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达成后,刘雪兰十分有眼色的没有多留,告辞回小安庄的娘家。
罗瑛目送妇人挪腾着小步离去,疲累地揉揉额角。她实在不擅长这种门户纷争,多听几句就脑子发疼,真佩服她们能一年到头算计个不停。
灶房中的鸡汤还在火上煨着,罗瑛实在懒得去端,有气无力地瘫在桌上,冲头顶喊:“还不下来?在房顶上盖了个窝么?”
秦佚刚要翻身到院外,闻言俊脸一僵,只得调转方向,万分尴尬地从屋脊上一跃而下。
罗瑛支起脑袋,玩味地冲着他笑:“偷听好玩?有什么漏掉的,我给你补充补充?”
秦佚抿着薄唇,耳廓和脖颈一片通红,目光窘迫地飘到一边,像个犯错被教训的孩子,呆呆地杵在大人面前。
罗瑛看得玩心大起,指指他手中滴血的战利品,调戏道:“我的鼻子对血味最敏感了,你一回来我就知道,只不过看在外人在场的份上没忍心揭穿,怎么,你还想瞒天过海,再绕一圈从正门进来啊?”
“……”秦佚脸色越来越羞窘,几乎整个人都笼罩在漫天红霞里,最后终于在罗瑛毫不掩饰地夸张笑容里意识到了这人日渐恶劣的坏心眼,黑眸恼羞成怒地瞪视过来。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罗瑛识趣休战,指使他去洗手端饭,摆菜上桌。
“不过你也是,有什么想知道的,就直接开口问我嘛。”罗瑛给他盛出一碗鸡汤,无奈又好笑道:“之前就觉得你情绪不对,从哪儿听来什么风言风语了?”
秦佚听出她话里的失落,放下竹筷,神色紧张地比划几句。
罗瑛摇头道:“我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觉得原本很简单的事情,没必要让你煞费苦心,偷摸地去调查。秦佚,我们已经是家人了,你心里有话,可以不用疑虑,直接说给我听的。”
少女的声音温柔又坦荡,如同落在绿色密林里的秋日阳光,柔和地抚平了秦佚心底的歉疚与不安。
他黑眸暗沉,立起食指,轻轻敲在额角上,认真地表示:知道了。
罗瑛弯起漂亮的眉眼一笑:“那就好。”
很多误会的产生,都来源于不经意的忽视。要相守一生的两个人,必将在今后的日子里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能够坦诚相对,才是解决所有矛盾的前提啊。
心境豁然开朗,罗瑛又不由得想起了李家那些弯弯绕绕的破事,一边夹菜一边吐槽道:“咱们就两个人还好说,那种家大业大,兄弟姐妹成堆的,日子过得可真是辛苦。”
秦佚想起昔日的王爷主子,喝着鸡汤“唔”了一声。
“别说开诚布公,就是真心话,一年到头也难说上几句。”罗瑛用筷头戳着米粒,眯眼沉吟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看刚刚那个大夫人的神情,总觉得她像隐瞒了什么似的……可到底隐瞒了什么呢?”
一只鸡腿悄无声息地飞入碗中,秦佚放下筷子,冲她不满地皱眉:有空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不如先把饭吃完。
对面碗中早已空空如也,她这里才只少了个山尖。速度可谓天壤之别。
“……哦。”罗瑛认命地撇嘴,一口啃上鸡肉,把这个疑虑彻底抛在脑后。
一河之隔的小安庄里,刘雪兰坐在自己房中,与团聚不到三日的娘亲话别。
这座农家小院没有因为她嫁进了高门有所改变,里外装饰摆设,一如三年前那般朴素,却让她感到少有的安心。
三年来,李宗耀从未陪她省亲,她回来看望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不想一眨眼间,爹娘都已头发花白。
“程弟去年成了家,您二老也将肩上的担子放一放。”刘雪兰拉着母亲枯皱的双手,鼻子酸涩道:“缺什么吃喝用度,就给女儿托个信,多的银子没有,府中发的月钱,女儿还是攒下了一些。”
老人摇着头,慈爱地拍拍她:“娘知道你过的什么日子,那些银子,我与你爹都不需要,也不能要。”
刘雪兰霎时间红了眼眶,泪水滚珠般落了下来。
老人叹息着将她揽在怀里,心疼道:“别人都道你嫁的好,哪里懂得寄人篱下的难处?爹娘前些年还能苦心劝劝你,如今木已成舟,我们老俩只巴望着你安稳度日罢了。”
刘雪兰哭得止不住,哽咽着道:“娘且再等一年,女儿的苦日子熬出了头,定将你和爹接到城里享清福!”
老人褶皱的眼角泛出泪光,不住地劝道:“兰儿哟,莫要强争!你心眼直,性子又软,如何算计得过人家!忍字头上一把刀,再疼也得生生受着,不然,被人家抓住把柄,一口反咬下去,你就得去掉半条命咯!到时候,爹娘这把老骨头,可怎么受得起……”
“不会,不会的。”刘雪兰紧紧握住母亲的手,“娘,这次有婆婆帮着我,定能将那作恶的女人赶出李家!”
“你婆婆……她……”老人想起了阔别已久的往事,脸色几分为难。思来想去,话到嘴边,又犹豫地咽下去,叹气道:“这几年她也说不定改了性子。孩子,你莫要多想,回去后听大夫的话,先好好地将身子养回来。娘明日就在院里供个山神像,早晚参拜,请神家保佑你来年怀个大胖小子。”
母女俩在房中抹着眼泪抱作一团,门外的老爷子吸几口旱烟,干皱的脸上沧桑又苦涩。
待树影偏斜,太阳光芒不再炽热,车夫探着脑袋往院内频频看来。老爷子磕掉烧成灰烬的烟叶,起身叫道:“行了!哭哭啼啼的成个什么样子!赶紧出来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