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老妇人心肠毒似蝎\/大官僚爱民虚如风

井上纯美感到十分不安,伊藤中正说:“师父莫怕,我出去看看。”这个时候西乡格玥靠在她身边,抓着她的手,心里也打起了鼓,不过恐惧在她的心中只停留了一个瞬间。当初井上纯美曾经多次保护过她,如今自己有机会挺身而出保护自己的这位朋友,她也不管来的是什么妖魔鬼怪,她都不会害怕了。伊藤中正走出囚室,远远的看见一个身材肥硕的老妇人走来,她的脸上泛着油光,嘴唇上像是摸了一层猪血,表情肃穆,走路带风,在她的身后跟着两个狱警。

伊藤中正上前鞠躬说:“这位大娘,你来找谁?”她身后的两位狱警立刻冲倒前面一把将伊藤中正推开,恶狠狠的说:“你没长眼睛吗?这位可是东京歌舞伎町丽人店的店主获野妈妈。”伊藤中正陪着笑脸追上来说:“你要见谁,我好让她去准备。”他们却并不搭理他,伊藤中正不顾一切的挡住他们,大声说:“监狱那你想进就能进的,不说明来由,休想进去。”

两位狱警冲上去要打人,却被获野瑰园叫住了,她说:“你敢挡老娘的道儿,可以啊!”伊藤中正听了这话,不禁骨头就软了,说话的语调也像是散了架,吞吞吐吐,一句完整的话都没办从口中说出来。获野瑰园说:“快让开,否则要是伤着了你,可别想拿到医药费。”伊藤中正拉开架势说:“想打架,我奉陪就是了。”

两位狱警立刻冲过去,伊藤中正一下子就把师父的脸面丢的干干净净,不到十秒钟就被打的浑身是血,自知挡不住对手,他立刻逃回审讯室,把门关上了,爬到井上纯美跟前,说:“来的是东京歌舞伎町丽人店的店主,我被站在她身后的两位狱警打成了这个样子。”井上纯美表情严肃,目光中冒着寒气,说:“你还是快去处理的你的伤口吧!这里你帮不上什么忙。”

听见这话,伊藤中正真是心如刀绞,仍旧站在那里不想走,井上纯美说:“快走,不要妨碍我。”伊藤中正把门打开冲出去,正好与获野瑰园撞了个满怀,立刻门外传来一叠惨叫,井上纯美说:“你快出去看看吧!”西乡格玥这个时候因为腿软而站不起来,井上纯美挣扎站起来奔到门口,看见两位狱警正在围殴伊藤中正,她大声说:“为何要伤人?”两位狱警听了这样的话,顿时觉得气愤难平。想要冲过去打人,却被获野瑰园拉住,井上纯美笑着鞠躬说:“什么风儿把你给吹来了?”

获野瑰园走过来把手放在井上纯美的脸上,说;“我的儿,想不到你在监狱越发变得美丽了,我这次来就是要带你回去。”这个时候西乡格玥突然冲了出来,立刻将她们两个隔开,说:“你不能带她回去。”获野瑰园一把将她推开,口中说:“这是哪来的女人?这么没有教养。”西沙格玥再次把她们隔开,说:“这位女士,如果自己不清楚,我可以告诉你相关的法律条文,总之你不能带她走。”

获野瑰园劈手就甩给她一记耳光,这一记耳光非同小可,一个暗红色的手印留在了她的脸上,获野瑰园恶狠狠的说:“能坏老娘事的人还没有生出来呢?”井上纯美把西乡格玥拉到身后说:“不可以伤害我的朋友。”闻听此言,获野瑰园大笑,说:“我的儿,你什么时候有了所谓的朋友了?”井上纯美说:“妈妈说的哪里话,合同上也没说我不能有朋友啊!”

获野瑰园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说:“好好好,改天你请她喝酒,现在跟我走吧!”说着就把井上纯美的手抓住往外拉,这个时候西乡格玥冲到前面说:“不行,你这样做是不合法的。”获野瑰园笑着说:“我们家孩子本来就是被冤枉的,现在我把她带走违什么法?”西乡格玥说:“这就不对了,监狱不是菜市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她来这里,有法院作出的判决书。现在你要带她走,你有法院出具的文书吗?”

获野瑰园正要往出掏东西,西乡格玥说:“你不用掏了,既然案子没有重审,法院出具文书说要释放她,这也是违法的。”获野瑰园真是气不打一出来,咬着牙说:“给我往死里打她。”井上纯美立刻把西沙玲玥的手抓住了,说:“你们不能打她。”获野瑰园说:“我的儿,她这样害你,你居然还这样护着她?”井上纯美说:“她是为我好,我要是这么出去,万一以后再有人追究此事,我怎么能担待得起。”

获野瑰园说:“有我在,谁敢继续追究这件事?”井上纯美冷笑着说:“如果妈妈说的是真话,我怎么会来这里?”获野瑰园这个时候才恍然大悟,目光中几乎要喷出毒水,咬着牙说:“儿啊!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回去了。”井上纯美转过身说:“妈妈,我不想这样不明不白的出去,我可不想再被关到这里来。”获野瑰园的笑容一下子变得比春天还要温暖,说:“好,那你就在这里住着,什么时候你住够了,你给我说一声儿,我来接你。”

当她转身往出走的时候,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监狱的生活应该很苦,她想象井上纯美见到她,应该会求着她早点带自己出去,怎么反而甘愿呆在牢房里呢?两位狱警跟在她的身后,也感到很丧气。获野瑰园把左边的哪位狱警拉到前面说:“井上纯美在监狱生活的如何?”那狱警说:“井上纯美自从进入监狱以来,一直有人在照顾。”

获野瑰园停住了脚步,说:“是谁?”右边那位狱警跟上来说:“就是今天挨打的那位伊藤警官,我听说他拜在了井上纯美的门下学武术。”获野瑰园听了气氛难忍你,吐了一口唾沫说:“这人也不着四六,你学武术为什么不去跟一位警校的武术教练学,偏偏跟一个织女学,这不是有病吗?”

说到这里,她突然住口,心中开始盘算起来,说:“这个伊藤警官对井上纯美是不是非常的殷勤?”右边那位警官说:“何止是殷勤?简直是太殷勤了。”获野瑰园咬着牙说:“跟我来。”他们出了监狱,在附近的一家不大的店铺里白了满满一桌子好菜,获野瑰园满脸堆笑,说:“今日我邀请二位赴宴,是因为我有一件小事想麻烦二位。”

右边那位狱警拍着胸脯说:“有什么事只管招呼我一声,上刀山下油锅,我安倍一郎,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左边的狱警一拍桌子说:“我跟他一样。只要你招呼一声,就是让我去死,我麻生一郎也不会皱一下眉头。”获野瑰园笑着说:“没有那么复杂,我不过是想请二位帮我杀一个人。”此言一出,现场立刻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尘埃在空气中滑动的声音,似乎都能听得见。麻生一郎说:“大姐,我知道你是很心疼我的,不会真的让我去杀人。”安倍一郎也说:“大姐,凡事不要冲动,杀人这种事,能不做还是不要做,现在杀人犯法。”

麻生一郎站起来说:“我真的好怀念江户时代的日本,武士花钱打制了一把新刀,在街上随便砍死一个人,然后说‘刀不错。’扬长而去,这一份潇洒和飘逸,以后怕是很难遇到了。”获野瑰园冷笑着说:“你们这些人就是不仗义,说好了可以上刀山下油锅,不过是去杀个人你们都不肯,我算是看透了你们。”

麻生一郎说:“大姐,实在对不起,我自知不配做你的朋友,这桌子酒菜我们不吃了,欠你的钱,我以后一定还上。”安倍一郎也站起来说:“大姐,你就放过我吧!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我死了谁去照看他们?”获野瑰园说:“我替你照顾。”安倍一郎说:“我死了,我知道照顾了,还是没照顾?”获野瑰园一听这话就急了,说:“你信不过我?”安倍一郎说:“我并不敢信不过,我只是信不过世道人心。”

获野瑰园突然扑哧一笑,说:“瞧把你们两个紧张的,我逗你们玩儿呢。实话告诉你们,今天请你们吃饭,就是希望你们能替我办一件小事。”他们两个人又紧张起来,获野瑰园从口袋里摸出烟来,点着之后,深灰色的烟雾从她的鼻孔和嘴巴里不时冒出,这一份悠然只属于喜欢吸烟的人,安倍一郎睁大了眼睛看着她的嘴巴,每动一下她就几乎要昏过去,获野瑰园两颗眼珠子一转,说:“其实我就是希望你们能够让那位伊藤警官多受些皮肉之苦,你们放心,典狱长那里我自会花钱去打点。”

安倍一郎钻进了拳头往桌子上一放,说:“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麻生一郎摇摇头说:“我有一层顾虑,那个西乡格玥跟典狱长认识,而且据说她在东京的律师界小有名气,要是她出面保护伊藤警官,问题处理起来会很棘手。”获野瑰园说:“你们可以安排犯人去非礼她,女人一旦被人夺去了贞操,她的尊严也就没了,你们典狱长不再会迷恋她,她也没办法在人前做人。”话音一落,现场当即发出一阵大笑,安倍一郎说:“大姐拥有这样的心计和权谋完全可以去竞选首相,如果成功,你可就是咱们日本国历史上的名人了。”

这厢里打定了主意,井上纯美也是心事重重,西乡格玥说:“这个女人离的老远,我就能感觉得她身上的寒气,你长期在她的阴影下生活,这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井上纯美说:“要不你走吧!我了解她,你挡了她的道儿,她绝不会放过你。”西乡格玥说:“我走了你怎么办?”井上纯美长叹一口气,说:“实在不行,我就跟她回去算了,反正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西乡格玥说:“那怎么能行呢?”

井上纯美说:“不行,我不能让像我一样堕入风尘。”一听这话,西乡格玥不禁感到一种刺骨的寒意,井上纯美说:“不行,你得赶快走,否则事情会非常的麻烦。”西乡格玥说:“要不我去求典狱长大人吧!他对我颇为迷恋,我的话他应该会听。”井上纯美说:“不可以,万一他趁机占你的便宜怎么办?”西乡格玥说:“这个我人我了解,他虽然很不正经,对我他不会乱来的。”井上纯美说:“不行,这太冒险了。”

西乡格玥说:“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就算你回去了,你觉得她能饶过伊藤警官吗?她能放过我吗?”井上纯美愣住了,过一会儿她说:“我就多接待几个客人,让她放过你们。”西乡格玥说:“你太天真了,这类人话不能信的。”井上纯美说:“官府里能有好人?你这样做,肯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西乡格玥说:“我去试试吧!你放心,我一定不和他做哪方面的交易。”当天夜里,她去敲典狱长的门,这对于典狱长而言是个太大的惊喜了,穿好衣服把她请进门一抹顶灯的开关,看见她一脸忧色,大吃一惊,说;“你怎么了?”西乡格玥说:“有人要陷害我。”典狱长说:“谁?”西乡格玥说:“获野瑰园,这个名字你不会陌生吧!她可以出入监狱跟自己的家一样,我的好朋友井上纯美在狱中服刑,可获野瑰园要把她带回去继续做织女。”

典狱长一脸严肃的听着,压低声音说:“这件事你还是不要介入的好,这个获野瑰园不好惹。”西乡格玥一听这话眼泪就流出来了,说:“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帮我了?好,算我白来了,不过我告诉你,我不会跟你一样害怕那个心如蛇蝎的女人,我就死也不要让我的朋友被她带回去。”典狱长长叹一口气说:“你别哭了,听我的话,这些日子你尽量不要四处乱走。”西乡格玥瞪大了眼睛,说:“你说什么?”典狱长说:“你去我家住,记住,千万不要出来。”

西乡格玥听她这么说,眼睛里冒起熊熊烈火,典狱长从肋下摘下来一串钥匙塞到她手里,说:“你牢牢的记住我的话,我这就送你去我家。”西乡格玥说:“为什么要我去你家住?”典狱长说:“获野瑰园这个人可不简单,据我所知她跟当今首相还有勾连,你现在得罪了她,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既然你不想离开你的朋友,就去我家住,除非我亲自来接你,否则无论是谁敲门,你都不要搭理。”

西乡格玥紧张的说:“你住在那里?”典狱长说:“我如果不住在这里,怎么照顾你的朋友?”西乡格玥说:“你不会有事吧!”闻听此言,典狱长十分激动,他抹着眼泪说:“有你这句话我死也值了。”西乡格玥说:“算了,我还是不要连累你。”典狱长说:“你要乖乖的去我家住,不要担心我,我在官场这么多年,虽然未能加官进爵,保护自己身家性命的本事还是有的。”

他连夜开车把西乡格玥送到了自己家,然后回到监狱的办公室里。他忧心如焚,连烟的祖宗都要抽出来了。垃圾桶里堆满了烟头,他端着水杯不停的喝水,天亮之后,获野瑰园再次来拜访他,她脸上的表情十分诡异,这让典狱长深感不安。进屋之后,她没有多余的话说,把一沓钞票扔在桌子上,说:“替我办件事,把那个伊藤中正给开掉。”典狱长皱着眉头把这沓钱推回去说:“大姐,我对他也是讨厌的要命,我要是真有把他开掉的权力,何必等到今天?”

获野瑰园把钱又推过去,说:“我听说你很喜欢哪位西乡律师?”典狱长站起来深情的说:“大姐你有所不知,西乡格玥实在是这世上数一数二的好姑娘,她不仅的漂亮,还具有很多美德,她勤奋、谦虚。”获野瑰园听得不耐烦,笑着说:“兄弟,对于男人来说最重要的事业,怎么可以被女人所连累呢?”典狱长起身给获野瑰园倒了一杯水,说:“你说的自然是对的,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获野瑰园笑着说:“我看你就是被她的美貌所迷惑,回头我给你一张贵宾卡,你可以在我的店里玩儿个痛快。西乡格玥算什么东西,我们店里的姑娘都是纯专业,说不定你会对她们爱的死去活来。”典狱长坐下来叹口气说:“大姐你是见过世面的,我不能跟你比啊!我现在就是被那个西乡格玥迷得死去活来啊!”获野瑰园说:“我看你还是早点打消这个念头比较好,那个女人心高气傲,不会嫁给你的。”

典狱长笑着说:“我也从来没有指望她能嫁给我,爱一个人,不在于你从她那里得到了什么,而在于你为她做了什么。不瞒大姐,为了她就算是把我的命搭进去,我也心甘情愿。”获野瑰园心中一颤,笑着说:“这又是何苦呢?”典狱长说:“我,织田正男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小小的典狱长,没本事为国效命,只是在这里混一口饭吃,如果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去为她而死,我一定不会推辞。有这一件事,我死后一定是世人传颂的英雄。”获野瑰园深感失望,她说:“你连伊藤中正也要保护吗?”

典狱长说:“大姐,我也不想这样,我真是太爱她了。”获野瑰园败兴而回,她在宾馆把安倍一郎和麻生一郎叫来,说:“你们要尽快把那个女人给办了,我要让她臭一条街,再也没办法做典狱长的梦中情人。”安倍一郎说:“你莫要动气,我们典狱长爱慕西乡格玥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啊!”获野瑰园说:“他就什么都不图吗?”

麻生一郎说:“不至于吧!”安倍一郎说:“我感觉他真的什么都不图,你想西乡格玥来咱们监狱不是一回来,每次来典狱长都是从头陪到尾,可从头至尾两个人什么事都不发生,连牵手都没有,你说这个人是不是有病。”获野瑰园忽然表情石化了,长叹一口气说:“一个女人在生命中有这么一个人男人也很好啊!我也有这么一个男人。”

现场的气氛立刻变得诡异无比,窗外乌云翻滚,一切都似乎笼罩在阴暗之中。再说广田音子听说获野瑰园去了北海道,她找到主教大人,请求以东京教会的名义发函给东京知市,希望他能干预这件事。主教没有理由不答应,教会的信函到了山本藤原的手里,他不住的叹气,心说这可怎么办?他知道教会是不能惹的,他们背后有西洋势力在撑腰,可如果真的勒令获野瑰园把小泽静惠交出来,这似乎也于法无据。考虑再三,他决定亲自写一封信给教会,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尊敬的主教大人:

你好,收到你们的来信,我非常的震惊,甚至有些愤怒。我小的时候就立志要成为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中国有一个思想家叫孟子的说过,一个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要想着保全自己的品德,不要做有害于他人,有害于社会的事。当他摆脱了困境,有一些闲暇的时间和精力,那就应该想着让天下人都摆脱困境,让大家都过上美好的生活。

我也时常这样勉励我自己,为了摆脱贫困,我前半生努力挣钱。后来有了一点积蓄,我就想着要为社会做点什么,我觉得想要造福社会,最好是去从政,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东京半数以上的市民都认可了我的想法,这对我来说是一种骄傲,也是一种责任。就在我主政的地方,发生了这样的事,怎么能让我不感到愤怒和自责呢?可是我冷静的想了,如果我就这样粗暴的勒令丽人店交出小泽静惠,这是对法律最大的冒犯,所以我还是建议你们通过法律途径来解决问题。

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永远的朋友兼同志山本藤原

某年某某日

这封信被送到了主教的手上,他笑着对广田音子说:“有结果了,上帝保佑,真是太好了。”他用颤抖的双手把信奉拆开了,打开这封信一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