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听到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再侧头看向刘桂芝时,只见她温婉笑道:“哪个嫁了人不是如此,我到还好些,安平毕竟还是要顾着我家爹爹一些面子,再加上又是新婚,婚前我爹已与安平的爹爹说好了,开春我随安平来了府里,到是省却了不少麻烦事,在这家里即不用立规矩,又是我自己当家,也算是顺心顺意了。”
木柔桑仍旧看着天空,有几只飞走过冬的燕子已回来,正在开空展翅飞翔,问道:“大姐姐可开心?”
“比起旁的那些新妇,爹娘能为我做到这份上已属不易,我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呢?”
是啊,刘桂芝已经相当满足了,上头没有正经婆婆管着,自家夫君念书又努力。
“大姐姐,但凡你有一点不如意,你都要说出来,我们才好想法子。”她再次看向刘桂芝,眼神平静无波。
刘桂芝心中很惊讶,苦笑道:“还是瞒不过三妹妹,当日娘亲就说过,咱三姐妹中就属你看问题最透,偏又心眼子最多,娘最不担心的便是你。”
木柔桑笑道:“姐姐也莫要伤心,但凡什么事只要姐姐站住一个理字便了得。”
刘桂芝闻言略一思索,眼前一亮,笑道:“是呢,唉,这也是新媳妇的一道坎,我与你姐夫成亲一载有余,唯这肚子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木柔桑松开遮挡阳光的五指,透过指缝看向靛蓝无云的天空,声音略带着一丝不符合她年纪的惆怅:“今儿来开院门的那个小丫头?”她怕刘桂芝受伤,这个给她无尽温柔的女人,木柔桑只想尽力帮她。
刘桂芝一时难住,不知该如何同她解释,难道说那是她婆婆见她肚子一直没隆起,便塞了个俏模样的,还沾亲带故的丫头来?
叹了口气道:“这都是咱女人的命!好妹妹,你姐夫现在对我可好了,我爹往日常教导,心境平和,知足者常乐也!姐姐的日子算是过得很好了。”
木柔桑放下娇嫩的小手,扭着看了她一眼,拿不住这是不是她的真心话,最后只得道:“我只是瞧着那丫头有些......姐姐还是留心点好。”
刘桂芝有顾略不愿说,木柔桑也不好勉强。
“傻妹妹,女人这一辈子最靠得住的是嫁妆,是孩子,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木柔桑愣愣地打量她,被她的话语震到了,幸许刘桂芝这样的生活态度,在这个严重桎棝女人的社会,未尝不是一种幸运,没有轰轰烈烈的爱过,就不会有如刮骨般的恨意。
“哈哈,原来娘子与小姨子躲在这里,花香,暖阳,娘子到是好情趣。”
从小路的一头走出两人,领先的自然是男主人魏安平,相前年大婚时见到,身子越发清瘦了,想来是读书太辛苦。
木槿之随他一起过来了:“我家妹妹一向喜晒太阳,没想到大姐姐也有如此爱好。”
木柔桑一看来人,忙站起来行礼:“见过大姐夫。”
“柔桑丫头,一年多不见,到是长高了许多,往后得了空,多来帐房府看看你姐姐,她一个人在此又没有旁的亲人可走动,我又忙着上学,到是姐夫该多谢你俩大老远的来此。”
魏安平上下打量木柔桑,相比以前的小豆丁,现在真是长高许多了。
“娘子,为夫今日已向先生告假了,明白陪着小舅子,小姨子在帐房府绕一绕。”
刘桂芝柔柔笑着迎上前去:“你们明儿只管与大姐夫一同去玩耍,我在家给你们整些帐房府的特色吃食,你俩也好不枉来这么趟。”
她又转身对魏安平说:“我这个弟弟妹妹可了不得,如今在县城开了三个铺子,今儿还送了我一幅极美的屏风。”
魏安平想起进门时见到的那一幅:“你说的可是前院过堂上的那一幅?我回来时便看到了,还问下人们,这屏风是奶奶打哪儿买来的,那些下人说是小舅子过来了,送的。”
刘桂芝笑道:“说起这事,我到记得槿之今年秋该参加院试了。”她心里门儿清,在这蜀州唯有木家两兄妹才是她的依靠,如今她嫁的远了怕渐渐不再走动,正想借这机会再亲近一番。
魏安平扭头问道:“小舅子是该参加院试了,不知先生可有允了?”
木槿之笑道:“先生允了,便是不中也没什么,说是只当下场试试手。”
“先生可有同你说,院试分两次,一次是县试,一次是府试。”魏安平笑问。
木槿之忙回道:“先生有说,县试在七月下旬,院试是在八月初,到是比大姐夫要少一次,只分两场,一共六天。”
魏安平见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似乎不关心一下就说不过去了,便问:“可有安排住宿之处?”
木槿之淡笑:“尚未!且离秋闱还早,不急这一时,到时还要遣下人来寻寻。”
魏安平便道:“即如此不妨那几日在我家落脚,左右不过是几日的功夫,况且你们长来往,桂芝也会高兴。”
木槿之本想拒绝,见他提起刘桂芝,便看了她一眼,见她轻点头方才应承下来。
刘桂芝笑道:“时候也不早了得去厨房安排一下,没成想今儿你回来得早了些。”
魏安平指指木家两兄妹笑道:“早早得了信两人要来,今儿可算是把两人盼来了,我哪能不早些回来。”
“那你可得好好考考槿之,可不能因为爹不在身旁便偷了懒。”
刘桂芝向木柔桑招招手:“可要随我去厨房瞧瞧,想吃什么菜?”
木柔桑笑道:“好啊,大姐姐,我可是不会客气,会尽挑喜欢的。”
刘桂芝拉了她直管往厨房边行去,魏安平带了木槿之去了书房,看来是要考考木槿之的学问有没有落下。
木柔桑随着刘桂芝把饭做了,自己又动手炒了个青菜,两姐妹到是在厨房里玩得挺开心,开饭时,刘桂芝还特意向魏安平说了她炒的那份青菜,不管好不好吃,大家都先尽着那盆子青菜吃了。
第二日魏安平果然没有食言,早早的备好了马车带着两人在帐房府转了一天,什么九曲十八湾,还有桃花汀,时能见到出来游春的学子,到是比县城里热闹了许多。
到了下午吃过午饭,木柔桑两兄妹便要启程回家,木槿之的沐休一月才三天,两人需得明日傍晚方才能到家,这还是因为帐房府离县城近。
“妹妹不若多住些时日?”刘桂芝难得见到两人,心生不舍。
木柔桑与她同行,慢慢地踱步往前院:“见到姐姐过得好,便安心了,往后若有什么事或是想吃老家的什么菜,只管打发人去送信,就是家中没有备货,我也定会高价悬赏。”
刘桂芝支开跟着的丫头们,这才小声说:“好妹妹,若是给娘写信,只管道我在此处过得极好,切莫叫她老人家担心,如今分居两地,不知今生可否还有机会相见,唯盼父母能安康,我这做女儿的也能又些牵挂。”
木柔桑听不得这伤心话,俏笑道:“我定要写信告诉干娘,姐姐性子越发柔顺了,而且姐姐也极想念干爹干娘,再捎上些干娘爱吃的臭酸笋,干爹喜欢的桃花酿。”
刘桂芝笑道:“你们平平安安的就比什么都好。”
路再长终究有尽头,刘桂芝送到大院门口,已是两眼红湿,这时刚过午时,太阳正是最暖和的时候,绵绵的细风,暖暖的阳光下,牛车带着她的牵挂与依恋缓缓离去。
第二日掌灯时分,两人才回到静居,木凤钗两兄妹早已等着,见两人回来忙命小丫头奉上热水洗去一身疲惫,这才一起吃晚饭,木槿之又为两人讲了一些帐房府的趣事,而木意杨也说了一件喜事,他已通过考试,于三日后以童生身份可入官学就读,大家又是一番笑说,夜深露重方才散去。
柳浪闻莺时,浅夏似梦惹人醉。
这一日午饭后,掌管衣掌首饰的春意来禀报:“姑娘,去岁夏日的薄衫又短上许多了。”
木柔桑正倚在小亭边,如此满园娇色引人着迷,她笑看池中青荷笑道:“再过些日子便能闻到荷花香了。”园子不大,却也是四季暗香浮。
她起身站起来道:“今日天气正好,春染,你亲自跑一趟前院,吩咐轿夫们备好轿,咱们去街上逛逛,再叫上几个婆子候差,春意,你随我回房取了那银钱去,今日想吃什么,姑娘我请你俩!”
春意最大的爱好,是吃!而且还是臭哄哄的炸豆腐。
木柔桑此话一出,她立即点头,喜笑颜开地道:“姑娘,我想吃臭豆腐。”
春染在一旁嫌弃道:“自打开春这县城来了一户卖炸臭豆腐的,你就跟着了迷似的,不知情的还以为你这小蹄子动心了,亏得那老板已是人过中年。”
春意一跺脚,留个后背给春染,嘟着嘴道:“姑娘,咱们走,春染是不懂享福,那臭豆腐可是闻起来臭吃起来香。”
木柔桑笑道:“行,等会儿我请你,不过事先说好,你得先跟我们去逛街,然后请你吃炸豆腐,我会给你留足吃的钱。”
“什么嘛,姑娘,你也嫌弃我!”
春染笑得眼泪都快飞出来了:“哪是姑娘嫌弃你,明明是你每次在那摊位上吃完后,等你过来大家伙儿一闻,天啦,从头发丝都臭到脚趾尖了。”
“哪有像你说的一样,哼!”
木柔桑看了她一眼,对春染笑道:“行了,你先去前院吧,传完话不用再过来,我等下与春意就过去。”
从月亮门走出花园,春染去了前院打点,木柔桑带了春意去房里取银子,很快便换好出行的衣服带了银钱前往前院。
自木凤钗领了差事后,这白日里便天天泡在彩衣阁里,静居里越发的冷清了。
“姑娘,轿子已备好了。”
木柔桑上了轿子,春染、春意各立一旁,轿子后还跟着两个婆子。
春染因来了前院不知木柔桑的打算,便问:“姑娘,可是先去咱彩衣阁?”
木柔桑顿了一下,笑道:“不了,今日咱们去其他布行转转,给两位哥哥扯些缝夏衫的绸缎。”
木柔桑从来都是亲手给木槿之缝衫,木凤钗也是有样学样,今日去买布,自是少不了木意杨的。
“走吧!”
“是,姑娘!”春染忙请轿夫们起轿,抬了去那最热闹的主街上。
木柔桑坐在轿里,透过明纱看向外面,嘴里逗着春意:“哎呀呀,今日卖臭豆腐的可没出来。”
春意生怕木柔桑变卦,忙道:“怎会,怎会,要再往前一点点,在十字路口再往北转,行去大概一盏茶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