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瑶煮了一壶茶给所有的幸存者,那些人有的回到了自己的房子里面,有的无处可去,就在这边跟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在看到宣泽身上的伤痕之后,简瑶略带心疼地说:“我给你治伤吧。”
宣泽却是摇摇头,很是坚定地回应了句:“不必。”
冷冰冰的语气,一时间气氛不免尴尬了许多,但周围的人没有注意到这些,依旧在进行谈说,大难不死之后,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唯有简瑶闷闷不乐,她丢给宣泽一个小瓷瓶,里面估计是装着一些治疗外伤的药。宣泽敏捷地接过小瓷瓶,揭开盖子倒出来一些白色粉末,撩开衣袖涂在了自己的伤口之上。
“他总是这样。”
简瑶端了一杯茶,自顾自地坐在我身旁,似乎是有些生气,茶盏被她狠狠地按在红木桌上。
小叔父从来就是这么一个人,他如同野狼一般,受了伤只会自己舔舐伤口,别人来帮忙?不需要!
有人端着盘子从我跟前经过,糯米的香气幽幽地飘过来,我动了动鼻尖,伸手去捏了一块放在嘴里咀嚼,含糊不清地去安慰简瑶:“没关系……”
她却像是没有听见我的话,托着腮缓慢地说:“好像我们两个人之间总是隔了什么,但有时候又觉得好像没有。他没有来历,是一个很神秘的男人,我、我看不透他。”
可是师姐,你面前的这个人,明明是知晓他的来历的。
“你们在谈什么?”
陆临也端着一个盘子过来,里面是一些蔬果,从他去帮宣泽把那些幸存者放出来,我就没有看到他,现在来的正是时候!
我随便抓了一个毛果吃着,填了填咕咕叫的肚子,尔后拍拍胸脯对简瑶说:“看我去会会宣泽!”
宣泽还在认真地掰着胳膊涂抹白色的药粉,有一个大胡子男人想要帮助他,和他说了没两句,就被他给婉言拒绝了。
看着这张略微陌生的脸庞,我忽然间有些想不起来小叔父以前是什么模样了,但还是发挥了自己的少女心,在即将到他跟前的时候蹦了一下,尔后才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他瞬时放下了瓷瓶,像小时候那样一把扶住我,担忧地说了句:“小栾,小心摔了你!”
此话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那扶着我的手也僵硬了些许,犹豫半分,他还是将那抬到我腰际的手臂放下,继续捞起了他的瓷瓶,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去涂抹药粉。
我背着手,俏皮地绕到他身旁,用脚尖勾过来一个凳子坐下,小心翼翼地问:“这么多年了,习惯还是没改呀?”
宣泽依然在涂抹一道狭长的伤口,不紧不慢:“宁姑娘,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一个“宁姑娘”显然就已经拉开了我们的距离,他想告诉我的是,这么多人都在,能不能不要提及当年,万一被人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那小命可就不一定能够保得住了。
我知趣地住了口,扯过来自己的一缕发丝摆弄着,同时眼角不停地瞥着来来往往的幸存者。
每个人都衣衫褴褛,身上多多少少沾染了一些血迹,但每个人的嘴角都是勾起来的,每个人都在笑,是那般纯真的笑。
目光穿过了一个高瘦的女子,不自觉地望向了简瑶那边,她趴在桌子上面,双手交叉,下巴磕在手腕那里。陆临坐在她旁边,两个人的眼神都瞟向了我,怕别人发现似的,只一眼便迅速地移开。
在第三次瞟见了简瑶那求助的眼神之后,我掏了掏耳朵,打了个呵欠,忍住了眼角的泪水,最终说道:“宣泽老板,我知道你很喜欢简瑶师姐。”
果然,提及简瑶的时候,宣泽往那边望了一眼,他的目光从我肩膀附近穿过,我在他的眼底只看了如水一般漫上来的温柔。
那是只有看心爱之人才有的温柔。
他终于是涂完了药,把那小瓷瓶的盖子重新盖上,把袖角重新放下来,漫不经心地问:“那又如何?”
这个过程之中,他可能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眉毛微微皱着,这使得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位有涵养的大叔。
“那你……你看我师姐那么委屈,就不会向人家表示表示嘛。”
我嘟着嘴巴,准备等小叔父十分欠揍地跟我说一句“不想”的时候,吐给他一口唾沫,然而在他抬起头来的一瞬间,我忽然不敢了。
那眼中满是凌厉,我相信如果我再说一句什么话,他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打我屁屁的,就像是……六岁的时候那样。
他伸出手来,大概是想拍一下我的脸颊,同时说道:“你觉得我敢表示么?”
我看那手劲,还以为他要怎么我,于是后退一步,敏感性地喊:“哎!你别打我!”
大概是我声音太大了,引得周围的人都往这边瞄了一眼,我有些诧异地瞧着这么多的人齐刷刷的眼神,登时咽了一口口水。
简瑶也跟着过来了,询问了一下情况。
宣泽立刻把手收了起来,无辜道:“没什么,就是我们两个说不到一块儿去了,她以为我要打她,当然,我是不会打人的。”
“对呀!”简瑶瞧着宣泽的时候,眼神儿里面别提有多温柔了,就跟装了蜂蜜似的,但下一刻转向了我,当即冷冽起来,“小栾,宣泽怎么会是那种随便打人的人!”
“嘁!”
我把脸别过去,心说那是你没看到他暴力的时候,没看到我以前被他打到分分钟看见这个人就拔腿逃跑的时候!
但看这两个人串通一气似的,我还是把自己的不满憋在了心里,说:“算了算了,你们的事情我不掺合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借一步说话,我们来说点正事。”
这里人太多,杂七杂八的,有的人说不准根本就不是幸存者,而是一些埋伏在这里的妖孽。既然不谈感情,那就谈谈玄冰刺的事情吧。
简瑶带着我们踩着楼梯上了二楼,在一个偏房里面,陆临在后面合上了门,周围总算是没有了那叽叽喳喳的声音,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你想说什么正事?”
宣泽兀自坐在里面的床榻上,瞧着脚尖,有些无语地看着我,好像在他眼里我就说不出来正事似的。
登时我白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问:“听师姐说,你被青苏种下了雪域灵蛇?”
“简瑶?”他皱了眉,有些郁闷地瞥向简瑶,“你怎么什么事情都往外面去说?不过是昨天被种下了灵蛇而已,今天就告诉小栾了?”
这语气,啧啧啧,纯粹是在责怪自己家的小娘子啊,不喜欢吗不喜欢吗我的小叔父啊,你就是不敢去承担。
怕太多,不敢去冒险。
被这么一说,简瑶当即低下了头,摆弄着胸前的衣带小声道:“你知道为什么告诉她么!从昨天我知道之后,一直在翻阅医书,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古方。”
“什么古方?”
我与陆临同时问道。
想必陆临也是听闻妖界的雪域灵蛇,本来是将无数条灵蛇养在一起,它们就会互相吞噬,最终剩下的那一条蛇就是真真正正的雪域灵蛇。一旦灵蛇被种下,灵蛇就会不断地吞噬宿主的血液,天长日久,最好的结果是宿主缺血而死,最坏的结果,雪域灵蛇可以突破宿主枯竭的身体,从体内出来,从而宿主的五脏六腑爆裂而死。
而这个时候,雪域灵蛇往往会分离成无数条,每一条都毒性十足,喷一口毒液,就足以让一个人殒命。
幸亏是有简瑶这种名医相助,不然宣泽这事情,倒还真的不好说。
她说:“所谓古方,就是用血液将灵蛇引出来,用神器玄冰刺将灵蛇刺死,它便不会再度回到宿主的身体,就此身亡。不然,就只能每日用血液供养宿主,以延续宿主的性命,但终有一日……”
还是会面临死亡。
“所以,我想问的就是,你们有谁知道玄冰刺在哪里么?我们现在也需要这件神器,就是还没有任何消息。”
我与陆临进行了一下眼神的交汇,他扁扁嘴,又对着我摊了摊手,表示自己的确也不知道玄冰刺在哪里。
宣泽顿了顿,有些沉重地叹了口气:“我知道大概在哪里,但是你们如果需要的话,就拿去吧。毕竟封印天究剑是很严肃的事情,我的性命……不足以在乎。”
“怎么能不在乎!”
我气得一巴掌拍在了墙上,简瑶则是跺了跺脚,瞥着嘴一只胳膊指着宣泽:“你真够了!从青苏攻过来你就不顾性命地硬拼,现在了也还是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宣泽,你可真是大爱无疆啊!我活了一百多年,还真是第一次遇见你这样的君子!真君子!”
简瑶愤愤地骂了句,尔后狠狠地戳了一下宣泽的胸膛,破门而出。
“宣泽,我告诉你,今日里若是你不答应救你的性命,我们放弃封印天究!到时候妖魔肆虐生灵涂炭,我看你怎么办!”
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咬着牙看着简瑶离去的方向,顿时有了挥起拳头把宣泽揍一顿的想法。
可是这也不顶用呀。
一只手臂伸到了我的跟前,我支起了耳朵,听见陆临淡淡地说:“起来吧,我来劝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