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回:三女结社苦瓜破土\/二狗争食萝卜入坑

夏凉明月一回头,看到一个男人,顶着一头凌乱的长发,脸上胡须密布,身上衣衫褴褛,脚上踩着木屐。她没有理会,回到屋子里,龟田爱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她手里的那封信,笑着说:“是不是还有男士在记挂着你?”这话立刻引起了佐藤顺子的兴趣,夏凉明月把信都给龟田爱。龟田爱说:“这多不好啊!我怎么能看你的私人信件呢?”却已经把那封信攥在手里了,仔细的看里面的内容,笑着说:“好像是男人的字迹,语气却像是个女人。”夏凉明月说:“她是我的一个朋友,我们也算是半个患难之交了。”龟田爱说:“你想怎么装饰屋子呢?”夏凉明月说:“当务之急是要设法赚一点经费。”龟田爱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说:“我有一个挣快钱的方法,只需小小牺牲,你就能得偿所愿了。”

夏凉明月说:“世上没有什么小小的牺牲能挣到快钱,我宁愿慢慢来。”看到对方没有上钩,龟田爱并不气馁,压低声音说:“现在我国的女人,普遍都在十六岁前后就跟男人做过了,谁能够保持着那玩意儿到结婚?有些看起来严重的问题,本质上是观念难以逾越。女人也是人,也有需求,合理的利用自己的身体赚钱,这有什么可指责的呢?”夏凉明月说:“对不起,我是个守旧的女人。”龟田爱叹一口气说:“你看你年纪轻轻,为什么这样守旧呢?中国有一个叫胡适之的人,他有一个想法很有意思,女人如果遭遇不幸,被歹人强办了,愿意娶这位女士的男人,我们应当予以尊重。其实女人被强办了之后,她身上的各个脏器的功能都完好无损,这就好比你被人打了一拳,没什么大不了。”

夏凉明月没有言语,龟田爱说:“中国有一个著名的英雄人物叫郑成功,他的母亲是个日本人,当年清兵南下,侮辱了他的母亲。郑先生非常的痛苦,让人把母亲的遗体切开用水冲洗。”夏凉明月说:“有人愿意沉沦而富有,有人缘恪守而贫穷。我就想靠画画挣钱,别的我不会做。”一听这话龟田爱不禁放声大笑,说:“靠画画挣钱?我觉得你完全是在痴人说梦,你知道画院每年有多少人毕业吗?你知道绝大多数学画画的人在做什么,除了画画他们什么都做,我也不瞒着你,我之所以能够在东京活着而不至于饿死,靠的就是我什么都放得下。”

夏凉明月只是微笑,不做应答。龟田爱有一种强烈的挫败感,佐藤顺子说:“妈妈,你打算怎么装饰怎么的屋子呢?”龟田爱说:“这件事我看还是算了吧!第一房东不会同意咱们改变房屋的形态,第二咱们如果不使用非常手段,凑足所需款项是遥遥无期的。”夏凉明月说:“虽然看起来很困难,咱们还是可以试试,你不是已经答应了吗?我们现在商量一下这件事吧!”龟田爱说:“说服房东其实也不是不可能,只要咱们能拿出一个合适的方案。”夏凉明月说:“那咱们就先出一个方案。”

龟田爱说:“我是这样想的,我们先要把屋子内外都弄的非常整洁,然后在一点点按照设计的图纸把需要画的东西画上去,先做一点点,然后慢慢增加,说不定咱们这里会变成一个可以赚钱的旅游景点。”她们专门挑了一个日子,把屋子里的杂物清理一空,三间屋子都显得亮堂起来,然后开始设计图纸,制定方案,终于拿出了一套方案。鬼田爱拿着方案找房东商议,得知三位女房客丢掉了她的杂物,房东自然是怒不可遏,要求她们三位赔偿损失。龟田爱说:“我们擅自动了你的东心,这很不对,如果在感情上对你有什么伤害,我再次表示歉意,希望你能原谅。我此番来,不仅带来了我的歉意,我还带着我们三个人联合制定的方案,我们想让你的房子变得更漂亮、更舒适。”

看了方案,房东说:“这个应该很费钱吧!”鬼田爱说:“的确费点钱,我们会尽量控制成本。”房东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我们的谈判不着急出结果,我可以授权你们开始施工。龟田爱说:“这么说你同意了?”房东点点头说:“我是有条件的同意了,如果你们做的不好,我不排除采取法律手段维护自己的权益。至于条件怎么样?等你们让这个方案变成现实再说吧!”龟田爱带着房东模棱两可的态度回来见佐藤顺子和夏凉明月,因为她们没有钱,只能继续讨论怎么优化这个方案,所谓优化就是压缩成本,直到再也没有办法压了,她们仍然没有足够的钱来做这件事。本来龟田爱的想法是带着佐藤顺子和夏凉明月一起去歌舞伎町卖,赚了钱就能做这件事了,她以前每次却钱都这么干,反正也四十开外了,也没个男人在身边满足她的需要,就当是织女会牛郎。很显然夏凉明月因为年轻漂亮而不想这样消费自己,佐藤顺子跟着她去卖了,因此她们两个人的钱很快就筹够了。

夏凉明月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她觉得压力大极了,她甚至想到了去卖血。每一个焦虑的夜晚都让她感到无比难熬,突然有一天,她想到了这样一个问题。房东为什么会同意她们这样做呢?明日亲自去问,房东本来不想说出答案,架不住她再三追问,她说:“我是对你们的这个想法很感兴趣,谁会拒绝让自己的房子变得更漂亮、更舒适呢?”她像是凡是独立谋生的单身女子,她们往往希望拥有更舒适的室内环境,以此来填补自己内心的空虚。这就意味着她是可以有一番作为的,她带着自己的这个方案去拜访那些高收入的单身女性,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先伪装成修女,先以上帝的名义打入敌人内部,然后一点点拿出方案,尽管她的表达不是很流畅,却意外的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加藤女士五十岁了,她经历过六次婚姻,其中四个丈夫死于车祸,一个是丈夫因为经受不住经济危机的打击而坠楼死了,最后一任丈夫在婚后的第三天被楼顶上飞下来的一个啤酒瓶砸中了脑袋,那个啤酒瓶从二十层的高楼落下,当时他的脑浆就涂了一地。有了这一串事件,她想不背克夫的恶名是不可能了。这位女士长的不算难看,就是颧骨偏高,一双深邃的眼睛,一看就是那种很有心计的人。夏凉明月看到对方把门打开了,她先笑着说:“上帝保佑你,你愿意给我半个小时的时间吗?如果你给我这个机会,我会还你一个惊喜。”

她一位自己遇到了宣讲福音的女教士,哪知道对方把一个方案放在茶几上,笑着说:“你的屋子看起来很乱,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家。”加藤女士说:“我觉得乱一点才像家,整整齐齐的那是酒店。”对方说:“你经常住酒店吗?为什么这样抗拒东西摆放整齐的房间呢?”加藤女士也懒得给对方煮茶,也不发一言,夏凉明月陪着笑脸说:“我是一个画匠,从京都来到东京,对出租屋里不是很满意,房东同意我按照自己的意愿对房间进行一番装饰,可我初来乍到没有钱,如果你能雇用我帮你装饰你的房间,我就可以完成自己的心愿了。”

如此坦诚的话似乎很有一种魔力,让人无法拒绝。加藤女士说:“你要把我的房间装饰什么样子呢?我可不想把家弄得像酒店。”夏凉明月说:“至于你的房间要被设计什么样子,这不是我按照自己的兴趣来做,我会努力了解你的爱好、你的习惯,按照这些来决定采用什么样的风格。”加藤女士说:“我希望我的房间具备简约的风格,要有现代的、大众的感觉,要是我请了男士到家里做客,希望客人和我都不要觉得紧张和尴尬。”夏凉明月说:“我能说一下自己的观点吗?”加藤女士本来不想听她废话,但想到她是个陌生人,就说:“说来听听。”

夏凉明月说:“你的眼神非常的深邃,你眼看我一眼,我感觉自己已经被你看透了,如果别人跟我的感觉是一样的,他是没有办法跟你像正常人一样交流的。就算是在家里,一个人长时间穿职业套装,她就会在别人的头脑中形成一个固定的印象,你就是严肃的、令人望而生畏的一个人,没有一个男人在跟这样的人在一起的时候会感到快乐。男人有需求,女人也有需求,如果大家在表达需求的时候尽量含蓄一点,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会赢的更持久的感情。”

加藤女士叹口气说:“人家都说我克夫,我怎么能好的了呢?”夏凉明月说:“一个强势的女人,她一定是克夫的。我说的强势,不一定是她在社会上很有成就,拥有崇高的地位,而是说她无论做什么总要压人一头,拒绝克制,拒绝谦让。无论是男人压制女人,还是女人反过来压制男人,对于婚姻来说都是不幸的。一个人能在社会上尊重长官、尊重同事、尊重客户,甚至尊重路人,对于自己至亲至爱之人则不能稍加克制,任意呵斥、无所不至。做错事拒绝认错,还能找出一大堆歪理来证明自己是对的。”

加藤女士虽然结过六次婚,却没有生过一个孩子,她会在结婚前就告诫自己的丈夫,老娘绝对不可能给你生孩子,凭她的气势,男人在她的面前根本就直不起来,生孩子更是天方夜谭。当她一天天老去的时候,才发现对于女人来说有一个家是多么重要,年轻的时候你可以没日没夜的去蹦迪、泡吧,喝的烂醉如泥,工作起来像个疯子,为了升职她什么都能获得出去。如今她在只有一个人的大房子里,喝酒仅仅是为了麻醉自己,没有人能坐在你的对面跟你谈心,没有人关心你。如果在你的一生中没有爱过,你是不幸,反过来如果没有人一个人爱过你,这也是一种不幸。

但是人必须要承认,如果你的人生因为种种缘故变得残缺,不用太难过,不曾善待别人,也没有别人善待你,你要学会跟自己好好相处,善待自己。不要让屋子里有不好的气味,不要乱丢东西,没有用的东西必须丢掉,不要让屋子里堆满没用的杂物。保持屋子的清洁,很重要。不要让屋子里只有你一个活物,你可以养花,也可以养宠物。闲暇时可以购物、读书,保持适量的运动,在你的生活中如果有可以谈心的朋友,这是你的福气。经济条件允许的话,可以每个周末都请她们来家里喝茶。加藤女士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变化,实际上一点都没有变。夏凉明月起身告辞,加藤女士几乎是依依不舍的送她离开。

回去之后,夏凉明月一七天没有出门,终于绘好了图纸,写好了方案,拿给加藤女士看,她说:“大概需要多少钱?”夏凉明月说:“一百美元。”加藤女士想也没想就说:“我们可以商量怎么写合同了。”加藤女士是非常精明,她看出来夏凉明月已经极力的在控制费用了,所以合同没费多少力气就达成了。先交了二分之一的定金,剩下的二分之一通过验收之后再给。至于所需颜料,加藤女士有专门出售颜料的人,几乎以成本价购入。前后花费了五天时间,验收的时候加藤女士表示非常满意,夏凉明月顺利的拿到了剩下的酬金。在临走前她说:“也许你需要一个人来帮你收拾房间,我会写一篇清洁指南给你,只要按照这个操作,不会有什么问题。我有充分的信心,你一定会爱上这个房间。”加藤女士说:“是爱上你的设计。”回去之后,自然是皆大欢喜,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她们让三间本来非常普通的屋子收拾的非常漂亮了,同村男士们看到这一幕都震惊了,纷纷前来向他们讨经验,她们因为缺乏应对策略而选择拒绝。

村里的男士们也是学画画出身,看到人家做的这么好,而自己却做的这么差,心中自然很不痛快。本来在讨教经验的同时还想着接近她们,慢慢的把夏凉明月过度成女朋友,看来这件事没有那么顺利了。夏凉明月、龟田爱、佐藤顺子三个人宣布结社,因为她们生活在贫民窟里,都觉得自己命很苦,社团的因此得名为苦瓜社。她们向东京民政署递交了注册申请书,半个月后注册通过了,她们经常聚会,讲解自己的作品,交流创作心得。画不好卖,为了生存,她们时常接一些室内装潢的业务,当然她们主要是做一些锦绣天花的工作,基本的装潢是不做的。一些装潢公司对此严重不满,他们专门雇佣了一批画师假如到装潢工作的队伍中来。她们不甘心这样被挤出市场,想与一些施工队合作,很显然这个想法不是很现实。

她们又开始从事舞台设计,一些专门从事舞台设计的公司,结果她们根本就没有办法入市。夏凉明月说:“我们还是应该想着怎么把画卖出去?”龟田爱说:“我在歌舞伎町有熟人,不如把我们去哪里卖画,说不定有人愿意购买。”佐藤顺子说:“我们要亲自去哪里卖画吗?”龟田爱说:“在那里我们一定要通过暴力社团的允许才能卖货,我们可以跟他们合作。”夏凉明月说:“就这样定了,这件事你去谈。”在创立苦瓜社的时候写法人代表,夏凉明月说:“谁的年纪大谁就是法人代表。”

佐藤顺子同意,这样龟田爱就是苦瓜社第一位法人代表,可这个组织的灵魂人物显然不是龟田爱,夏凉明月一句话龟田爱就当了法人代表,她真的说了算。当天夜里龟田爱去爱的本店面见东家,经东家引荐,她认识了风俗社的社长,两个人一开始都端着,龟田爱的道行毕竟没办法跟风俗社的社长比,谈判的结果是苦瓜社负责创作,风俗社负责销售,到时候五五分账。回来通报了谈判结果,夏凉明月说:“事情没有定下来吧!”龟田爱说:“我已经签了字。”夏凉明月说:“这样不行,请你想一想,如果他们要求咱们画一些尺度很大的画,怎么能画吗?还有所有座位只要是拿去歌舞伎町卖,一律不许作者的真实名字。”龟田爱说:“字都签了,怎么能反悔得了呢?”夏凉明月笑着说:“这一点你放心,他们一定要要求重新谈判。”

果然对方提出要重新谈判,夏凉明月嘱咐鬼挺爱道:“在最后签字前一定要给我你打个电话。”龟田爱皱着眉头答应了,到了谈判现场,对方一开始就劈头盖脸指责了一通,当时龟田爱脑子就懵了。最后稀里糊涂签了字,回来把事情一说,夏凉明月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以后这样的错误不要再犯了。”龟田爱说:“我干不了这个劳什子,法人代表还是你来当吧!”夏凉明月说:“我只是事后诸葛亮,你不要想着我有什么了不起。”

按照一些规定,井上纯美经过多次减刑,这里面典狱长自然是出过力的,只要这个女人还在监狱,他的嫌疑就摆脱不了。就在她给夏凉明月写的信挤出去不久,上面派人查案,井上纯美的减刑被认定为违法。她好不容易被点燃的希望很快就破灭了,她只好继续在里面蹲着,典狱长受到了纪律处分。快要放寒假了,在期末考试当中佳子内亲王的成绩单非常亮眼,这个时候她想起了井上纯美,她一点也不后悔撇下不守时的井上纯美自己一个人回到东京。在她的眼里东京市一座非常美丽的城市,这是因为她并不真正了解东京,她甚至不能理解一个普通的东京人是怎么度过自己人生。你以为怎么样才叫了解这座城市呢?知道这个城市的白领如何在职场忙碌,知道这个城市的富人们如何玩情调,知道这个城市最好的幼儿园怎么招生,知道这个城市的官员如何指挥着这个国家,知道这些就算是知道东京了,知道东京人的生活吗?

假如你没有再这个城市类似贫民窟一样的巷子里走过,你就不能算了解这个国家,你没有见过身体肥胖的男人抱着汉子在巷子里很无聊的走着,你也不能算了解这个城市人们的生活。因为结识了小林信子、井上纯美这样的人,佳子内亲王对她所在的这个国家有了更深的了解。离开了日本皇室,井上纯美并没有就此失去上层对她的关注,相反有人更加关注她了。这个人就是武藤君,武藤君开始接掌谍报组织,在这个组织干活,一定要有丰富的社会阅历,井上纯美拥有近乎完美的履历,她做过警察,做过织女,做过公立机构的职员,做过武术教师、做过修女以及修道院院长,做过囚犯,她还为皇家当过差。

井上纯美没能如约抵达东京跟夏凉明月会面,其中就有他的功劳。井上纯美被释放的那天阳光明媚,她穿着厚厚的棉衣,从北海道赶回东京,一路颠簸,到了东京她觉得整个人都好像变成了一堆糟糠。刚走出车站,她就被几位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带走了。她被带进了一栋没有牌子的建筑物内,在一间很大的办公室内,她见到了武藤君,只见这厮带着墨镜,穿着黑色的夹克,落座之后,他说:“你有什么后事需要交代的吗?”井上纯美一听这话,立刻就觉得自己死期将至,笑着说:“看来我是活不了多久了,我没有未尽的愿望,现在就可以送我归西。”

武藤君说:“你一会跟我去会议室开会。”很快就有一个年轻的女士进门说:“局座,大家都到了。”他带着井上纯美一阵风来到会议室内,井上纯美被安排到坐在靠近武藤君的位置,众人面面相觑,特别是两位副局长感到非常吃惊。武藤君说:“这位女士以后就是我们的首席副局长,希望大家能配合她的工作。”话音未落,两位副局长就掏出枪指着武藤君的脑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