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回:愿世上太平竟无贼\/想天下富裕且有德

其中副局长甲身材臃肿、谢顶、大鼻子、小眼睛,皮肤红的像猪肝,粗糙的像砂纸,声音沙哑,如同破铜烂铁一般,他的掌心充满油腻,我这枪支的手似乎在发抖。副局长乙身材瘦削,脸型如同山羊的脸型,也有一个巨大的鼻子,脸上爬满了胡须。肤色黝黑、眼睛眯成一条细缝。他的手上黑魆魆的,粗粗的手指似乎随时有可能扣动扳机。井上纯美见状立刻站了起来,说:“大家有话好商量,不要动粗嘛。”这个时候副局长甲将枪口对准了井上纯美的脑门,笑着说:“你说你一个素人,何德何能来做首席副局长?”

井上纯美说:“如果你们觉得我不能称职,你们可以通过正常渠道向上反映,朝自己人掏枪,这不违反规定吗?身为长官如果连守法都做不到,你又怎么能拿法律去制约自己的下属呢?”副局长乙一听这话也急了,将枪口对准她的嘴巴,说:“好个伶牙俐齿的女人,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的牙口硬,还是我的枪子儿硬。”井上纯美说:“我们不是非法的暴力社团,而是公务人员,希望诸位能自觉守法,维护官府形象。”

在场的人都为她的镇定感到欣慰,难怪来了就能当首席副局长,人家是有能耐的。武藤君表情严肃的坐在那里,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冷到了冰点,两位副局长最终还是坐回了自己的作为,武藤君说:“我们是谍报机构,如果有需要,我们可以不经过严格的法律程序就能够处决敌人,也能够杀掉那些对机构有威胁的人。”说完就宣布散会了,井上纯美来到武藤君的办公室,说:“我在这里主要是做什么工作?”武藤君说:“你主要负责后勤,及时的给前线的工作人员补给粮饷,照顾好他们的家人,做我们这样的工作,很可能一年四季都不回家,你要安抚好他们的家属。”

井上纯美说:“我是一个刚出狱的囚犯,你给我这么高的职位,这合理吗?”武藤君说:“以后你会明白的。”随后的日子里,她代表谍报机构与国会、内阁的工作人员进行协调,要求妥善解决谍报人员他们父母的养老问题以及子女受教育的问题,他们缺少亲人的陪伴,应该得到国家的照顾。她还积极在未婚的工作工作人员物色伴侣,谍报工作人员之间进行配对,她是支持的,一般来说做这样的工作,只有同行业的人才能够体会到他的苦楚,这样的人在一起,不存在互相不能谅解的问题。谍报工作者如果跟机构外的人结婚,反而会造成一些不便,万一在跟配偶激情燃烧的时候脑子一热说出一些机密的话来,这就不好了。

因为她的积极干预,许多谍报人员都没有了后顾之忧,能够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中去。一开始两位副局长对武藤君的这项任命非常不满,慢慢的他们也就能够体谅他了。一次夜里,三个人商议完机密事宜一起在一间屋子里闲聊,副局长甲说:“我现在理解你的苦衷了,原来你任命她当首席副局长就是为了突出后勤工作的重要性,实际真正涉及专业的问题,还是找我们商议,你真是用心良苦,我们都会错了你的意,真是对不起。”

武藤君说:“多余的话无需再说了,现在我们没有了后顾之忧,要把精力集中到工作上来。”副局长乙说:“井上纯美现在正在努力解决机构内一些人适婚而未婚的问题,你现在身居高位,没有妻子怎么好呢?她应该优先解决你的问题。”武藤君说:“有一个叫范仲淹的中国人曾说过,要‘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等咱们机构的人都娶了媳妇,再考虑我的问题。”副局长甲说:“我看除了这位井上女士,似乎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了。”一听这话武藤君立刻就急了,说:“这样的话到此为止,我可不希望这个大家都开始议论这个,一则有损咱们机构的声誉,二则也会破坏大家的合作关系。”

井上纯美到达东京后一点音讯都没有,这样给处于忙碌状态的夏凉明月增加了忧虑,她想过要去报警,但是在她出门之前却犹豫了,万一弄不好再背一个报假警的罪名,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又等了好些日子,终于下决心去报警,可就在她要出门的时候,发现门外面站着个人,她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脖子上围着一条白色的围巾,一条白色的紧身裤,脚上一双白色的高跟靴。先是把她迎进屋子里,一边给她准备茶食一边说:“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床铺,我们一起合作,一定可以在东京立足。”

井上纯美坐下来笑着说:“真的很抱歉,我暂时没有办法跟你一起工作了。”夏凉明月一脸疑惑的说:“为何?”井上纯美说:“我获邀进入一家公务机构工作,我现在的职衔是首席副局长。”夏凉明月一听立刻就懵了,说:“你现在进衙门工作了,那你以后住哪里呢?”井上纯美说:“如果遇到假期,我还愿意来陪你。”夏凉明月笑着说:“今晚有空吗?我想给你摆酒宴给你接风。”井上纯美说:“我现在很忙,改天闲一些了,我来找你。”

茶食准备妥当,吃完再说一些闲话,井上纯美起身告辞,夏凉明月一直把她送到村口。等她走远了,夏凉明月才往回走,她走路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垂下脑袋,心情真是糟透了。到了寓所门前,看见龟田爱和佐藤顺子站在那里,夏凉明月笑着说:“你们怎么来了?”龟田爱说:“那个女人是谁?”夏凉明月说:“你问的是我刚送走的那个?”鬼田爱说:“然也!”夏凉明月说:“她就是井上纯美。”夏凉明月说:“我认识她,她好像在歌舞伎町做过织女。”夏凉明月的脸色立刻沉下来,佐藤顺子赶紧出面打圆场,笑着说:“不要杵在这里了,快进屋吧!”夏凉明月把门打开,她们进去了。

进门之后,龟田爱和佐藤顺子坐好,夏凉明月在哪儿专心的煮茶,她们在那里耐心的瞪着,没有一句话要说。按照日本的风俗,饮茶的时候大家都不是自己倒茶,而是要身边的人给倒。为什么不自己倒呢?这里面可能有一些很值得思考的问题。自斟自饮,心中难免会一些孤寂之感,有同伴倒给她喝,情况就不一样了,实际上倒茶不仅是把茶倒给了对方,你也向对方表示了关心。在古代的时候,饮酒、饮茶、用膳许许多多的场合都要遵循一个礼字,礼到底好不好呢?

传统中国有一位大圣人叫老子,他在自己的著作当中对礼的评价其实不高。他是这样论述这个问题的:大自然有它自己的法则,这个叫做道,顺应自然之道,约束人的行为,这个叫做德。德其实包含两层含义,一个是约束,一个是忍让。忍让就是要善待自己以及自己生活的世界,这个叫做仁。对一个人用情很深,不忍心辜负他,这个叫做义。为了防止背叛,人们制定了礼,所以在老子的眼睛里,礼不是好东西,礼的背后是怀疑,是强权。当一个社会人们过分强调礼的时候,其实这个社会已经非常不好了。如果按照这个标准,在饮茶的时候,别人帮你倒茶,你帮别人倒茶,这个背后没有怀疑,没有强权,如果是这样,日本人倒茶的这个礼不在老子的批评范围之内。

当然如果是类似鸿门宴一样的场合,在这个时候茶水的背后掺杂了诡诈和权谋,它就应该在老子批评的范围之内。日本人在饮茶的时候话不多,不像中国作家老舍笔下的茶馆,大家坐在一起不为喝茶,就为闲聊。伦敦的下午茶,贵妇们聚集在一起,一边饮茶,一边谈论一些非常俗气的话题。法国和意大利的贵妇们喜欢组织各种沙龙,邀请一些艺术界的人士来活跃气氛。清兵入关以后,中国风俗大变。到了晚清,贵妇们没有饮茶的雅兴,对艺术更是毫无兴趣,她们更喜欢围在一起打麻将。也许会谈论她们的丈夫,也许会谈论一些别人的隐私。

日本妇人则更多的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茶上面,日本妇人在饮茶的时候,会慢慢的忘记周围的一切,仿佛自己也变成了绿油油的茶汤。井上纯美住在宾馆里,这肯定不是长久之计,因为她是机构后勤的负责人,因此对于处理这个问题,她还是显的得心应手。为了方便照顾谍报人员的未成年的子女,她就在一家幼教机构的旁边给自己物色了一个住处。房间很小,除了一个榻榻米再说什么都没有了。她先购买了一盆绿萝,然后请夏凉明月帮忙画一幅画,这话画中的盆景和现实中的绿萝相得益彰。从前她很喜欢粉色,后来在歌舞伎町见过了太多的粉色,她开始厌恶粉色了。

因此在给铺盖选择颜色的时候,她很是费了一番脑筋。终于选定用米色作为铺盖的颜色,再购买一个黑色矮桌,一套黑色的茶具。原先按照她的设想,只要有时间就去找夏凉明月,后来发现对方总是很忙,她就更愿意一个人在屋子里煮茶,自己煮茶自己喝,虽然听起来有一点凄凉。当你在饮茶的时候,忘记了房间,忘记了形体,甚至忘记了茶叶,自己似乎大自然混为一体了。如果你在生活中是个孤独的人,你可能更需要加强对自己内心的修炼。当你拥有一颗不二真心的时候,你的生活就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如果你在吃饭的时候,在你的世界里似乎只有饭。在你饮茶的时候,似乎世界上只有茶。在你一个人冥想的时候,似乎世界上什么都没有,连世界也不存在。其一你会很长寿,其二你会很健康,其三你也会很快乐。

早上起来,洗漱完之后,她就急急忙忙去吃早餐,然后再去工作,晚上下班回来,煮一小壶茶。饮茶让人更精神,但是到了她想要睡觉的时候,她的像是被倒空了一样,当你心里什么都不琢磨的时候,你自然就容易睡着了。为什么焦虑的人经常失眠?没心没肺的人常常能一觉睡到天亮。她是这样安排自己的工作的,周一上午,她要在机构的例会上报告自己的工作情况,下午他就去看望那些谍报人员年迈的父母,特别是那些生活有困难的人要摆在优先的位置。周二上午她继续去看望谍报人员年迈的父母,下午就去看待那些因工作原因导致伤残的前谍报工作者,以及他们的遗孀。

周三上午他去看望那些谍报人员的未成年子女,特别是父母都在外面执行任务的谍报人员的未成年子女,她必须保证这些孩子能够在一个安全的环境下成长。下午要去已故故作人员的目的鲜花。周四上午要去翻阅这些机构中未婚人士的资料,熟悉他们个性、爱好、缺陷等,争取为他们物色合适的配偶。她的构想是这样的,按照他的爱好设计相应性质的聚会,比如说你喜欢谈论文学,你就举办一个文学沙龙,同时邀请两位当事人前往,但并不告诉当事人有人在撮合他们,只要设计得当,一见钟情的故事未必就不会重演。下午就将开始做策划,争取让构想变成事实。

周五的上午她要去那些婚姻出现危机的谍报工作人员家中调解,如果双方都在外面执行任务,她会打电话给他们。下午他要去看望那些犯了错误而受到惩戒的谍报人员,特别是一些情节轻微的犯错人士,她会好言劝慰。劝人是很有讲究的,不要以为正确的话就可以不择场合的乱说,比如说某人儿子死于车祸,你就对那个人说:“你一定要学会放下,你放下了也就没有了痛苦。”这话挺起来没有错,可你对一个失去儿子的父亲这么说,你几乎是在恶意嘲讽他。一个人的善良在他的言语当中会表露相当一部分。一张嘴就伤人的家伙,有什么脸说自己是个好人。

清晨的阳光洒落在馀庆寺的屋檐上,小泉弘毅拿着扫帚带领着师弟们在扫地,圜丘法师在禅房里盘腿而坐,双目微闭,心思时而像游丝,时而像水底泛起的沉渣。他终于睁开眼睛,两条眉毛拧在一起。这个时候小泉弘毅手里拿着喷壶正在给院子里的树木浇水,这个时候禅房的门忽然推开了,小沙弥们立刻围过来,圜丘法师说:“阿弥陀佛,你把院子打扫的真干净,希望你修行跟打算院子一样认真,这样你们的内心也会一样干净,内心干净就能够见大道。”

其中一个小沙弥说:“见大道以后呢?”圜丘法师说:“以后你就是佛了。”小沙弥说:“我成了佛以后会怎么样呢?”圜丘法师说:“没有生老病死、没有分离聚散,就像阳光投射在树上,一片寂静。”这个时候小泉弘毅对着他行礼,圜丘法师坦然受之,礼毕之后小泉弘毅说:“弟子有一事不明,特意向你求教,那些箴言、传灯录我也读了不少,为什么我还是不能悟道呢?”圜丘法师说:“有一个人去向一个农夫请将耕种之法,农夫就把关于耕种的所有知识都告诉了他,你说他学会耕种了吗?”小泉弘毅说:“会了吧!”

圜丘法师说:“有一个人像一位游泳健将请教游泳的技术,这位健将把所有关于游泳的知识都告诉了他,你觉得他学会游泳了吗?”小泉弘毅倒吸一口凉气,说:“当然没有。”圜丘法师说:“演虚,你要记住,如果你自己没有参与耕种,你就不能说自己已经学会了耕种。从前我说法的时候遇到过一个人,他听老师讲课的时候,不关心老师讲课的内容,而只是注意模仿老师讲课是的语调和神态,最后他能够惟妙惟肖的模仿许多讲课的样子,但是他每门功课都考的一塌糊涂。就像鹦鹉一样,你把鹦鹉放在禅师的屋子里,日子久了,鹦鹉也能够说一些禅语。可他并不知道在说什么,修行人一定要引以为戒,不要跟鹦鹉一样。”

小泉弘毅说:“我总是在告诫自己要好好修行,可我总是很浮躁,怎么办呢?”圜丘法师说:“修行最可贵的就是持之以恒,刚开始的时候,难免杂念丛生,时间久了,情况就会不一样。比方说一个人刚开始学习剑术的时候,往往不能够静下心来,手里虽然拿着剑,鬼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是日复一日的练下去,他的心里就至于剑而已,如果继续练下去,总有一天会连剑也忘掉,脸自己也忘掉。一旦和人交手,人就是剑,剑就是人。到了这个时候,你的剑术就非常厉害了。”

小泉弘毅一听突然笑着说:“师父,你还知道剑术?”圜丘法师皱起眉头拂袖会禅房去了,小沙弥们看着小泉弘毅,这个时候小泉弘毅自然格外的尴尬,于是说:“散了,散了。”对于圜丘法师来说,收小泉弘毅这样一位弟子到底是福还是祸呢?在他看来,小泉弘毅虽然在官场显得很聪明,在修行上表现出来的状态却不怎么好。难道让他出家算是害了他吗?毕竟衙门里头好修行,只要你手握权柄,你想行善是很方便的。现如今说什么也晚了,小沙弥们学佛,其实就是鹦鹉学舌,这也让他感到忧虑。

这就好比社会上有一些人很重视汉学教育,小孩子们手捧着经文,老师唱一句,学生们跟着唱一句,日积月累学生们能够正本的经文一口气唱完。这样的孩子看起来非常的有学问,比起那些没有接触过经文的孩子,这样的孩子无疑有一种神秘感,就像是经过开光的东西,变得有些神圣了。但是这样的孩子真的有什么本质不同之处吗?会念经的和尚很多,得道的很少。能够诵经的儒生有很多,真正能够践行仁义的人却很少。

深夜里,天上挂着几颗星星。他因为心事重重竟不能入眠,明日一早,他洗漱完毕,就起程赶往银座,当他进入会场的时候,所有人都开始欢呼。偶像崇拜,受到三大宗教的一直挞伐。偶像在现在含义可能变得有些复杂了,偶其实就是指木偶,后也泛指所有做成人形的东西。这东西如果被葬到墓里就叫做俑,今天人们觉得俑非常好,是了不起的艺术品,在传统中国的时候,这类东西却为孔子所厌恶,说:“始作俑者,疑无后乎?”

人对着一块木头雕成的人像三叩九拜,这是对人的亵渎。把一种东西做成人的样子埋进墓里,这也是对人的一种不尊重。如果你相信上帝,大多数人没有机会见到上帝。如果你相信安拉,大多数人到死都没有机会见到安拉。那么你相信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是一个具体的人,还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佛家所看重的是法,而由法而外化出来的东西,法不再佛像上,法就在你的身上。现在偶像可以形容一个活人,这是个很有意思的变化。一个活人如果被称作是偶像,就如同开过光的器皿,很能够吸引人。虽然从木偶变成了活人,原理其实并没有变。偶像都是因为人的需要而产生的,不是他们本身有什么稀奇之处。圜丘法师坐在高台之上,看见下面的信众,心情十复杂,他看见有人挥舞着荧光棒,有人举着牌子,他从中看到一种东西,这东西就叫做狂热。

圜丘法师说:“没有钱的时候,人要记得一个勤字。有钱的时候,人要记得一个俭字。福气少的时候要知道惜福,这样福气会越来越多。什么是福?你的眼睛能看得清东西,你的舌头能尝得到五味。手脚灵便、身上没有痛苦,这些都是福。如果连你的家人也没病没灾,你不是更应该心存感激吗?”每一次听他讲经,大家都会觉得眼前的世界都好像宽阔了不少。结束之后,工作人员把功德箱里的钱装进了一个口袋,然后交给了圜丘法师,他双手合十,嘴里说:“南无阿弥陀佛。”话音未落,突然过来一个壮汉把他推倒,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