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除了玉杰娘全家都心事重重的样子,但玉杰还是殷勤的招待战友和他父亲,莲莲经管心里对玉杰有怨气但也无比尽心的伺候他战友父子,这令李力都不好意思了。明恩能坐起来了,但他一等李家父子吃了饭就跟他们交代:“我说大侄和老弟啊,别听杰子瞎胡说,我家里可没有鬼呀妖的,你看我是村里干了多年的支书,我可不能带头搞迷信活动啊……你看我这身子虚的,也不能起来陪着好好玩玩,恁爷俩就随便玩两天回去吧,等我身子好了,我专门去恁家请你老弟去,好好赔赔不是……”
这不是下逐客令嘛。玉杰窘得满脸通红。他红着脸向父子俩解释:“李叔,李力,俺爹是身子虚的很,神智还不清,别听他的,李叔,你该咋法咋法,一定要把俺家弄干净了,我走了也放心不是。”
“我再说一遍,俺家没妖怪,别在这胡捣鼓——”明恩忽然咆哮。
玉杰刚要对着父亲发作,李叔微微一笑拉住了他的袖子,然后对他使了个眼色,他梗着脖子跟李叔出来了。
“李叔,你看是不是那妖精又附身到我爹身上了,我看他那个样子就是被鬼附身了。”玉杰气愤的说。
李叔摆摆手示意他别说话悄声跟他说:“没有,你爹很正常,这个妖精毕竟是阴魂,它是不敢在大白天出来附身的,它要附身做祸也只能是夜里阳气尽的时候,但是我敢断定,那妖精的邪气就在你爹屋里,至于你爹为何这样反对我捉它我就猜不到了,我觉得不会是仅仅是他说的那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看出他眼睛里的复杂神情了,这里面肯定有些弯弯儿。”
玉杰听了这话迷糊了,甩了一下额头上顺滑的短发迷蒙的看着远处沉思。
“不过你爹不同意我捉鬼,我是不能擅自动手的,因为这是要设坛招魂然后再作驱赶的,为了万无一失的抓到鬼和保护全家不受伤害,是要全家人的配合的,他这样我只能罢手。”
玉杰额头上的汗珠子蹦了出来,他抓住他的手乞求:“不能啊李叔,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李叔那如火如炬的目光稍稍一眯,拍拍他的手背轻轻的说:“这可不能急,你想法跟你爹好好谈谈,得他同意了我才能施法。”
玉杰是接到爹的病危通知书向部队领导请了假来的,只准了五天假,他必须赶快把这事办了,他可不能让家里有这妖怪的隐患中归队,而且,他和莲莲——必须等到妖怪被捉住以后才能跟她解释清楚,她怨恨就让她先怨恨着自己吧,捉妖重要。
他就把娘和莲莲支走了,走进爹的屋子,看爹精神比昨天好多了,眼睛里有光了,身子也有活气了,但还面皮黄黄的,眼神虚虚的围被倚在床头,一副悠远沉思状。他就关上门,给爹泡好茶递到他手里,然后端端正正的坐到他面前。他发现爹的眼神很凌乱,对他坐在他身边不但无一丝欣慰,还流露出掩饰着的不耐烦。
玉杰直直的问:“爹,你为啥这么对我战友和他爹,你可是个八面玲珑的面子人,今儿咋这么对咱家的客呢?”
明恩不看儿子草草的说:“你都不看到了吗,我身子不济,有客也不能叫你爹拿命待客啊。”
玉杰顿了顿说:“你身子不济我战友和大叔都知道,因为我就请大叔来给你治病的,可是你就这么不客气的要打发人家走可不对啊。”
他顿时恼恨的瞪一眼儿子吼:“你给我少放屁,他是哪门子治病的医生,他凭啥来给我治病,你堂堂一个人名解放军竟然搞这些邪魔外道你对得起部队对得起领导吗?他要是来跟战友的老子走动我欢迎,他要是啥捉妖拿鬼的就的马上离开我的家门,不然我去派出所告他去。”他说着气的鬓角的青筋都暴起来了。
玉杰本来就是个急性子,听到爹这一番义正词严的“不论理”的话,他忽地站起来对他吼:“你敢,这是我的战友和我战友的父亲,他来了我的家就是我家的贵客,谁敢怠慢了我都不愿意,他来捉妖降魔也是我请来的,要告先告我去吧。”
明恩气的哆嗦着举起右手指着门口说:“滚滚滚,你赶紧给我滚回部队去,赶紧滚——别忘了带着你媳妇,她走了我就啥也不怕了——”
玉杰挑战的一笑说:“这你管不着,我的家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同时也想请谁来就请谁来,想带谁走就带谁走,你少跟我这耍老子脾气,我啥时候吃过你那套啊。”
说罢不等老爷子把满满一杯子水的瓷杯扔到他头上就跑出来了。
他气喘吁吁的黑着脸跟李叔说:“他还是说家里没有妖精,要不强制执行吧,我把他捆起来,你该咋着弄咋着弄,只要把妖捉了就中,那时候他就不恼了。”
李叔嘴角一牵微微摇摇头说:“哼哼,这可没那么简单,刚才你爹说话就没露出点破绽来,人在急怒时是最容易露馅的?”
玉杰仔细想了想忽然皱起眉头怯怯的说:“他最后说了一句叫我滚的时候带着我媳妇,说她走了他就啥也不怕了,他这话说的——”
李叔沉默了一会说:“很显然,刺猬精附身你媳妇身上,他是知道的——”
“也很显然,你爹现在是包庇刺猬精。”李力接上父亲的话下结论。
玉杰马上嗔到:“你胡扯,我爹他就是死脑经不相信有妖罢了。”
李叔看着玉杰拍拍他的肩说:“大侄儿,别急,李力说的正确,我也这么认为。”
玉杰傻眼了。
李叔老谋深算的眼睛一动不动的说:“你就照着他才那个急中吐真言的思路做印子,引他说出为啥要把你媳妇带走的原因吧,你这么聪明,会成功诱出真相的。”
玉杰又一次来到了爹的屋里,他先是恭恭谨谨的道了歉,惭惭愧愧的承认了自己找人来捉鬼这一荒唐举动,并答应吃了午饭就送战友和他爹回家去,而且等他身子没事了他也赶快回部队去。老爷子听了长吁了一口气,疲惫的倚在了床头。
他等爹气消了就赔笑着:“那中爹,咱就再也不谈这个了,我问你爹,你知道你身子为啥好好的咋会突然昏睡不醒了又突然醒过了过来,你把这情况都给我仔细说说吧,不然我走的不放心。”
他一时语塞了,眼神慌乱的躲闪着,然后烦乱的说:“哎呀,忘了忘了,反正咱家没妖精,你叫他快点走,你也早点回部队去,带上你媳妇也走。”
玉杰猛地一抬眼皮问:“爹,前几天你说莲莲夜里梦游,是咋回事?”
明恩猛地一哆嗦,瞬间满脸火红,然后又是瞬间的功夫他又满脸灰白,眼睛里闪出恐惧的神色。
“哪、哪、啊,没事,没事,就是我夜里出去解手听到她说梦话了,不算是梦游,不算,哎呀,反正你带她走就是了,这小小年纪,才结婚,不能老叫人家孩子在家守着,知道不。”他的汗像蚂蚁般细细的爬了满脸。
玉杰都看在眼里,不禁暗想:不错,爹这里真是有弯弯儿,难道他真的在包庇家里的妖精?
他一转念坚决的说:“那不可能,你知道我还不够随军资格,哪能带媳妇去部队,我走我的,她还在家。”
“那不中,绝对不中,一定得带她走,一定得带她走。”他决绝的命令儿子的口气。
“为啥啊,是不是她不贤惠,对你和妈不好啊,要是这样我可不饶她。”玉杰也硬了硬口气。
“不是不是,可不是,莲莲可是个好闺女,待我跟你娘比你那个妹妹强多了,你那个没心没肺的妹妹一走到这时候连封信都没来过,俺莲莲可孝敬的很。”他急急的给媳妇辩护,看来他是真心疼儿媳妇。
玉杰心里美美的,也为爹正在一步步的朝他挖的坑里跳得意。他继续套老头的话:“那她这么好我更不能带她走了,再说我带她去了陕西,我叫她住哪啊?”
“花钱,花钱在外面赁房子住,花多少钱我都出,只要叫她离开这里就中。”他忘了掩饰自己的狼狈了。
玉杰暗暗的笑了笑,忽然一拍脑袋说:“哦,对了,我前儿个看你病的厉害,我就去镇里的邮局给我妹妹打了个电话,要她请假来家照顾你几天,反正她大学里学习也轻松的很——”
不等他说完他就拍着被子叫起来:“你赶紧给我打电话叫她别来,千万别来啊——”
玉杰坚持的说:“看你说的,你病得这么厉害,我都从陕西部队请假来了,她这个当闺女的在济南上大学还不该来呀,来吧来吧,我走,她正好在家伺候你几天。”
“你混蛋啊你,咱这个家现在不能呆呀,你娘我也叫她回娘家呢——”他的失口疯喊。
玉杰像擒住了他的手一般死死盯住了他的眼,好像是说:你这下可跑不了了。
他在儿子锐利的盯视下缴了械,低低的顺从着垂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