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野田光夫有心求爱\/井上纯美无意成全

获野瑰园的整个身子都飞进了屋子,一下子扑在了地上,衣服都蹭破了,下巴上也蹭出了血。不过这好像并没有给她造成多大的困扰,她仍旧满脸堆笑,从口袋里摸出一条手帕擦拭留在下巴上的血迹,可她的下巴没有被擦干净,手帕反而被染成了红色。他立刻上前鞠躬说:“妈妈,你还是去止一止血,要不然我心里会害怕。”获野瑰园无法,直到奔往医务室找出纱布止血,过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把血止住了。她换上了一件大红色的和服,上面绣着白色的菊花图案。她脸上也化了浓妆,摇着折扇跑来。嘴里说:“哟,你可真有诚心啊!我在里面一直担心你会走掉。”他笑着说:“我不会走掉。”

就在这个时候获野瑰园扫了一眼对方的一身穿戴,他的头上肯定抹了发胶,这发胶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味,这是一种非常奇特的香味,可以肯定这一款发胶一定是花了很多钱卖的。他里面穿的衬衣,她一眼就认得出来这是从法国定做的。他身上的西服西裤,一看就是产自意大利。脚上的那一双皮鞋,那可是真正的鹿皮。他手腕上戴着的手表,一看就是产自瑞士的名表。他手指上带的戒指,不仅金光闪闪,上面镶嵌着的哪一颗大钻石,更是非常的耀眼。她越看越兴奋,简直有些心花怒放。

幸亏她脸上抹了一层厚厚的油粉,否则满脸通红还怎么接待客人?油粉挡得住脸上的红晕,却也挡不住她结结巴巴的舌头。获野瑰园浑身都在发抖,舌头像是打了结,半天说不出话了来。对方也跟着着急,正要离开却被获野瑰园一把抓住了袖子,说:“你不要走,我们这里有你喜欢的姑娘。”话音未落,这位年轻的男子心口一震,获野瑰园说:“不姓山本?”对方听了这话不禁觉得好笑,说:“我当然不姓山本,我姓野田。”获野瑰园闻听此言,像是脑袋上被人浇了一盆凉水,一边哆嗦一边说:“你是跟你的母亲姓?”对方听这话不禁大怒,说:“你怎么回事?你问的这么细致打算干什么?”

获野瑰园立刻摆手说:“我没有恶意。”对方说:“有没有恶意,我自己会判断。”抬腿要走,获野瑰园立刻把他挡住了,说:“你要我们店里的那位姑娘,我马上为你安排。”对方立刻停住了脚步,两只眼睛看着获野瑰园欲言又止,获野瑰园说:“野田君,我是丽人点的店主,如果你看上了我们店的那位姑娘,我可以成全你们。”对方一听这话就兴奋起来,压低声音说:“真的?”获野瑰园说:“当然。”就在这一瞬间,对方的情绪又变得消沉了下去,获野瑰园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支递给对方,他接过来放进嘴里衔着,获野瑰园给他把烟点着,他开始冒烟。获野瑰园说:“如果不介意,我想请你去我的卧室坐坐。”

这二人重重尴尬且按住不表,单说小泽静惠在医院里着实过的清闲,因为获野瑰园发现了她有新的利用价值,所以获野瑰园把许多闲话塞进她的耳朵。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不安。不过往往你越是着急怎么样,结果是你反而不能怎么样。她心急如焚,眼睛盯着天花板,几乎每一分钟都要念一万声佛,可惜这并没有什么用,她发现自己想要提前出院的想法是没有办法实现了。获野瑰园不为难她,并不意味着老天爷不为难她。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哪位一不留神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那位仁兄,居然在一天之内三次闯进她的病房。每次闯入之后,人家总是陪着笑脸不停的道歉。人家把软话一说,你还能怎么样呢?可时间不长,这人又闯进来了。你要说他不是有人存心放出来对付小泽静惠,这个连鬼都不会相信了。一开始他只是在白天闯进来,往后竟然游几次是大晚上闯进来。小泽静惠怎么会不害怕呢?她身上不方便,日本人的性格有时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所以她宁可自己承受恐惧,也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

还有一节需说明,怀上了身孕,会对孕妇的整个生命系统的运行产生非常巨大的冲击。人们可以使用科学的方法把这种影响冲击减到最低,反过来错误的生活方式会对她的生命系统产生加倍的破坏作用。女人产后身体会显得非常虚弱,她的精神状况也不是很稳定。若是在一些问题上不能处理妥当,很可能会出现所谓的产后抑郁症。本来小泽静惠是个性格开朗的人,可也经不住这么折腾。一开始她看上去问题还不大,时间长了,她渐渐变得有些不大对劲了。在天还没有黑的时候,获野瑰园握着对方的手深情的说:“野田君,今晚你来,我会帮你安排。”对方说:“请你叫我光夫好吗?”

获野瑰园说:“为何?”野田光夫说:“你是我的长辈,我的表示对你的尊敬,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获野瑰园说:“岂敢,你是知市大人的公子,我不敢直呼你的名字。”当她发现自己失言的时候,话已经说出去了。她心中早把自己骂了一千遍,可这有什么用呢?没成想野田光夫并没有表现出很愤怒的样子,恰恰相反他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说:“妈妈,我真心请求你不要说我是什么知市大人的公子,你说我来这样的地方,你满口知市大人大人如何如何,这不是给我找不痛快吗?”

获野瑰园赶紧把他扶起来,陪着笑脸说:“千错万错都是老娘我的错,横竖你晚上过来,老娘让你舒服就是了。”野田光夫立刻纠正她的话,说:“是小泽静惠让我舒服,不是你。”获野瑰园笑着说:“好好好,小泽静惠让你舒服,不过老娘我就那么差吗?老娘我就不能让你舒服吗?”野田光夫满脸通红,说:“妈妈自然能让任何人舒服,不过我是个俗人,只能欣赏那种浅薄的俗不可耐的美,请你不要跟我这种人一般见识。”

事物本身没有喜怒哀乐,但是在人的感受当中似乎都有了喜怒哀乐。时间运行的速度本是恒定的,却因为人的感受不同,而又所谓时间长短的不同。有一日不见如隔三月,也有日子如白驹过隙。忧愁的日子总是那么漫长,欢愉的日子总是转瞬即逝。野田光夫出了丽人店不过是去附近一家跑马场去玩儿,按说这样的热闹的去处,时间应该转瞬即逝。哪里知道在这样的地方也有可能过出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他皱着眉头,不时的看一下手表。好不容易熬到太阳落山,他来到一家餐馆吃饭。

歌舞伎町有一个挺令人懊恼地方,就是你无论到什么样的店铺,似乎都在有意无意的把你引向那个人类最原始的娱乐。千万不要误会,它既不是唱歌,也不是跳舞,至少需要两个人完成,如果你还是猜不出来它是什么,请你记住不要太心疼钱,把病治好比什么都重要。他坐在餐桌前,要了一份拉面。本来你把面端上来就可以了,可在这家餐馆里有不少走来走去的女子,她的穿着是费过一番脑筋的,设计这一套打扮的人似乎咬牙切齿要把男人勾过来,可老子是个见多识广的人,有味没味一望便知。

丽人店的井上纯美实在是一个美妙的女人,她的美妙之处在于她虽然是歌舞伎町一个普通的织女,可你似乎总能在她的身上看出不一样的东西来。当她给你做服务的时候,你会真切的感觉到自己是个强大的男人。获野瑰园的热情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上来就说小泽静惠跟他如何如何,本来他想告诉对方,自己喜欢的人其实是井上纯美。转念一想,这个老女人已经掌握了自己太多的信息,有必要把这个再告诉他吗?想到今晚即将要进行的这一次约会,他很是感到蛮兴奋。小泽静惠虽然没有给他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但是他打心里也不讨厌这个女孩。小泽静惠如她的名字一样,安静、贤惠,你能够看的出来,她是一个非常符合传统审美的女孩子。这里所说的安静,不是说她性格内向,而是说她内心不浮躁,没有过多的需求。

这可能跟她喜欢摆弄乐器有关,一个人如果对音乐有非常精深的研究,她的身上一定会产生一种不一样的气质。小泽静惠对音乐的研究自然谈不上精深,但她真的非常喜欢研究音乐,既喜欢弹奏乐器,也喜欢研究乐理。除此之外,她也在背地里偷偷看过一些佛经,没有上师指点,凭自己的理解看个半生不熟。她绝不是一个知识很丰富的人,她的存货仅此而已。可就是这样,她就已经显得异乎常人了。不过你也别多想,在风俗店,你把自己弄得跟淑女一样,你要是卖的好,那才是见鬼了。

要想在风俗店里出人头地,你就得能拉的下脸来。在这种鬼地方矜持,那是连一口饭都不会谋到啊!小泽静惠之所以没有陷入困境,一直不温不火的凑合活着,关键是松下山花和井上纯美都在照顾她,但凡要是自己赔过的客人,都愿意推荐他们去尝试一下小泽静惠的服务。松下山花离开之后,她的生意大不如前,井上纯美本来就不是很上进,现在又没了对手,整个丽人店都弥漫着一种颓败之气。小泽静惠其实很想像松下山花那样吸引着众多客人去照顾她的生意,可是大家对她总是产生不了那么浓厚的兴趣。其实据接受过她服务的人反应,她这个人还不错,服务细致周到,节奏感掌握的很好,总之但凡接受过她的服务都觉得不虚此行。不过有一节,就是小泽静惠这个人跟客人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她说的话客人听不懂,客人说的话她接不上,你把人家的话撂地上,次数多了人家也就不来找你了。

在野田光夫吃饭的期间,有好几名女子要望他的身上坐。为了三瓜两枣这样把自己往男人的怀里塞,其实也够拼的。总算是吃完了饭,付了钱他向曾经向他示好的女孩子们一一道歉,说:“对不起,这次没有办法照顾你们的生意,改日有空再来。”然后微笑着离开,日本是礼仪之邦,在日本你看到人们像机器一样遵守纪律,在正常情况下,你见不到有人随地大小便、随地吐痰、到处插队,在文物上刻到此一游。甚至也见不到在公共场合大声喧哗,更不要说说脏话乃至大打出手了。

如果你认为这就是日本,那你可就错了。任何一个地方,凡是有光鲜的一面,它就一定有不太光鲜的一面。好比说英国是个举世闻名的绅士国家,可你要认为英国人一直都绅士,那可就错了。当他们坐在足球比赛的观众席上,当他们喝了酒,他们的表现比无视规则的意大利人还要过分。日本人也是一样的,平常大家在各个场合都要压抑自己的情绪,就是死了亲爹,见到外人的时候总还要露出招牌式的笑容。所以当日的男人在下班之后去喝酒,他们往往要为所欲为。日本的妇人到了周末的时候,总要好好放松一下。

野田光夫在一个角落里偷偷的洗完一支烟,然后前往丽人店。获野瑰园在门口焦急的等着小宝贝儿的到来,看见野田光夫,禁不住心中狂喜。她笑嘻嘻的安排野田光夫去冲澡,然后让他在一个房间里等着。她说:“我的儿,我们这位姑娘害羞,所以我会切断这个屋子的电源,希望你能谅解。”野田光夫说:“摸黑来做啊!那我根本就看不见她的样子,我们怎么会有感觉嘛?”获野瑰园笑着说:“放心吧!你还信不过老娘?我保证一定不虚此行。”事已至此,再想反悔似乎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叹口气说:“你不想卖就不要卖嘛,既然你要卖了,还害羞,这种人真叫人觉得恶心。”他想横竖老子凑合几下就缴械投降,转念一想这玩意儿是自己能说了算吗?

就在这个时候,听见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了。若是彼此能看到见,他才不会紧张。可这黑灯瞎火的还是头一遭,心里难免会有些不安。无论野田光夫说什么,地方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即嘘——在他的印象当中小泽静惠是个身材瘦削的姑娘,怎么夜里来就这样臃肿了呢?而且呼吸的声音也粗了些。皮肤也不够细腻,他心里正纳闷。对方已经在法力了,这小妮子的功夫竟如此了得,不过是微微的显示了几下能耐,他就几乎要飘起来了。这种飘很难准确的形容,既像是蒲公英随风飘荡,又像是一页扁舟漂浮在海上。忽然下面又像是着了火,他感觉自己像是一缕灰烬飞上了天,他一边在享受这种美妙,一边还在纳闷,这个人真的会是小泽静惠吗?她有这么高的手艺?

她长的不难看,要是有这么好的手艺,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被边缘化。说来也奇怪,平常他总是坚持不了多一会儿也就缴械投降,撑死半小时。今夜真是活见鬼,竟然快一个小时了纹丝不动。获野瑰园也在纳闷,老娘一出手,一般人三分钟就缴械,这厮难道是铜打铁铸的身子,死活就是采不出东西来。正恨得咬牙,一时间竟忘了禁忌,竟出声儿了。她说:“什么玩意儿?难道这是模型吗?”

就在话出口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身上像是浇了一盆有一盆的凉水,一开始野田光夫并没有留意。当对方的手艺似乎突然受了影响,服务质量瞬间下降了何止千倍,他突然想起这个人出声儿了。一下子抓住了对方的手腕,说:“我的儿,你既然出来卖和怕我看见。”获野瑰园心里一着急,劈手就把一记耳光打在了对方脸上,然后就要逃走,野田光夫也是会一些拳脚功夫的,虽然此刻稍显虚弱,但他并不打算放弃。于是一下子抓住了她的头发,没成想那不过是她的头套而已。获野瑰园光着脑袋跑出来,野田光夫大步就追。

当他们追到楼道里的时候,远远望去就能认出那人分明是获野瑰园。这件事对于野田光夫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他冲着那正在逃跑的人喊道:“你们丽人店太过分了,我非要去投诉你们不可。”然后回去穿了店里提供的衣服,再去找自己的衣服,去了换衣间,发现柜子门被人做了手脚,根本就打不开。一气之下,他用拳头在柜子上砸开一个窟窿,里面并没有他的衣服。定睛一看才知道原来自己看错了,那根本就不是他原来放衣服的柜子。他终于找到自己放衣服的柜子,还是打不开,砸开一个窟窿,里面什么也没有。他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可眼下他也没了主意。

这个时候早有一群壮汉过来,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武士刀,野田光夫说:“你们打算杀人灭口吗?”这个时候获野瑰园出来了,坐在前面的一个座位上。她光着脑袋、面施浓妆、衣衫不整、光着脚。一个男店员手里捧着痰盂立在她身边,她嘴里叼着烟卷儿,不时冒烟儿,偶尔往痰盂里飞进去一口痰。不晓得这个女人何时练就了这样高的技能,每次飞出一口来都能不偏不倚的飞进痰盂里。野田光夫看到这一幕,他也害怕了,也是跪在地上说:“求你放过我吧!”

获野瑰园放声大笑,说:“我以为你是什么样的好汉,也不到你就是这么一个贪生怕死的家伙,你根本就不配做日本人。”这话刺激了野田光夫,他这起来说:“能否哪位的刀一用,我既然不配做日本人,我也没脸在做人了,愿一死偿还罪责。”他跪在地上举起双手高声喊道:“天照大神在上,我这就随你而去了。”获野瑰园笑着说:“我没打算要你的命,我只想和你做一笔交易。我既然有把柄攥在了你的手里,这样吧!你也留把柄给我。”野田光夫说:“我手上哪有你的把柄,我什么证据都没有啊!”

获野瑰园说:“你觉得你还有资格跟老娘讨价还价吗?”野田光夫说:“你提条件吧!”获野瑰园说:“你写一封认罪书,就说你真是一个厚颜无耻的禽兽,居然跑进丽人店主获野瑰园的房中意图不轨,结果被就地制服。”野田光夫说:“这样的条件太苛刻了。”获野瑰园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到街上去。”自知没有了退路,他只好写好了认罪书,然后领了衣服被轰出去。回去之后就生病了,就算是在病床上说胡话的时候,也不望要报复获野瑰园。

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发现周围人都在议论最近报纸上登的大新闻,说某男子去丽人店风流的时候,竟突发奇想闯进店主的卧室图谋不轨,结果被逮住修理,不过该店主已经表示不会透露难为男士的名字,这主要是碍于他父母的情面。野田光夫真是愤愧欲死,因为急火攻心,他的病情一天天加重了。获野瑰园这次算是走了一步险棋,不过目前来看,好像还没有出什么问题,她心里暗想以后这样的生意就尽量不要做了,万一出了差错,后果是不得了的。就在这个时候,她看见一个人簇拥这个一个年轻人进来了。获野瑰园缓缓的走到他跟前,轻声说:“你叫什么名字?”年轻人大声说:“山本康隆。”她说:“令尊是何人?”

山本康隆说:“我进错地方了吗?告诉你家父是山本藤原。”碰巧这个时候井上纯美外出回来,山本康隆一下子就冲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腕说:“宝贝儿,你可想死我了。”井上纯美立刻愣住了,山本康隆单膝跪地,从身边一个随从的手里接过一束玫瑰花,大声说:“女神,嫁给老子吧!”井上纯美显得很不耐烦,她一把将他的手甩开,说:“跟我们这种人玩儿不用那么复杂,花点钱就可以。”山本康隆说:“可我不想人别的男人碰你。”井上纯美想也没多想飞起就是一脚,这一脚真是非同小可,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