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章 被卖

当她再次醒过来时,她有些恍惚,以为先前被拐只是一个噩梦,人醒了梦就破了,但是腰里伤口的疼痛令她绝望的意识到她不是做了一场噩梦。她睁开眼依然看到自己还在火车上,火车上邻座上的人已经变了模样,而她两旁仍是那两个高大粗壮如大熊的妇女挟持着她,她的刀子已经拿开了,她腰上的血干在了伤口上,她一动就钻心的疼,她不由呻吟了一声眼泪又哗哗的流下来了。听到她醒了,尤其看到她睁开了眼睛,两头大熊慌了,刀子又马上抵到了她腰上,但是这次是隔着衣裳了,大概随时准备着她一叫就又刺进她的肉里。

她其实已经昏睡了一夜又一天了,此时又是夜里了,二十多个小时粒米未进,她很无力,嗓子干的冒火,想起家里的亲人和心爱的男人不知在哪找她呢,她又痛苦的呜呜哭起来。但是她不闹不叫,她们就不理她,因为她们也累了,她没看到她们吃东西,但她想她们肯定吃了喝了,想到这里她更恼恨了,喉咙里哀哀哭着,心里盘算着趁机逃跑……

我发现她们俩是轮换休息的,左边的一个眯眼休息,右边的就大睁着眼看着她,等左边的醒了,右边的就撤开去眯眼。她就不哭了,装作又睡过去了暗中留个心眼观察着她俩。她安静了,这俩人就放松了警惕,毕竟是在火车上,她又夹在她俩中间,她们觉得她是夹在两张饼里的肉,跑不了的了,就都闭上了眼。

她知道求救是没有用了,她们还会照样说她是有精神病,她只有偷跑。她忍着饥渴摒神静气的等待她俩睡熟……

她试着动了动腿,没反应,她又动了动胳膊,没反应,她胆子大了,又动了动另一条腿,仍没反应,她又动了动另一条胳膊,好,她们都没发觉她的胳膊和腿都解脱了,她就差像泥鳅一样从她俩中间滑过去了。

可是当她要“像泥鳅一样”从熊大熊二中间滑过去的时候,她吓得脑子一下子懵了:她被扯住了。她两眼喷火的准备和她们决一死战的回头一看,绝望了——她腰间原来系着一根带子,那个带子的一头绑在一个妇女的腰上,如果她再跑,不但跑不了,那个妇女就会醒了。而且这个时候那个妇女也确实醒了,她看看她迷瞪了一秒钟,然后朝她扑来……

她哭着又被塞进嘴里几片白药片,马上她的脑子又变成一片白茫茫的荒野了,她又昏睡过去。

她再次醒来已经不是在火车上了,她躺在一张挨墙的床上,她的头顶是裸露着是高高的房梁和苇耙,她转着昏昏的头朝着屋子那头看,视线马上被一幕黑红色的帘子挡住了。她听到帘子那边有说话声。

“好好看看,相中没相中,相中了就拿钱留人,相不中俺就走人,后面还有几家要的呢……”

“根儿啊,你看看中不中,我咋看着恁小气呐,跟个小孩似的细胳膊细腿,干活有劲不?”

“嗨,这个你老人家尽管放心,她别看瘦小,劲头可大着,她比个驴驹子还烈火哩,你看看俺俩这大个子,拿住她可费好大劲呢,要不她腰上会受伤啊,都是跟俺俩打斗碰伤的。”

“啊,那那,俺儿弄不弄得了她啊,俺儿可是个病秧子啊。”老太婆担心的问。

“嗐,这个放心,她都三天三夜没喝一口水了,就剩一口气了,赶快给了钱叫他今个当新女婿你当喜婆子吧。”

“啊,都三天三夜没吃没喝了,这还得了啊,饿死了哪能成,呀,等等,俩大妹子,我去做饭去,你看,我光顾着说话了忘了做饭……”

一会儿功夫,那个帘子被掀开了,一个头发梳的精光,眼睛如两粒黑豆的老妇女端着一碗鸡蛋面条笑滋滋的走来了,跟她说:“闺女,到家了,吃饭吧。”

本来身子虚弱的如一根软面条一样有气无力的人,当闻见饭香看见热腾腾的面条,如一头饿兽般的她一把夺过了面条,噗拉噗拉两口喝干了一碗。老妇女吃惊的看着空空的碗底边退边跟外面的噗拉声说:“呀,我看出来了,这可不是个软货……”

外面随即传来了一声嚼着食物的说话声:“别叫她多吃,吃多了弄不了她,她这会闹腾劲还没过去,得耗她个两三个月杀杀她的性儿。”

“咋了,她还能跑了啊?”她钻到帘子那边低低的问那两个熊。

“放心,她跑是跑不了,在火车上她睡了一路,她都不知道这是哪,她身上没一个钱,她跑哪去她,我是说你要怕她不听话,就得好好训训她,没看见人家玩把戏的训猴子嘛,那猴子叫干啥干啥,那是咋弄的?训的呗,咋训的,饿的呗。你想啊,她吃不上喝不上,难受的不得了,而你手上有吃的有喝的,她不听你的你不给她吃喝,她时间长了不听你话啊?”

胃里已经有了一碗面条的她神智基本清醒了,她就使足力气在床上恨恨的骂起她俩来。她冲外面的这家人喊:“别给这俩女人钱,这俩女人不是人,是狼是獾是猪是狗,不对,狼獾猪狗都不如,她们在路上不给我一口水喝,还用刀子扎我的腰……你们要是给了她钱我就跑,要是不给她一分钱我就好好跟恁过……”

外面那两个女人隔着帘子冲她阴险的嘿嘿一笑说:“我说四川辣妹,你也别恁恨俺,这事儿俺也做不得主,俺也是给人家干活,钱也递不到俺手里,他要是买你她得跟着俺去给头儿送钱去,妹子,别怨俺。”

她一发狠,感到腰上的血口子又裂了,一阵浑浊的疼痛令她又没有知觉了。

她又醒过来时天已近黄昏了,她知道那俩女人贩子已经走了,她已经被卖给这家的男人了,她的同贵再也穿不上她打的毛衣了,想到这她的眼泪又流下来,她以为已经流干了。

还是那个给她送一碗面条的妇人进来了,她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走到她床边把水放到一个板凳上边嘟囔着:“别动,叫我看看你腰上的伤有多重,厉害了我可得去找他退我点钱。哼,人贩子可都是生意精,可我也不是省油的灯……”

其实要她动她也动不了,三天来得到那一碗面条的力量已经又骂给了那两个女人贩子了,她感觉自己的身子轻的像一片羽毛,而要调动起一根手指来,却又觉得它有千钧重。

“嗯,还好,不深,只是流的血太多了,看起来很深,这说明你身体是很健壮,血脉旺,是好事,我给你擦擦,上点药几天就好了,不过不好也不碍事儿,一点也不碍事,我生这几个孩子都是下边流着血就下地干活了……”她翻动着她的身子用毛巾“刺啦刺啦”的给她擦着后腰上凝结的血铬渣。

她昏昏的脑子里知道这个女人就是她的“婆婆”了,是她替她的儿买下了她,但她不知道她嘴里的“不碍事”是啥意思,这样木呆呆的躺着她又昏昏的睡去了。

她被一阵嘈杂声聒醒了,睁开眼却是一团漆黑,她把头扭向嘈杂处的窗户外,看到外面有黄黄的灯光,只听到几个人在灯光下说话,她听出有那个给她擦身子的妇人的腔调,几个人问,她自己答,说的内容都是关于她的。

“今个刚来的?”

“嗯,今晌午送来的。”

“长的啥样,有多高多胖?”

“嗐,说高胖虚了,又低又瘦的,不过看着挺壮实,有一把子力气。”

“中,能干活就中,看根儿又瘦又弱的,能替替他就成了。”

“可不,能吃能干的生几个孩子熬一大家子过着就是了,咱庄稼人不就图个这啊,看着他老婆孩子都有了日子呼呼的过着,我死了也闭眼了,嘿嘿嘿。”

“进屋进屋,估计她也醒了,我点上灯,都进屋看看去吧。”

她就立刻听到了拖拖踏踏的脚步声。

她口干舌燥,浑身酸痛,加上伤口火辣辣的疼,她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了,她就闭着眼像个博物馆里的标本一样随便他们展览着。

“哟,还睡着,可能是身子太虚了,叫她睡吧,你想想,这人贩子要想好好的把她弄来,路上能给她福享啊,听说饿了三天了……”这是她婆婆的声音,她像个博物馆的馆长骄傲的给大家当讲解员。

“啧啧啧。”

“啧啧啧。”

她听到有个声音小声的惊叫:“咦,她那两根辫子真粗真长,都能绕脖子好几圈哩。”

“咦,还怪好看哩,大眼儿,双眼皮儿,脸儿也不黑,不像个山里的闺女,啧啧,根儿还真有福,赶明儿俺儿也不在家边儿上寻了,也买一个媳妇来,才两千块钱,比娶得也多不多少。嘻嘻嘻”

“嗯,就是,个子是不高,听说四川人都这样,个子都矮……”

她早已怒火中烧了,如果她能动她这会会从床上跳起来一个个抓住她们的头发“啪啪啪”一人给她们仨耳刮子,可是她这时苦于是“火有余而柴不足”了。

“婶子,看她的嘴唇都裂了,是干的了吧,给她点水喝吧。”一个听起来像是小闺女是声音传进她的耳朵。

口渴难耐的她感激坏了,她想如果她能跳起来的话,她就把她隔过去不打她的耳刮子。

“她还没睁眼,等她睁开眼了醒了再给她端饭,我熬了大米汤呐,恁不知道,她身板子上还被那俩女贩子扎了一刀呢,血把裤子都流湿了,估计是不敢动,动了疼……”

她顾不得听她们说话生气了,就使劲睁开了眼,好叫她兑现她睁开眼了就给她端米汤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