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村长做主

真正的强者,予人以勇气。

秦佚躺在桌子上,专心致志地听隔壁两个小女子对话,嘴角的笑容一直没淡过。

“我倒觉得秦小哥对大夫并非无情,”赵丽春突然接了句,“看他对你言听计从的样子,定是将大夫放在心上了。”

嗯?!秦佚猛地竖起耳朵,胸腔扑通扑通擂起鼓来。

“哎呀他那是因为……”小村姑支吾了两句,突然闭上嘴不说话了。

秦佚抓心挠肝地坐起来,凝神再听,已经没有了动静。

“……”真是挫败。他满心不甘地平躺下去,预感自己又要度过一个不眠之夜了。

这厢罗瑛竖起手指抵在唇前,对赵丽春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他能听到!

赵氏捂住嘴,眨了眨眼,心里对罗瑛的敬佩又高了一层。

果然能跟大夫配成对的,也不是一般人啊……

翌日一早,罗瑛伸着懒腰出门洗脸,见秦佚正拿根树枝在院子里练武。

那树枝大概有自己手腕粗细,被秦佚一双大掌轻巧地握住,长臂隆起筋肉,挥、扫、劈、砍,所到之处皆击起一道劲风,纵使站在十步之外,都能清楚地体会到他自内而外散发的杀气。倘若近在迟尺……

罗瑛不由得全身一冷,抬手搓了搓胳膊——早知道他轻功和暗器一绝,没想到近战也这么可怕!她当初是怎么制服这尊杀神的?

秦佚双手握住树枝,做了最后一次横砍,收势擦汗。

一日功夫一日练,一日不练十日空。他握了握自己空荡荡的手掌,许久没碰刀了,再不练怕是要生疏,也不知那铁匠什么时候才能做好?

“我一会儿到刘大姐家买只鸡,”罗瑛吃着早饭交代道:“你就在家把茅草做好了铺上去吧。”

秦佚点点头,午前就差不多了。

“我也来帮忙。”赵丽春捧着碗插话道:“我也会编草帘,整日这么躺着怪难受的。”

秦佚指指罗瑛,表示这事不归他管。

“嗯……”罗瑛想了想,道:“坐着,而且时间不要长。秦佚你盯着,半个时辰后把人轰回房。”

秦佚肃着脸点头,仿佛要执行什么重大的任务。

赵丽春好笑地看着他们二人,无奈地答应了。

李憨石拖着腿回家后,左思右想,怎么都忍不下这口气。

他就不信了,不管那夫妻二人再蛮横,天底下总没有拐了人家媳妇不放的道理!

他自己一人势单力薄,干不过那两个煞鬼,找人帮忙不就得了!

屠夫一拍脑袋,干脆去找村长讨要公道。

李家村的村长名叫王昌欣,原先是个木匠,长得中等身材,文质彬彬的面相。上一任老村长膝下原有二女一男,儿子有本事,早早便受不得村里的苦日子,出门做生意去了。小女儿一到年纪,也嫁到别村当媳妇,只留一个性格泼皮的大女儿剩在了家里。老村长不得已,只能为她张罗了个上门女婿,于是王昌欣便靠山近水的继承了村长的位子,木匠的活也渐渐不做了。

李憨石找上门时,王昌欣正陪着媳妇在家待产。听了这事,也觉得是桩麻烦,不大情愿管。

“哎呀老憨啊,都是乡里乡亲的,这其中肯定有误会。你媳妇肯定是受不了你这臭脾气,才一气之下跑到人家里躲着不见你。罗大夫无缘无故的,干嘛非拉着别人媳妇不让走啊?”

“她瞧不起我!”屠夫脸红脖子粗地吼道:“她就是看不惯我这种人能娶那么漂亮的媳妇,所以撺掇丽春不跟我见面!”

“人家图啥呀?”王昌欣简直想不通,“人罗大夫有家有室的,又是个女子,哪儿来的闲心看不惯你娶什么媳妇?”

屠夫喘着气,无话可说。他怎么知道那女人图个啥!?

“听你打媳妇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这次终于把人打跑了,才知道着急啊?”王昌欣苦口婆心地劝道:“赶紧的,买几身漂亮衣裳,上去给你媳妇赔个罪,人家气一消,不就跟着你回去了么?”

“要我一个爷们给婆娘道歉?!”李憨石不屑地把嘴一撇,梗着脖子道:“她敢不回来,我就打折她的腿!”

“那你去吧,去吧。”王昌欣跟这人说不清,也有点动肝火。爱谁谁吧,又不是他媳妇跑了。

“死鬼!!”

突然后院屋里传来声泼辣的叫骂,音调高昂嗓音尖利,简直像是一只战斗的公鸡。

“死鬼——!你又给我跑哪儿去了?!”

公鸡嗓一声接一声地叫喊,王昌欣听得两腿发抖,忙回应着往后跑:“媳妇!我在这儿呢!来了来了!”

李憨石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他的腿,不依不饶道:“你要是不管,我就不放!”

王村长急得满头大汗,拉也拉不开,踢也不好踢,气得直呼:“得得得,我去还不行么!你赶紧撒手!”

肥美的整鸡加上红枣枸杞,在铁锅中炖的香烂。后院种的青菜已经长成,配着从山里采来的野菇清炒,一荤一素,营养均衡。

罗瑛盛出一大碗鸡汤给赵丽春,又给秦佚捞只鸡腿,自己围在桌子旁吃米饭就菜。

秦佚看不过眼,作势将肉夹给她,却被罗瑛抱着碗躲过。

“就这么些了,你省着点吧。我改明儿再吃。”小村姑扒着米饭,一脸的知足:“蘑菇配饭也很香啊!”

她肯定是心疼钱。本来修房顶都拮据,还要拿出十两给赵丽春……

秦佚抿着唇,硬是把鸡腿夹给她,自己两三下将米饭扒光,决定下午便进山打猎。

且不说换钱,好歹要给小村姑改善改善伙食吧。

午饭后,罗瑛去熬药,秦佚便到就近的山林里砍了几根竹子。拇指粗细,劈开后能做简易的兽笼。削成端口尖利的小竹片,还可以当暗器。

虽然因为重量过轻,只能近距离投射而已。

聊胜于无吧。秦佚想了想,又拔了一些坚韧的藤条,捆绑起来做网。

没有武器的时候,单凭这些,猎几只山鸡和野兔应该不成问题。

村长和屠夫到的时候,秦佚正用柴刀劈竹子。他手指修长有力,运起刀来行云流水。几段批完,腕子轻轻一转,手中的宽刀便在空中呼啸着转几个圈,稳稳地插在了不远处的木桩上。

村长和屠夫都被惊地浑身冒汗,刚要推门,就被一束冰冷的目光钉在了原地。

杀神似的男人满面寒霜地转过头来。

“我是村长!”王昌欣连忙表明身份,谄媚地笑道:“敢问罗大夫在么?我、我找她有点事……”

秦佚冷冷望向他身后的屠夫,伸手在地上抓了一枚石子。

李憨石只感到昨日受伤的膝盖又开始隐隐作痛,忙不迭地躲到了村长的背后。

“小哥,我们没有恶意……”王昌欣满头大汗,磕巴地解释:“就、就是想找大夫问点事……”

这时,罗瑛听到动静,在屋里道:“秦佚,让村长进来吧。”

王昌欣如蒙大赦,连忙快步跑了进去。

李憨石刚要跟上,脚边突然碰地一声,被发射来的石子激起一道飞尘。他登时僵住了动作,再不敢往前迈一步。

王昌欣进屋后,罗瑛刚把空了的药碗放在桌子上。见他笑道:“本想着过几日再去叨扰,既然您先来了,便此时说清楚吧。”

说清楚什么?

王昌欣不解地走到床前,看见赵丽春的脸时吓了一跳,惊问:“怎么伤成这样?”

“被她男人打的。”罗瑛淡淡道:“手臂和背上还有更多。”

王昌欣一脸震惊,喃喃:“早知道那黑老憨脾气不好,没曾想出手竟这样重?”

赵丽春抹着眼泪道:“村长想必知道,他那个人易怒,动不动打啊骂的。从前我能忍都忍了,这段时日不知怎的,事事看我不顺眼,一喝醉酒更像个阎罗一般,我这满身的伤,都是他拿赶猪的棍子抡的。这次要不是罗大夫好心收留,我说不定已经……已经……呜呜呜。”

她说着忍不住痛哭起来。

“这个李憨石,怎么对自家媳妇下这样的狠手!”王昌欣也是满脸的愤恨,对她道:“你就在此安心养伤,待我回去好好说道,一定叫他伏低做小,给你赔礼道歉。等伤好了,再让他亲自来接,回去好好待你!”

赵丽春摇摇头,哽咽道:“我不回去了。”

“啊?”王昌欣傻眼,他看一眼罗瑛,迟疑道:“你要一直住这里?怕是不太……”

“我不要再跟他做夫妻了!”赵丽春双眼通红,斩钉截铁道:“我要和离!”

“和离……这就……”王昌欣满脸的为难,“要和离,需得有夫方所签‘放妻书’方可生效。看黑老憨那个态度,怕是……”

罗瑛道:“没有别的方法能让两人解除夫妻名分么?”

“休妻倒是好说,这和离就……”

“村长,我知道这事你也难办,但……”罗瑛咬咬牙,歉疚地看着赵丽春,“我本不欲让你知晓,但实在不能由着那个禽兽再对你作恶。”

赵丽春止住了眼泪,有些惊惧地看着她。

“那晚,你浑身都痛,不单单是因为淤伤……”罗瑛顿了顿,低声道:“还因为,你的孩子,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