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村庄故人

小礼儿的眼前浮现出一幅画面。

那一晚,大苏山,飞虎寨外,突兀的出现的老前辈。老前辈背对五人,粗葛布袍,白色布鞋,头发灰白,披洒双肩,孤高而又萧索。

老前辈的声音虽然古井无波,平淡无奇,却让他们觉得温暖,觉得可以依靠!

“从你们身上,我看到了年轻时自己的影子。小家伙们,很好。”

“只是当年我孤身一人,而你们今日却都有四位结义兄弟。”

“万山公的后人不当流落江湖、埋没草莽。你们兄弟五人可愿入我应天书院。”

“我已经给你们提供了机会,接下来的路要靠你们自己。莫要忘了今日的誓言,‘同心协力,匡扶正义;上报国家,下安黎庶’。”

小礼儿相信那位老前辈。他坚信老前辈既然指点明路于他们前往应天书院,必然不会加害于他们。

况且,二哥叶宇青现下还生死不明,他怎么能一走了之!

所以小礼儿大喝道。

小礼儿没有说:“我不信。我不信应天书院会出卖自己的弟子!”

而是说:“多谢前辈盛情邀请,我们也有心往之!”

便见沈昭义的眉头舒展开来。

小礼儿却话锋一转:“但是我们的二哥现下还生死不明,不知他有没有平安到达宋城应天书院,所以前方即便是龙潭虎穴,我们也得闯上一闯。”

沈昭义亦道:“不错,我们得入城寻着二哥。”

阴仄仄的声音道:“果然是兄弟情深。好,很好。你们便入城去吧,生死看你们的造化了。护国路与封国路之间,向北数起,第七个巷子里有个‘老字号’药房,若是寻得你们的二哥,便去那里找我,报上暗号‘风声鹤唳,草木非兵’,他们便会带你来寻我。若是寻不得你们的二哥,亦早来寻我,刀廷耳目遍及天下,无论生人死尸,都会帮你们寻到你们的二哥。”在老者看来,“杀虎四少”越是兄弟情深,他便越容易完全掌握住四人,因为只要掌控了其中一人,另外三人将不得不从。

“好。”沈昭义道:“如此多谢前辈了。”

阴仄仄的声音幽幽道:“本想你们若应了我,我便现身帮你们杀尽军廷追击之人。若是不应,现下拖延了你们这么久的时间,军廷的人也该追赶上来了,你们难逃一死。但是现下,你们尽可放心去吧,军廷之人由我来解决。”

小礼儿三人心中听的一寒,这前辈果然狠毒,若是不能为他所用,便要借军廷之手斩草除根。

但这老前辈也确实霸气,竟然放言一人便可解决掉所有军廷追击之人。

三人再不敢稍有停留,猛提马缰,策马狂奔起来。

小礼儿望向沈昭义道:“四哥可还记得大苏山上那位老前辈吗?”

沈昭义笑道:“自然记得。想来便是那位老前辈举荐的我们加入应天书院。”

小礼儿道:“我觉得那位老前辈不会害我们的。依我看来,‘一杀’‘一隐’都是那位老前辈请来协助我们逃离下邑的,而他交给‘一隐’的任务便是带我们安全抵达应天书院,所以我觉得我们回到应天书院是很安全的。”

沈昭义叹道:“我也相信那位老前辈,但是应天书院也是要受朝廷的制约,恐怕事情的发展已不是那位老前辈能够控制得到的。小礼儿,自己的命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最好。我现在迫切的需要时间和空间,来研习家传剑法,应天书院不一定危险,但岭南鹏城却是个绝佳的好去处。”

小礼儿道:“我明白四哥的想法,这样吧,我们进城后不去应天书院,先去郢都客栈找三哥,看看他有没有二哥的消息。”

“不可。今晚过后,只怕江陵秦氏就会知道军廷执法失败的消息,他们必然会想到你们进得宋城后会去寻你们三哥,只怕你们的三哥的一举一动已被江陵秦氏密切关注着,一旦你们相见,江陵秦氏得知你们的下落必会把消息散布出去,到时各方江湖势力都有心寻你们,在应天城内你们便是插翅难逃了。”霍展白道。

“还是霍大哥经验老道。那我们该怎么做?”沈昭义道。

“我们等到天亮城门打开之时再从容进城,扮作一般江湖人士,入城寻个普通客栈住下,然后分头行事,沈昭义去找‘老字号’药房,将周围道路、店铺等信息做足,以为退路做准备。小礼儿应天书院外看看,打听打听‘杀虎五少’的消息。这两日便是开学的时候了,应天书院外人多混杂,料来不会注意到你。我去郢都客栈探探你们三哥的情况。”霍展白道。

“好,便如此安排。只是我们身上血迹斑斑,霍大哥还一身捕快服装,只怕如此进城太过显眼了。”小礼儿道。

“无妨”霍展白道:“天亮时在宋城外寻个村庄,与村民借几身民服便可,届时我这身衙役装扮会方便行事很多。”

三人再无言语,心下略为放松,前路艰险,但刻下却是安全,好好享受每一分生的气息。

三人一路向北疾驰,大概天色蒙蒙亮时,远处一座规模颇大的城市已出现在视线里。

霍展白作为下邑捕头,对此地极为熟悉,带领小礼儿、沈昭义寻了个村庄。

村庄的早晨是宁静的。雾气淡薄,空气凉彻,乱云散尽。小礼儿三人呼吸到的是飘着麦香的空气,听到的是鸟儿的欢鸣声。村庄的道路上出现了几个缓缓移动的人影,那是朴实、勤劳的农民正在赶往自己的农田。

霍展白到了一家农户前,正要敲门,却见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走出一位水灵灵的少女,年方十四五,正当妙龄。少女见到霍展白,惊喜道:“霍,霍大哥。”

“两年不见,怡怡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霍展白微笑道。原来这少女唤作怡怡。

听到霍展白的话,怡怡锦缎般的脸蛋上已然飞上一片红霞。

少女转头道:“爷爷,爷爷,霍大哥来了,你快出来啊。”

便见一个朴实的老汉从里面走了出来,满脸皱纹的脸上显示出这是位饱经风霜的老人。

老汉道:“霍捕头来了,快,快,快进来,这俩位小哥也是。”老汉忙招呼大家进去屋内,对于三人身上的血迹以及浑身是血迹的昏迷中的杨世行全无惊慌之感,让小礼儿、沈昭义俩人也不由诧异。

霍展白道:“丁老伯,又要麻烦你了。”

丁老伯道:“别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了,霍捕头便是我老丁头一家的大恩人,你遇到小事能来找我们,让我们能有所作为,是我们的福气。”

原来,两年前霍展白从下邑到宋城办公事时,途径这个村庄,一时口渴,便进了村庄想讨口水喝,不想竟碰上了宋城的衙役来此地征兵。

老丁头家只有他、怡怡、怡怡她爹三人。怡怡她爹饱读诗书,满腹学问,奈何举士无门,便避居村落,娶了老丁头的女儿为妻,后来诞下一女,便是怡怡了。怡怡她娘难产而死,她爹本来仕途坎坷,本不得志,又遭受挚爱的妻子逝去之苦,竟是大病一场,心中郁郁之情也与日剧增,时间久了,便卧病在床不起。

宋城的衙役见怡怡她爹并无明显病情,便称其是假病在床,要强行拉其入伍。朴实的村名遇上不讲理的衙役,便如小鸡遇上鹰。霍展白本不愿多管闲事,但当时小怡怡哭的雨带梨花,竟是牵动了霍展白心中的柔情之弦,霍展白遂以下邑捕头之官名和那几个宋城的衙役私下解了此事,然后更是为怡怡她爹请来宋城最好的大夫为其做治疗,但大夫说怡怡她爹乃是心结不解,实为心病,还得自己医治。

霍展白虽未能帮上怡怡她爹,却也让老丁头一家很感其恩了。

没过一月,霍展白追捕恶贼时,中了埋伏,最后虽然重创了恶贼,自己也受了重伤,最后竟是昏倒在了这个村庄外面。等霍展白醒来的时候,已是在老丁头的家中,原来是怡怡看到了昏迷中的人,认出了是于她家有恩的霍捕头。

自那一次之后,霍展白已是两年没有再来到这个村庄。此番前来,小怡怡已然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

霍展白道:“丁老伯,可以弄来四套衣服吗?我和三个小兄弟需要换上。丁叔起了没?我去和丁叔说说话。”

老丁头道:“小事,怡怡她爹生前的衣物还在,我去找四套来。”

“丁叔他?”霍展白闻言震道。

“唉,去年还是去了。怡怡还小,再过几年我若是也去了,怡怡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可怎么办?唉。”老丁头叹气道。

“丁老伯,节哀。”霍展白心下也是一阵难过,当年他和丁叔聊天时颇有助益,丁叔确实饱读诗书,满腹学问,可惜了这么一个人才,郁郁而终。

这时怡怡大叫道:“霍大哥,你的后背?”而后,捂住了嘴巴,一脸的惊忧。

怡怡赶忙跑出了屋去。

小礼儿,沈昭义这才注意到霍展白背后长长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齐声惊叫道:“霍大哥,你受伤了?”

霍展白微笑道:“没事,出下邑城门时挨的,没事,看我现在还不是好好的吗。”

小礼儿,沈昭义心中也顿时明白了,霍展白是一直强忍着伤痛赶路。小礼儿,沈昭义没有说话,但心中却记住了霍展白的情义。

霍展白与他们非亲非故,先是出手舍命想救,而后更是一路照护他们,可以说,若没有霍展白,他们已然死了百次了。

都道江湖险恶,人心叵测,也确实如此,但小礼儿、沈昭义很幸运能够碰上霍展白,这个他们心中一辈子认定了的大哥。

怡怡打了盆热水进来,要为霍展白清洗伤口。

小礼儿,沈昭义笑笑的抱着杨世行去了隔壁房间。

杨世行依然在昏迷,让小礼儿和沈昭义心中放松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