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番外·孟观安西

周处被杀以后的第二年,也就是元康8年,晋朝选拔出一个人去剿灭齐万年,那个人就是——孟观。

每当想到孟观,很容易让人记起另外一个人,那就是马隆,他们两个人有许多相似之处:

一,都是寒门有为有才之士。

二,都是以宿卫勇士战胜西北叛胡,一个是在司马炎时期,杀掉秃发树机能;一个是活捉齐万年;

三,都是在任地方官的时候,能保一方平安。

四,都是文武全才,武隆写了兵书,孟观懂得天文。史称孟观少好读书,解天文。

但是,两个人还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一,马隆是义士,为了义不惜冒着被司马懿杀掉的危险,去埋葬令狐愚;而孟观则有些投机的迹象,为了前程,听命于贾后,并且为了煽动诸王参加诛杀杨骏的政变,而不惜“颇加诬其事”(《晋书,孟观传》),对杨骏进行诬陷。

二,两人虽都是文武全才,可孟观懂得天文,不过天道悠远,人怎能参透?

也就是这两点不同,使得武隆踏踏实实,最终寿终正寝,死在官位上;而孟观,也是因为他自己的这些“长处”,最后却导致他死于非命……

不过,这些我们以后再说。

现在,让我们先回到西北严峻的形势上吧。

齐万年自从击杀了大名鼎鼎的周处以后,军威大振,兵力很快达到了数十万。

而晋王朝不可能放弃关中地区,根据《晋书,司马顒传》中称:晋王朝“石函之制,非亲亲不得都督关中。”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一会是梁王司马肜,一会是赵王司马伦的,来回调任镇守关中,那是因为,晋王朝十分看重关中这一四塞之地,规定,不是与皇帝最亲的王爷,是没有资格镇守关中的。

此时的梁王司马肜的部队人数也不下齐万年的,不过,由于屡屡失败,士气低落,不堪再战。心急如焚的晋王朝势必要选派更加有才能,并且属于贾皇后亲信、梁王司马肜不敢掣肘的将领来主持讨伐行动。

于是,中书令陈准和中书监张华想到了左积弩将军孟观。

我们知道:孟观,字叔时,是渤海东光人,因为帮助贾后诛灭杨骏而被封为上谷郡公,加积弩将军。陈准和张华对司马衷和贾南风说:“赵王司马伦和梁王司马肜都贵为王公,说到进取,也没什么进取心,说到失败,也不担心被处分。因此,部队人数虽然很多,但是,没有人愿意效力,这就是周处失败的原因。(这种说法不过是顾及司马肜的面子)现在是上下离心,难以取胜,我们以为,孟观是个将才,他沉着坚毅,能文能武,请求派遣孟观率兵前去讨伐。”

两人的建议立即得到了司马衷的批准。

孟观率领的禁卫军个个都是勇悍无比,以一当十。

他来到关中以后,统领关中的部队,以禁卫军为中坚力量,冲在了战斗的最前线,主动出击,与齐万年的部队大战了几十次,斩杀很多敌人,次次都获得了胜利,迅速扭转了不利局面。

转眼到了第二年,也就是元康9年的正月,在孟观到达关中前线的数月以后,齐万年与孟观在中亭(陕西省武功县西)决战,在这场决定生死的大战中,孟观的部队大破齐万年,并在阵中生擒了齐万年。

齐万年被押解到洛阳,斩首示众。

这场自296年到299年持续3年多的叛乱最终被强人孟观镇压。

再议徙戎

齐万年的叛乱给扑灭了,但是,先有秃发树机能,后有郝散、齐万年的叛乱,这不能不使晋王朝朝廷中的有识之士再次关注起胡人问题来。

然而,此时的晋国朝廷上都是些什么人呢?

主持朝政的大约分为5类:

一是司马氏宗室老臣。像很快就要去世的司马泰,以及我们早已经领教过的司马肜和司马伦等人,要么年老,要么短视;

二是名士们。像乐广、王衍、王戎等人,在他们看来,本来做官就是一件违反性情的事,处理经国事务那更不是雅士们应该做的,那都是些俗务,他们的任务就是优游卒岁,坐看云闲;

三是乐于做事的人。像张华、裴頠、贾模等人,他们处于各自不同的目的,在尽心尽力地做事,但是,张华已经年老,只想安度晚年;贾模、裴頠最为操心的事情还不是徙戎,而是贾南风的专权跋扈以及丑声四溢。

四是其他攀附上面三类人而爬上一定位子的人。由于晋朝从司马炎开始,就对随便提出议案的官员不加处罚——此事杜预就曾指出过,因此,到了现在,这种随便表态、轻言异议的作风仍然盛行,根本没有多少人真正认真地去思考、严肃地论证一件事,而是随便发表不同意见。

五是,个别有识之士。但是,他们基本上都身居比较低的职位,左右不了政局。

而提出著名的《徙戎论》的太子洗马江统,就是其中的代表。

柏杨先生评介江统的《徙戎论》是“历史上考虑最周密,计划最详尽,又最切实可行的一个伟大方案。”关于徙戎,从邓艾到郭钦,再到江统,总的一条就是:把戎人、狄人从内地迁出,断绝他们扰乱晋人的源头。

围绕这一命题,江统进行了全面深入的阐述:

他举出历史史实证明,戎人、狄人的本性是:势力弱的时候,对中国敬畏臣服;势力强的时候,即行背叛侵扰。

然后,从周王朝周王朝瓦解,戎狄遂利用这种机会,深入中国本土。到秦王朝统一天下,把蛮夷全部并吞入中国。再到东汉王朝时,西羌各部落多次遂起兵叛变,一直说到晋朝,胡人屡屡作乱,有力地说明了胡人历来是中原内地安定的心腹大患。

在说明了胡人作乱的事实以后,江统接着分析了其中的原因,提出了一个被后人褒贬不一、长期争论的论断:不是我们的族类,就永远不会跟我们同心(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另外,他们作乱的原因还在于,“政府官员和普通平民,都轻视他们、欺侮他们,并认为是这一种天经地义的正常现象,使他们的愤恨和怨毒深入骨髓。等到他们人口够多,力量够大之时,不可避免的自会产生反抗之心。以他们贪婪凶悍的本性,加上累积已久的愤怒,一旦爆发,就不可收拾。”

针对目前的实际情况,江统认为:“关中地区,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历代帝王建都之地,从来没有听说过让西戎、北狄在那里居住。”

因此,他提出了一系列具体的办法。为了批驳反对意见,江统进而站在反对者的立场提出设问,再进行反驳。

最后,江统苦口婆心地指出:“主持国家大计的人,所面对的事,不应只忧虑国家贫困,而应忧虑国家不安。中国有四海之大,人民富庶,难道非把异族留在国内,然后才能立国?对这些异族,政府应明白宣布,耐心解释,送他们返回故土,一方面解除他们的思乡之苦,一方面也解除中国内部的小忧。《诗经·民劳》说:‘爱护中国,安抚四方。’功德永留于世,在谋略中应属最好的计策。”

但是,以当时的晋国朝廷,没人能够下如此大的决心,做如此大的事情。晋国朝廷不能果断采取措施徙戎,也就一再地错过了稳定国家的机会。

江统的《徙戎论》只能让我们后代的人在看到连绵135年的五胡十六国时期的时候(从304年刘渊称王——439年北魏灭掉北凉统一北方,中国进入南北朝时期),唏嘘不已。其实,在进入南北朝(南朝:公元420年—公元589年;北朝:公元439年—公元589年)以后的那150多年的历史里,中原大地又何尝不是争斗不已、战火连年、生灵涂炭呢?

江统,历史记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