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结果着实令人焦虑不堪。节骨眼上,又听说省纠风办调查组就要来,这无疑更让人心悸了。人们对老石的态度晴转阴了,走路时不时有人“呸”一口。女儿上学路上被小孩子扔石头,老石院子里不时飞进死猫、烂耗子什么的。有一天竟飞进一顿石头,砸碎了几扇玻璃窗。老石不想一味退让,可仔细想来,这事还真难办,告吧你知道人家是谁?没凭没据可是吃亏的,忍了吧!还是以静制动,我房子戳在这儿,就够他们惶惶然了。
几天后,有几位戴着盖帽、着警服的城管警察找老石了。那意思是:小区已形成完整一条街,代表着小城的形象,不管什么原因促成,违规建筑必须扒掉。这着法有些厉害了。但老石认为对手玩猫腻挺可笑,不予理会。第二天,他便接到更严厉的书面通知:
违章建筑拆除通知书(管发第七十七号)
石国章同志:
经查,你的住房远离规划线三米,房前后跨度少四米,标高差半米,严重影响小区市容。根据城管细则第三条第五款,居民建房应严格遵守规划标准的规定,该住房属违章建筑。限一个月内自行拆除。逾期不拆,执法部门将强行拆除。后果自负。
(考虑其客观成因,再建时补偿另议)
特此通知
城乡建设管理局公章
老石被弄得哭笑不得。这内容,这鲜红的大印让他看花了眼。看来对手要动真格的了。他目睹过城管强制拆房子,那铲车一推一铲房就完了,够惨了。他是个犟脾气,这种情况下怎么能举白旗呢?房子当然不能拆!他自觉着占着理呢。当着城管警察的面撕了通知。他就不信有谁真敢来把他的房子给拆了。
一个多月过去了,城管铲车没有来。老石有几分得意。其实不是人家不敢来,而是科局长们极讲究策略和分寸,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僵;还得在一条街上住着,磕头碰脸的。再者,怎么也得顾顾石局长的面子。那问题也得解决呀!他们沉住气,又一次来研究分析。他们自信头脑里还有很多办法。
小区再不见有谁提老石的房子。老石心里宽松了些。这阵儿他挺忙,正准备去省里参加一个统计局长会。这事儿别人替不了。他对女儿千叮咛万嘱咐,要警惕!白天家里要锁门闭户;晚上千万要多找几个同学来作伴。他开会去了。他不相信谁敢趁他不在家来撬门压锁拆房子,那可是犯国法的,局长会整开了七天,最后会餐他没吃,提前一天急匆匆地往家里赶。
老石一进院儿就傻眼了,满院子都是人。有母夜叉和女儿及众亲友。还有多位小街高邻在观看和助威。再有就是十几位穿制服、带盖帽儿的城管人员。院两边推放着砂石、红砖、空心砖、水泥楼板以及彩色瓷砖之类。矮趴房前停一辆正要工作的大铲车,那挖斗在房檐上悬着……老石觉出大事不好,飞快地蹿到房前,那正是铲车悬斗下面,只见他大吼一声喊:“不许拆!要拆连我脑袋一起拆!”
这时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也冲过来,和老石手挽手站在一起。她是老石的女儿。接着,“母夜叉”也来到了。她没有和老石父女站一起,而是站在他俩对面。“老公,别犟了,拆房我答应了。”“母夜叉”说。
“我不是你老公!你没权力答应。滚!”老石愤怒地说。
“你也无权让我滚,闺女有我的一半儿!今天破房你拆也得拆,不拆也得拆!”“母夜叉”叉腰横起来。
这时人群中的走出大腹便便的胡局长,他来到老石面前说:“石国章,事到如今你还犟?你到底让开不让开?”
“不让!除非你们打死我!”老石咬着牙,口气坚决地说。
胡局长回头命令城管队长:“开始清场!把人强行拉走!”
一群城管围上来,抓住老石就往外拽,一旁的女儿急得哭喊撕打。但她力气小,先被拖走了。老石老牛刹坡,右手又死抠住窗框,他一时还抵得住。可是,拖拽撕撕扯扯,老石急中掐人了。那被掐者随手就轮了他后脑海一拳,就见老石突然松开抠窗框的手,身体软了,堆了下去。城管几个人也都闹个后仰翻。再看老石,瘫在地上口吐白沫,一时背过气去。城管们爬起来呼救老石,见他已无气息,一时吓得脸白。还是胡局长有见识,大叫:“快给他做人工呼吸!”
马上就有人上前给老石摁胸,几下他就有了气息。大伙儿叫他,他双眼紧闭不醒。他女儿上前呼唤,他还是没丝毫反应。胡局又喊:“快送医院抢救!”
于是城管们架起老石就走。出院儿把他塞进城管面包车,车呼啸着奔医院。铲车司机问胡局房子还拆不拆,胡发火说:“还拆个屁!没看要出人命吗?撤退!”胡再恨老石也得罢了,他心明镜似地强拆老石房子没道理,这回又要弄出人命,他无论如何也必须自保了。
老石在医院经医生一阵急救鼓捣,终于在一片呼喊声中醒了。第一眼看到的是他十分讨厌的“母夜叉”,正在给他抚弄胸口呢。她前段日子没有来,是看了人家的漂亮房子,觉得老石还像以前那样窝囊,一时心情不定了。几天前老石一出差,胡局就找到她,讲了那些众人相助翻房子的诱人条件,这娘们儿就上套了。小区真有高人,竟要利用老石奈何不得“母夜叉”这根软筋!
此刻病床上的老石怒火胸中烧,抬起胳膊,照着“母夜叉”的脸“啪啪”就是两巴掌。此时他虽然没劲儿,却也把“母夜叉”打下了病床。老石坐起来,晃晃悠悠地下床,也不管倒在地上哭喊的“母夜叉”,头也不回地出院走了。
这之后胡局他们没再来强拆老石的房子。“母夜叉”也彻底对他放手,不再来骚扰。老石开始和一个漂亮的中年女教师交往,他准备重新组建家庭了。
老石一直没回来,在局里住。“母夜叉”乐颠颠地同女儿搬进新房子,住得挺舒坦。“母夜叉”念及原来夫妻情分去局里找,老石不肯回来。胡局长甚感过意不去,屈尊去当月下佬儿,老石死活不给面子。
小区平静了,省调查组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