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准备就绪

秋日的夕阳逐渐隐没山巅,大地重新落入昏暗。

罗瑛将药碗收回,将两张旧桌并在一起,铺上被褥,合成一张临时的床,姑且让姚锦山睡下。这病号的内伤严重,昏睡时依旧脸色苍白,呼吸声清晰沉闷,看起来脆弱不堪。

罗瑛凝神仔细地查探脉搏,不禁神色郁郁,长长地叹一口气。她之前所说并非虚词,伤及心肺,若真放着不管,这人坚持不过半月,必然毙命。仅仅两日的调养终究杯水车薪,要完全的痊愈,岂止一年半载可以达成?但难就难在,他执念过深,满心只惦记着跟李淑仪双宿双飞,带她脱离“苦海”,在此事做成之前,是不可能安安生生静休养病的……

院门开了又合,发出轻微的响声。罗瑛回过神,忙起身出去,果然是秦佚回来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她担心地拉着人左右查看,“被发现了?可曾遇到危险?”

秦佚摇头,将她十指握在掌中攥紧。

罗瑛松口气,不再追问,只道:“先吃饭,其他的稍后再说。”

秦佚抿着唇,没有松手,黑眸中倒映出傍晚的残光,好似有许多话堵在胸间,欲言又止。

罗瑛好笑地将手指插入他的指缝,两手十指相交,孩子般地拉着摇晃,问:“这是怎么了?听见什么,咱们回屋去说?”

如此轻柔亲昵的动作,将秦佚心头的郁结驱散干净,他轻轻地吁口气,将那些无谓的怀疑与焦躁抛在脑后。

无论如何,这人现在是他的,以后也将永远是。前尘种种,哪有当下重要?

只不过……

秦佚郁卒地扫过这住了四月有余的小院——若如李淑仪所说,那他还真忍不下这口气!!

一顿饭吃得风卷残云。

“着急忙慌的,又没人跟你抢。”罗瑛哭笑不得地递上毛巾给他擦手,一边将碗筷收拾妥当。

秦佚满腔郁闷无从诉说,只能幽怨地瞪她一眼。

“好了好了,知道你辛苦。”罗瑛潦草安慰几句,直奔主题道:“说罢,他们准备怎么办?”

秦佚略去闲杂,将所闻大致交代,最后比道:信使回报,后日巳时动身。

“他们居然真的叫了官府的人?”罗瑛皱眉,不得不将原计划再斟酌一番,“后日,时间上也赶得仓促,看来李老头真是急了。”

秦佚扫一眼隔壁,挑眉道:那家伙情况如何?

“不乐观。”罗瑛无奈道:“但我已经答应过他,再说,他一直这么记挂着,也未免太可怜。”

秦佚想到那父女今日所言,眯起双眸,缓缓点了点头。

“大体还照原计划进行,只不过细节部分需要再加工。你明日去张大哥那里借马,就说我们后日进城要用。”罗瑛想了想,又道:“迷药的剂量也要再调整,一会儿我就去做,你自己先睡没关系。”

话虽这么讲,秦佚哪里睡得着?

于是,小小的药房里便杵了个干看没事做的大高个。

罗瑛将白色粉末拿铜秤小心地称量好,用黄纸一张张包严实,扭头叫道:“别在这里耍大刀,小心碰倒了我的药。”

秦佚正双手握着长柄运气,闻此不得不收刀入鞘,万分无聊地走过来:好了么?

“差不多了,一份只能维持一个时辰。”罗瑛将迷药小心装好,严肃叮嘱道:“到时候你动作要快些,一定要在药效过去之前赶上来。”

时间紧任务重,她也顾不得再想其他,只盼到时候不会出多余的变故吧。

翌日一早,秦佚上张锋毅住处借马,没想到吃了个闭门羹。

大门紧锁,里间火炉也不见冒烟,院子侧面的马槽无清水食料,看起来像是离开了好一阵。

秦佚心中生疑,又想到铸刀前夕,登门取兵书时见到的枣红马和干练属下,不禁皱起眉头,暗自思索一阵,悄声离去。

黑风快马不在,他们只能当日清晨赶早出发,绕过村子正街,又要带个病号,行进起来必定艰难。但事已至此,再没有退一步的理由,所谓不破不立,要成其事必扛其险,这是每一个谋策者都要时刻谨记的觉悟。

“我也不知道干嘛这么折腾自己,可一诺千金,言出必行,我会为你谋得一个机会。”罗瑛将新衣扔给那头皮发亮的秃顶和尚,捡起破烂不堪的僧袍给秦佚套上,自己也久违地换了身干练的束腿裤装。

此刻她飒爽而立,乌黑的长发高扎脑后,如凛然孤傲的侠女,漠然开口道:“但是有个忠告你须牢记:世上最为难测便是人心。一腔执意换不来好的结果时,你当如何自处?这个问题,去时路上,希望你好好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