀑布似的,瞬间那雨丝就能落了一身。
“我看这雨也没头没尾的……不如我们就这么回去吧?”
一阵小风吹来,我的衣裳反正也是全湿透了,没什么好担心的,总不能这么待下去,连睡觉都没办法睡吧?
更何况这里距离一溪风月也不算远,过去敲响客栈门就行了,那个老板娘跟我虽然不熟,但我还记得她的名字似乎是叫做梁依酒……身为一个老板娘,总不能不开门吧!
陆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见他也不回答姑且当他默许了,当即捞起他的手臂冲进了雨中。
“这雨下的蹊跷。”
说话间,我还在奋勇直前,蓦然发觉迎面而来的雨丝消失了,于是撒丫子跑的更快了:“陆临快点快点,趁着这会子雨不下了,快回到客栈!”
“果然是笨!”
“你才笨!”
我匆忙反驳过去,却感觉到一股相反的力量在拉扯着我,拗不过他,我只好停住了脚步。
正欲发火,却发现身后雨仍然下成了雨帘,上下左右都是湿乎乎的,那些雨唯独落不到我们的身上。
顿时我明白了:“你设置了结界?”
真是的,我当初怎么没想到!反而让他领先了!
陆临耸耸肩,一副为夫我这么天资聪颖的样子,我实在看不过去,扒过来他的手臂咬了一口,愤愤地问:“你方才怎么没想起来用结界,还让我白白淋了半个时辰的雨!”
“怎么能是白淋的!”陆临望了望远处人家窗户里面闪耀的烛火,若有所思地说,“在这场雨里,我嗅到了偷窃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