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之苦情 到底是谁?!

不过……庄婷更茫然的是,她也不知道苦僧的名字。

他的俗家名字。

两个人猝不及防地凑到一起,连分别都带着潦草的味道。庄婷装模作样地给苦僧道了个谢,苦僧也假模假式地回礼,随即。随后庄婷便跟着师父离开了。

苦僧几乎在他们离开的同一刻转身,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两个人,背对着彼此,即是可能是从今以后最后一次见面,也没有回头多看对方一眼。

回到寺里,苦僧总是想起庄婷看着他时的表情,有时流露出小羞涩的模样,还有低着头、用鼻音浓重的腔调与他正经讨论的样子。

好像有点忘不掉这个人了,苦僧无意识地想着,连敲木鱼都慢了下来,扫地都会不知不觉地出神。

他魂不守舍的样子被主持发现了,于是叫他去对弈喝茶。

苦僧的棋艺其实不好,恩对。对茶的研究反而好些。整个对弈的过程中被主持杀了个片甲不留,战况可谓异常惨烈。

主持盯着棋盘,落下一子,语气古井无波,“觉空,你心思有些重。”

苦僧——对,他现在还不叫苦僧,觉空是他此时的法号——抿了抿嘴角,唇锋里都是拒绝的意味。

他不想把这件事告诉主持,尽管主持向来对他很好。

主持何等精明,头都不用抬,只从他持子时微顿的手便猜得出几分。

苦僧对主持的智慧深有体会,故而不会说些欺瞒的话,只是闭口不言。

而如此做法,是最令主持叹息的。

苦僧从来有主意,无论是跟随他那个师父下山奔忙还是修行的选择,二十年来从未让主持操心。

今天大概是他第一次让主持因他而叹息。

主持知晓他不愿多说,原先想讲的话都咽了回去。他想着苦僧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他讲再多,也不抵苦僧对着佛堂自行参悟。

庙中的岁月日复一日,每日诵经念佛的声音从不曾断绝,而苦僧的心却并没能往日一般,跟着枯燥乏味的木鱼声一点点沉寂。

庄婷的音容笑貌不断在他眼前浮现,尤其在夜晚,当他吹灭了烛火,整个人陷入黑暗,那一日所发生的一切,尽数在他脑海中一遍遍重演。

甚至于他在这样反复地回忆中,将那日原本模糊的记忆,几乎囫囵回忆了起来。

他犯了戒。

苦僧在黑夜里默默垂首,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打在他脸上,他表情淡漠,手平摊在床褥上,不见一点血色。

犯了戒的和尚,要怎么就在庙里呢?

他犯了那么大的错,应该会被赶出去吧?

苦僧面无表情地构想出事情揭发,自己被乱棍打出去的场景,屋子里从他记忆以来就跟着他的禅香味好像渗进他眼底。

火辣辣地让他眼球发疼。

这里是他自小生存的地方,他其实不想离开这里,也不应该离开这里。

清清明明了那么久的苦僧,被师父赐予“觉空”法号的他,此时脑子、心上只觉蒙了一层薄薄的雾。

他看不清自己所思,听不懂自己所想,悟不出自己所感。

大概是懦弱?

苦僧不是很冷静地想着,一边想一边睡过去,不再深入思考。

可逃避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问题总会爆发,而逃避太久,因逃避而安逸下来后,事情一旦爆发,会带来很大的危机。

这正是苦僧和庄婷的真实写照。

庄婷有了身孕。

作为一个不解人事的女子,在身体忽然开始虚弱,并且闻到油腥味会反胃时,她还以为自己生病了。

幸好庄婷没有直接随便找个大夫看病,自顾自认为没事就忍了下来。

左右是不多吃荤食,门内的大多数菜都清淡可口,最近江湖上又没有大事,庄婷的日常只是练练剑,教导教导师弟师妹,其他反应也不明显。

直到她在一天晕倒在梨花树下。

掌门的院子里有一棵梨花树,庄婷经常会在那棵树下练剑,掌门就在一边看着。

以前都是庄婷练剑,掌门满意地点头,那一日,掌门的眉头却是紧了又紧。

因为庄婷的剑招有招无力。

掌门不认为庄婷是懈怠了修炼,她对这最得意的大弟子还是信心十足的。

因此她在担心,会不会是去剿灭那些假余孽时留下了后遗症?

而庄婷突然晕倒,更让掌门震惊,她第一时间把庄婷给抱进了屋,探了探她的脉象,看看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就是这一探,庄婷身怀有孕的事才彻底暴露出来。

从晕倒中醒来,庄婷睁眼就看见掌门阴晴不定的脸。坐起身想说什么,直接被掌门一句话硬邦邦地顶了回去:“是谁?”

没头没脑的问话使庄婷摸不着头脑,“师父是说什么?”

掌门原本阴晴不定的脸色瞬间变成雷雨交加,她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红木的桌子登时被拍出了裂纹,“我问那个人是谁?!”

庄婷不明所以,她是真不明白掌门在问什么。

掌门的的眼睛死死钉在她面上,半晌才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可知你为何晕倒?”

庄婷不明所以,试探道:“因为……最近胃口不好……”

掌门的表情顿时古怪起来,还带了点冷笑,“胃口不好?好一个胃口不好!”

掌门气急败坏,好歹还记得要护着庄婷的名声,压低了声音,在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怀孕了!”

“怀孕”两个字如同惊雷,狠狠劈在庄婷脑袋上,劈光了她所有的思绪。

怀孕?

她?

她怎么会……这是假的吧?应该是假的吧??肯定是假的吧!!

求助一般看向掌门,却见掌门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她,眼里满是愤怒。

庄婷懵了。

“师父……”她嘴唇颤抖起来,声音带上了哭腔,两手不知所措地揪着被子,眼珠在眼眶里慌乱地打转,“我……徒儿……徒儿不知道会……”

“到底是谁?!”掌门看见庄婷的模样,心里揪痛。她何尝不心疼自己的徒弟?

庄婷如今的样子,分明是被强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