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风水宝地

当年的太守岳父大人已经换成了今天的太守刘大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代新人换旧人。要想获得新任刘太守的青眼,公孙瓒需要重新努力。

公孙瓒的确是金子,他又发光了,这一次更加光彩夺目。

不久,刘太守犯事了,作为犯罪嫌疑人被逮捕进京,听候处置。按照相关法律规定,原来的官吏同事再不能与犯罪嫌疑人有任何接触。

但公孙瓒为了刘太守拿出业余的演技,装扮成赶囚车的马夫,一路照顾犯罪嫌疑人刘某的饮食起居,端茶倒水,嘘寒问暖,不辞辛苦,千里迢迢从辽西一路长途跋涉到了京城洛阳。

一个犯人,你说这么做犯得着吗?大多数人都不会这么做的。甚至有人怀疑公孙瓒这么做也就是一场行为艺术。

不过即便是行为艺术,这哥们也真舍得下本钱,太让人感动了。

更让人感动的还在后边。

到了洛阳之后,犯罪嫌疑人刘某的罪名弄清楚了,政府对他的处罚是流放到日南郡。

日南郡在什么地方?顾名思义是在太阳南边,确切点说是在今天的猴子中部,那是相当的远。最可怕的是猴子那个地方,在东汉时代根本就是千山鸟飞绝、万峰人踪灭的蛮荒之地。被流放到日南郡的人,往往意味着有一个相同的结果——有去无回。

如果真是行为艺术,那公孙瓒的表演也该结束了。流放的是犯人刘某,公孙瓒大可不必陪着去死,回去继续做公务员,前途光明着呢。一路照顾到了洛阳,往日有多少深情厚义、峥嵘岁月,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回去吧,兄弟你已经送得比较远了。

公孙瓒的确向北方走去。出人意料的是,他在不远处的北芒山停了下来。

然后,感动世人的一幕出现了——公孙瓒拿出祭奠祖先的祭祀用品,摆在北芒山上,向着家乡辽西的方向,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捧起酒杯说道:“做儿子需要尽孝,做臣子需要尽忠,因此我应该跟随刘太守到日南去。此去凶多吉少,在此向祖宗辞别。”(昔为人子,今为人臣,当诣日南。日南瘴气,或恐不还,与先人辞于此)

公孙瓒说完向着北方磕了几个响头,慷慨悲泣,转身而去,大有当年荆柯先生易水别太子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气概。

不要说犯人刘某,所有见到这一幕的人都被感动得稀里哗啦一塌糊涂,认定公孙瓒是举世无双的忠臣孝子(忠孝可是那个社会的普世价值)。

随后,公孙瓒跟随犯人刘某踏上了前往日南的不归之路。

但公孙瓒终究还是回来了,不只是他,犯人刘某也回来了。回来的原因不是日南的可怕只是个传说,而是在路上发生了意外——犯人刘某得到政府赦免,不用流放日南了。

此后,公孙瓒声名远播,很快被举荐为孝廉(可说是货真价实),从此升迁之路一发不可收拾。

短短几年之内,当刘备还在漫漫人生路上无尽地漂泊的时候,公孙瓒已经封为都亭侯,拜为中郎将,成为威震北疆的“白马将军”,是幽州一带的实力派人物。

几年之后,一代奸雄曹操害怕猛人袁绍,而之前让袁绍有点怕怕的人,却是他公孙瓒。

从公孙瓒上面的事迹可以看出,他是一个相当重情重义的男人。当年与刘备的结交,可以说是人以群分的一个注脚。

刘备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决定前去投奔公孙瓒的。

公孙瓒此时又刚好是用人之际(请注意这一点),见到老同学后,立即向中央政府上了一封表奏,将刘备推荐为别部司马。

这时的中央政府,随着董卓率兵进入洛阳,实际上已经成了董卓的政府。董卓看各地军阀不顺眼,各地军阀看董卓更不顺眼。但大家都是出来混的,互相要给几分面子。

董卓先给了公孙瓒面子,加封他为奋武将军,蓟侯。公孙瓒就不能不给董卓面子,有什么事就给董卓打个报告。

但也仅仅是打个报告走个形式而已,事情该怎么办还是由他公孙瓒说了算。

所以公孙瓒让刘备当别部司马,董卓没有不准的道理——准不准刘备都得上任,不批准只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别部司马不再是县尉一类不入流的官职,而是不隶属某一郡的相对独立的中级武官,每年年薪一千石与县令相等。

刘备在老同学公孙瓒的帮助下,从此事业更上一层楼,成为官职。

刘备以亲身经历告诉我们,积累人脉是有好处的。

不过,吃人的嘴软,拿人的腿短。刘备既然接受了公孙瓒的大礼,自然要给老同学出力。

刘备给公孙瓒干的活主要是带兵与袁绍作战。

因为此时的公孙瓒,已经与袁绍结下了深深的梁子。

公孙瓒与袁绍结下梁子,要从皇帝说起。

当时东汉的皇帝是董卓拥立的汉献帝刘协,即位时只有九岁。

皇帝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又是奸臣拥立的,所以有很多人不服气。

牛人袁绍就非常不服气。你董卓可以拥立皇帝,我袁某人也可以;你董卓拥立一个不懂事的小屁孩玩弄于股掌之上,我袁某人就正儿八经拥立一个有才有德的好皇帝,看谁玩得过谁。

袁绍看中的皇帝候选人是时任大司马、幽州牧的刘虞。

刘虞的确是才华出众,德高望重。何况他还有着汉室宗亲的身份——上推五世就是著名的东汉光武帝刘秀(他与皇帝的关系可比刘备亲近得多)。

如果来一个民主选举,刘协VS刘虞,刘虞胜出的把握那是相当大的。

可是那个时代不实行民主选举,皇帝更是不能随随便便换来换去的,许多人不同意,不少人很生气。

其中最重要的是两个人不同意,一个人很生气。

第一个不同意的人就是当事人刘虞。刘虞拒绝得大义凛然。正因为刘虞才德兼备,所以他忠于皇帝,义正辞严地回绝了这个建议。当事人不同意,总不能霸王硬上弓吧?这就没戏唱了。

另一个不同意的人是袁绍的弟弟袁术。袁术拒绝得极其龌龊。虽然袁术冠冕堂皇地拒绝这个建议,其实他是心里藏着不可告人的小九九——自己当皇帝,所以不希望有一个明君出现。这件事为袁绍、袁术兄弟反目埋下了伏笔。

很生气的人是公孙瓒。在公孙瓒看来,天下随便哪个人当皇帝他都可以忍受,惟独刘虞不能当皇帝。因为公孙瓒和刘虞之间结下梁子已经不是一朝一夕了(这件事我们到后边再说)。总而言之,在公孙瓒看来,如果让仇人刘虞当了皇帝,那不是明摆着要他公孙瓒的性命吗?你袁绍做事太不考虑我的感受了,这是对我极大的藐视。

遭到袁绍藐视,公孙瓒的心里已经有点不痛快了。

成大事者有一个重要品质,就是能忍。

公孙瓒认为自己是成大事者,所以心里不痛快不算大问题,忍一忍就过去了。

公孙瓒与袁绍的矛盾升级,是由一块风水宝地——冀州引起的。

冀州既不是袁绍的,也不是公孙瓒的,而是另外一个人的,这个人是韩馥。

说起来乱世中人们普遍奉行的原则,是天下为公。所谓天下为公的意思是,你的东西不是你一个人的,而是天下人的,大家都有份,所以也可以是我的。到底是谁的,不是看现在在谁手里,而是看枪杆子在谁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