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齐王曹芳也许知道外面斗争的激烈,他选择了熟视无睹。反正你们哪家胜利都对我无所谓,我现在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玩。
曹芳的举动也许很出格,但是史料没有过多的记载。
何晏上书说:皇帝您以后在宫内游玩的时候,还是跟从大臣,有大臣陪伴,不时地讲论经书,探讨理论,这才是正道啊。
但是,皇帝一概不听。
当何晏等人还在为小皇帝的荒唐举动操心的时候,就在这一年(正始9年)的下半年,一些征兆似乎从各个方面显现出来了。
这种宁静和诡异,即使是何晏也心怀畏惧,作五言诗《言志》透露出了这种恐惧:“鸿鹄比翼游,群飞戏太清。常畏大网罗,忧祸一旦并。岂若集五湖,从流唼浮萍。永宁旷中怀,何为怵惕惊。”(《世说新语·规笺》注引《名士传》)
当时的著名算术大师管辂,精于占卜,十二月二十八日,管辂前往晋见何晏,何晏跟他谈论《易经》,当时,邓飏在座,对管辂说:“你自认为了解《易经》,可是谈话内容,并没有涉及到《易经》的精义,是什么缘故?”管辂说:“真正了解《易经》的,绝不轻易谈论《易经》。”何晏含笑赞扬说:“先生真是要言不烦!”问管辂说:“请你替我占卜一卦,看我能不能升到三公官位?”又说:“一连做了同样的梦,梦见苍蝇数十只,聚集在鼻子上,赶也赶不走,不知是什么意义?”管辂说:“先生现在地位高贵、权势尊重,可人民感念你恩德的,少之又少,畏惧你权势的,却多之又多,这不是小心求福的道路。至于那个奇异的梦,在相书上,鼻子被称为‘天中之山’,俗话说:‘居高位而没有危险,才可以长久保持富贵。’苍蝇是一种肮脏的东西,而竟聚集在鼻子之上。居高位而太凌厉,一定跌倒;做事轻率粗心,一定覆亡;不可以不三思!但愿阁下舍弃你膨胀的一面,补充你欠缺的一面;不合道理,不合礼义的事,不要去做;三公自会得到,苍蝇也自会飞散。”邓飏说:“这不过是老生常谈。”管辂反唇相讥说:“老生常看到不生的人,常谈的人常看到不能谈的人。”
管辂回到馆舍,把情况给自己的舅舅说了一下,舅舅把管辂熊了一通,对那么大的官长,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谁知道管辂更绝,接着说,我是和死人在说话,我有什么好怕的!
因为清河国(山东省临清市)跟平原国(山东省平原县)发生边界纠纷,当时的冀州刺史孙礼,要求找出曹叡封平原王时的地图作为标准,司马懿支持,而曹爽反对,就因为这个事情曹爽和孙礼翻脸,彻底把孙礼推到司马懿的怀抱。当孙礼被任命为并州刺史晋见司马懿的时候,一脸怒容。司马懿问:“你是嫌并州太小?还是对分界的事不平?”孙礼说:“您说话怎么这样离谱?我虽然没有才能,岂会为官位的事和从前的事烦恼。我认为先生可比伊尹、姜子牙(吕尚),辅佐帝国皇家,上报先帝托孤,下建万世勋业。而今国家已陷危境,人心激动,这才是我不高兴的原因。”不禁涕泪交流。司马懿说:“不要这样,忍耐别人忍受不了的事!”
司马懿已经抱病一年多了。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司马懿杜门不出,朝政的事情一点都不干预,好像在帝国的政坛上消失了。
即使象孙礼这样也被司马懿瞒过,也担心时局的走向,不知道太傅到底是怎么了?
逼得司马懿只好对他直说:“忍常人所不能忍。”
朝堂之上似乎已经遍布曹爽的人。
在曹爽看来,即便是偏向司马懿的蒋济虽然身居太尉,但也不过是尸居余气,虽然还时不时地对何晏的改革上书提出点不同的意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曹爽是不敢前去司马懿家探病的。
眼见为实。曹爽也对司马懿的病感到疑惑。
就在248年的年底,派李胜前去司马懿家探病。
如果司马懿拒之不纳,那就肯定有诈;
如果他引入相见,你李胜要看清楚他到底病的怎样?真病假病?
实践证明,李胜远远不是司马懿的对手。
应该改名为李不胜。
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认为自己是个笨蛋,几乎所有的人都对于自己的智力水平有相当的认可,而只有在一些关键时刻,才能分辨出人的真实水平。
司马懿具有装病的光荣历史,多少年以前,此人就曾经装病拒绝曹操的宣召。可谓是装病的行家里手,兼自学成才的实力派演艺家。
《魏末传》对李胜拜见司马懿经过进行了栩栩如生的描写:
司马懿见客,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叫两个奴婢在身边侍侯,在奴婢的服侍下拿衣服,手也拿不稳,衣服也落到地下;在客人面前对着奴婢指指嘴,意思是想吃点,奴婢侍候着老司马吃粥,吃着吃着粥从嘴唇边流下,胸前弄得一塌糊涂。
李胜心中那个阴沉强悍的敌人,突然之间变成了眼前这个可怜的老人;曾经叱咤风云的帝国军神,如今竟然如此苍老不堪。
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凉陡然撞击着李胜的心灵。
李胜哭了,我想,此刻李胜的眼泪是真心的。
晋代的人在写这段历史的时候,目的是为了渲染司马懿伪装的技术,但是,也从另一个侧面,叫我们看到,其实,曹爽集团的很多人都是些正人君子,即使不是,起码也还是性情中人,绝不是冷血动物。(这方面的例子还很多,我们以后还会一一举出。)在他们的心中,和司马懿之争仅仅是权位之争,根本没有对司马懿们要赶尽杀绝的意思。
李胜对司马懿哭着说:“现在皇帝年龄还小,帝国天下还全仰仗您掌舵。可是大家都说您过去的旧病复发,没有想到您贵体竟然到了这种地步啊!”
司马懿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过了很久才平复下来,徐徐说道:“年龄大了,旧病复发,恐怕活不了多久了。您被派到并州,那里有胡人,您还是要好好做,以后咱们恐怕也见不着了啊!哎,可叹啊!”
李胜说:“太傅,我是被任命到我家,是本州,不是并州啊。”
司马懿又糊涂了。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你要到并州,好好干啊!”
李胜又把自己被任命为荆州刺史,不是并州刺史说了一遍。
司马懿似乎回过神来,说:“我老了,脑子不够用,听不懂你的话。如今你还乡,升为本州刺史,好啊。今天要和你分别,自己看看自己的身体,估计咱爷俩永远也见不到了啊。以后我的儿子司马师、司马昭就托付给你了,你们要结成朋友,以后多照护他们哥俩,可不能不管不顾啊,这也是我这个老人对你的最后托付了啊。”
说着说着,司马懿老泪纵横,悲不能言。
说的李胜也是唏嘘长叹,悲从中来。
等李胜出来,见到曹爽,把经过的所有细节都给曹爽一一做了汇报。又对着曹爽等人流着眼泪说:“太傅的病看起来是无力回天了,想起来真的叫人难过。”
李胜的话,使曹爽一直绷紧着的神经很快松弛下来。过去,桓范曾经建议我曹家弟兄们不能一起出门,前一段坚持的很好,没有出现任何漏洞,现在,司马懿就要死了,司马师、司马昭兄弟没兵没权的,还至于那么紧张吗?
估计大家听到了李胜的话,一块石头终于落下来了。
快过年了,今年的新年,大家应该能过得舒舒服服了吧。
曹魏的江山大约能够安生下来了吧。
这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寂静只有老谋深算的孙资、刘放、卫臻准确的捕捉到了。
除此以外,还有那被后世作为魏晋文化符号的竹林七贤,他们也正是在这一年远远地在嵇康的别墅——云台山百家岩幽静的竹林悠然地做竹林之游。
竹林之游
人们难以想象,在那个充满了杀戮和阴谋的时代,有这么一群高雅恬淡、率真洒脱的人物,他们创造了美轮美奂的书法、文学、音乐、绘画,更为重要的是带给我们一种神奇的精神,千载年以来让我们无尽神往。
就在高平陵之变的前一两年,他们聚集在嵇康在山阳的山间别墅,饮酒啸歌,谈玄论道,躲避着即将来到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