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州,即涿郡,本朝太祖皇帝赵匡胤出身涿郡,因此,赵康的籍贯上便填的是涿州。
小礼儿五人便见到昨天中午于应天府最热闹的街市里教训了“应天三霸”之首的王公子的弱冠青年,信步走了进来。
青少和小礼儿喜道:“赵康大哥!”
赵康看到五人,走过来打了招呼,与秦志扬、风少和海方锷都打了招呼,赵康对后三者一视同仁,并没有因为海方锷的土包子衣着而有任何神情波动。
小礼儿看到赵康风尘朴朴的样子,问道:“赵康大哥才从家里来吗?昨晚书院大祸时没有见到你啊?”
赵康听到“书院大祸”时眉头明显的皱了一下,道:“我昨天中午赶返家里,刚刚才回来宋城,昨晚之事,我已有耳闻。你们这是要出去吗?”
青少答道:“嗯,我们一个宿舍的人聚齐了,打算出去聚一下。赵康大哥有空就跟我们一起去吧。”
赵康笑道:“我还有事要做,你们去吧。”
末了,不忘告诫一句,“明天,可就是‘武襄小试’了,今晚可别喝了太多酒误了明天的事。”言罢去了。
“走,去长安大街的郢都客栈。”秦志扬一马当先。
华灯初上时分,郢都客栈里已满是人流,作为应天府内数一数二的酒楼,今日又有全国各地送学生而来的江湖中人,因此一桌难求。
“秦伯,开‘特’字号房吧。”秦志扬弄明白情况后,对着掌柜道。掌柜自然是江陵秦氏的人,秦老六的人,秦志扬已经跟他很熟了,而且秦老六已经交代过了,便把秦志扬当做少东家对待即可。
若是平常,秦志扬吩咐了,秦伯闻言也就是照办的份儿。但今日,秦伯却明显的犹豫了下。
秦志扬望在眼里,淡淡问道:“什么情况?”
秦伯恭敬道:“翰袭少爷中午时来过了,吩咐晚上为其留着‘特’字号房,翰袭少爷说要招待本届入学的其他‘八世家’的人。”
秦伯口中的翰袭少爷,自然是秦翰袭了,江陵秦氏的主脉嫡长子,江陵秦氏的下下代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本届应天书院招生,“九世家”皆有子弟入选,秦翰袭在郢都客栈“特”字号房款待其他八世家的人,为自己拉拢人脉关系,为江陵秦氏稳固与其他八世家的关系无可厚非,而且秦翰袭中午就预订过了。
最重要的是,秦翰袭是主脉之人,而且是嫡长子。至于秦志扬,在安州秦家可以呼风唤雨,到了江陵秦氏则是蝼蚁一只了。若是刻下秦老六要开“特”字房,秦翰袭自然只能一边呆着去。
唉,秦志扬心中叹气,平淡道:“秦伯去忙吧,我知道了。”
秦志扬心中叹道,既然长安大街的郢都客栈没位子了,便去朱雀大街的郢都客栈吧。
应天府城作为大宋四京之一,规模远大于安州城和光州城,因此宋城内有两家郢都客栈,刻下小礼儿五人所处的是离应天书院较近的一家,也是前几天小礼儿五人一直吃喝的那家,而另外一家则在朱雀大街上,此家既然满客人呢,料来另一家会是一样的情况,但秦志扬可以开只供招待贵客的“特”字号房,此间被秦翰袭占用了,料来另一间当没秦家他人使用。
这边正说着呢,便见到一群衣着华丽的公子哥已然走了进来,为首领路者,不正是秦翰袭吗?
一行八人,却是少了某一世家的人。
到得大堂,秦伯自然是迎了上去招待。
秦翰袭自语道:“已到了约定的时间,世忠兄还未到吗?”
八人衣着华丽,发系束带,头戴方帽,腰悬佩玉,脚踏鎏金靴,一身名士打扮,神态雍容,缺行的自然是一身短服装扮,显得方便简洁,干练精神,脚踏黑色皮革马靴的韩世忠了。
八人自认身份高人一等,互相聊天,于其他人自然看不上眼,因此并没有注意到同在大堂上的小礼儿一行五人。
只听八人中一人不快道:“韩世忠堂堂秦州韩氏子弟,一点不知守时,约好了时间,却还没到。”
小礼儿五人看去,认出说话的是郑州荥阳郑氏子弟郑少秋。
另一人附和道:“韩世忠打扮的像个乡野武夫一般,料来他也不知守时守礼。”发话的却是清河崔氏子弟崔轩宇。
另一人温和笑道:“秦州韩氏子弟世代行军,为军旅世家,韩兄打扮干练,料来是遵循家风罢了,并非无礼。”说话的是太原府太原温氏温晚。
郑少秋和崔轩宇见温晚当众薄了自己的面子,心下都是微怒,闷哼一声。
温晚仍是一脸温和,似是不闻。
却听一把沉稳老练的声音响起,让人一听定以为发话的是中年人,但偏偏声音清脆有力,昭示着说话的是个年轻人。
“世忠已在此等候多时。道不同不相为谋,多谢翰袭公子美意,世忠习惯于杂坐大堂,听百姓民生。诸位请吧。”
秦翰袭八人,以及小礼儿五人闻声望去,才发现一楼大堂上在他们左侧的一张散桌上,端坐一人,正举杯自酌,此人年龄二十出头,一身短服装扮,显得方便简洁,干练精神,脚踏黑色皮革马靴,不是秦州韩氏的韩世忠,更是何人?
韩世忠说话的对象是郑少秋、崔轩宇以及秦翰袭,但却含笑看着温晚,他是感激于刚刚温晚为他的开脱,温晚含笑颔首致意。
秦翰袭闻声笑道:“韩兄既然有此雅兴,翰袭便不加叨扰了。秦伯,给韩兄置办几样精致酒菜,算我账上。”
韩世忠豪爽笑道:“秦兄客气了,秦州韩氏虽然不如江陵秦氏般富甲天下,但也不致差了这几个酒钱,翰袭兄的好意,世忠心领了。”
秦翰袭闻言也不恼怒,仍是风度翩翩的对着韩世忠微笑示意,然后和其他七世家的子弟施施然上楼去了。
小礼儿五人见此一出后,不由打心底里对韩世忠有了新的看法,韩世忠是个很不一样,起码心负大志,才会不拘小节的世家子弟。
秦志扬正打算开口离去,改道往朱雀大街的郢都客栈去,却听到韩世忠一脸和善的望向他们道:“五位兄弟也是应天书院应届的学生吧,若是不嫌弃,不妨齐聚一桌,把酒言欢。”
小礼儿五人对韩世忠印象不错,又得韩世忠之邀,遂欣然往之。
青少爽朗道:“恭敬不如从命。”五人环桌坐下。
韩世忠笑道:“世忠想再邀一人,不知五位兄弟会否介意。”
秦志扬欣然道:“韩兄所邀者,必是如韩兄般高风亮节,韩兄尽管邀吧。”
韩世忠对着隔壁一桌,同样独酌、缨枪在畔的一名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年笑道:“鹏举兄,独坐孤寂,不妨一聚。”
小礼儿五人闻声望去,但见那名少年身材欣长、略显单薄,衣着朴素干净,英气勃勃,器宇轩昂,正是相州人士岳鹏举。
岳鹏举丝毫不矫情,闻言答道:“甚好。”
拿了酒盏便坐了过来。
秦志扬高声道:“秦伯,速速置办几样精致的下酒菜,给我抱来八坛窖藏三十年的女儿红。”
秦伯应声去了。
秦志扬欣喜道:“今日我和兄弟们在武襄场上,从早到晚,观看应届报到的学生,便注意到了韩兄和岳兄两人,两人气度不凡,异于常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志扬实话实说,绝非溜须拍马之徒,今日酒席,算我的了,兄弟们和韩兄、岳兄勿要与我为争。”
秦志扬说话间,秦伯已然吩咐小二搬来了八坛窖藏三十年的女儿红,青少拍开封泥,给桌上七人每人满上一碗。
韩世忠笑道:“好,大家高兴,就不计较谁人买单了,今晚就算是秦兄的了。”
岳鹏举低头嗅了嗅碗里的女儿红,点头道:“好酒,鹏举今日所带银两不多,怕是酒钱都支付不起,只能算作秦兄的了。”
众人闻言大笑,为岳鹏举的率真自然而笑。
青少举碗介绍自己道:“江湖子弟,叶宇青,诨号青少。”
风少举碗道:“太行山下,叶风,诨号风少。”
小礼儿举碗道:“光州人氏,张仲礼,韩大哥、岳大哥可以叫我小礼儿。”
海方锷见了生人,还是有些紧张,学着样子举碗支吾道:“琼,琼州,崖,崖县,海,海方锷。”
七人举碗相碰,“砰”“砰”,瓷碗碰撞的清脆响声,海方锷见碗里透明液体似若白干,及至端碗口边才闻道冲鼻之酒香,一阵摇头,待见其他六人都是豪爽的一饮而尽,不甘落人之后,咬咬牙,狠下心,眼睛一闭,头一仰,酒液滑过喉咙、穿肠而过。
其他六人放下海碗,继续满上,海方锷一个劲儿的低声咳嗽着,他第一次喝酒,实在吃不消。
岳鹏举见状开口道:“海兄虽然年龄稚弱,但豪爽之举丝毫不讶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但从海兄喝酒之举,便见海兄是性情中人,岳某心中欢喜,再敬你一杯。”
岳鹏举举起酒碗,海方锷闻言大惊,胃里的酒液还在翻腾蹈海,似是要随时涌上喉咙,刻下又岂能再饮一碗?!
岳鹏举见状醒觉,微笑道:“我干了,你随意。”
海方锷松口气,小抿一口,适逢酒菜上桌,秦志扬道:“好酒喝之不尽,大家慢慢来,先吃菜。”
海方锷第一次见到这么精致的菜,大快朵颐之下,在美味佳肴的犒劳之下,胃里终于不再翻江倒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