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消息稍微灵通一点的人,都应该对这场台面下的博弈了如指掌了。
唐颐姝和萧璟君都是盛装出席。
萧璟君一身广绣对襟长袍,黑色为底,用红色勾边,庄重大气,威仪自生。
唐颐姝则是同色同纹的齐胸襦裙,端庄又不失女性的柔美和典雅。
两人相携而入,一下子就成了全场的焦点。
对于不断投向他们的目光,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萧璟君都是目不斜视,脸色严肃,一丝不苟。
唐颐姝却恰巧相反,她总是不断点头致意,微笑着维持着基本的礼节。
两人一冷一热,却形成了奇异的互补效应。
就连那些从前对唐颐姝不屑一顾的大臣和宗亲们,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唐颐姝似乎是最适合站在萧璟君身边的人。
她完全不会被萧璟君身上那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所掩盖,反而如同一束暖阳,让萧璟君过于凌厉和冷漠的气势变得柔和了许多。
这场宴会由萧璟君亲自主持,太后和宗亲们都只是配角。
唐颐姝成了全场最令人羡慕的对象,因为谁都知道,这场二女相争的戏码,她是最后的赢家。
就连太后都被她脸上那过于幸福的笑容刺痛了。
“看到没,兰初,你看看唐颐姝,她多么得意啊!”太后对着身旁的兰初道,嘴角挂着一抹刻薄的冷笑。
兰初眼睛不由得一红,最后还是勉强露出几分笑容,故作云淡风轻地道:“是啊,她很幸福呢!”
“你原本也可以的,是你自己不够争气!”太后给了兰初戳心窝子的一刀,仿佛很满意地看到兰初那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眼泪,还有那几乎可以听见的心碎声。
也许只有这样,太后自己才能稍微显得不那么悲哀。
兰初笑得太过苦涩,她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切资格,从此往后,连看他一眼,都成了奢求。
可是兰初心里也很清楚,这不是她能左右的事情。
萧璟君的眼里,从未有过她的存在,即便是和亲这件事,如果不是萧璟君敲了定音锤,其实谁都没有办法促成这件事。
是他要将自己送去漠北的。
因为他不喜欢她的纠缠,因为他心中已经满满都是唐颐姝的影子,容不下她。
“我从来都不可以,哪怕我真的嫁给了他,他也不会挽着我的手,站在这里!”
兰初似乎忽然想明白了一切,哪怕眼角的泪几乎控制不住要夺眶而出,可是她最终还是笑了。
是放弃,也是释然。
太后的眼神突然变得凶狠起来,让兰初觉得心惊。
可瞬即,太后的眼神又恢复了常态,她只是凉凉一笑,道:“输的够彻底,可输的只是你,哀家没有输,也绝不会输!”
太后和兰初不一样。
她始终都不肯认输,也不甘心认命,身居高位,已经让她忘了,自己并非是无所不能的神,也只是个普通的女人罢了。
唐颐姝注意到了太后和兰初那边的目光,还有太后眼里那疯狂的,几乎压抑不住的妒恨。
她隔着这么远,都能感受到那彻骨的寒意。
唐颐姝不禁想,太后对萧璟君到底有多爱,才能产生这样扭曲的恨意?
萧璟君似乎浑然不知,依然挽着唐颐姝走向太后和皇甫川,恭敬地行礼。
不管再怎么恼火,太后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笑着寒暄了两句。
唐颐姝脸上那如同鲜花绽放的幸福笑容,和眼里闪烁的光泽,衬托得太后和兰初都过于孤寂和凄凉。
萧璟君带着唐颐姝入座。
宴会依然热闹非凡,不管人们心里有多少不耐烦和痛楚,都没有办法阻止这样的热闹。
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一副太平盛世的模样。
宝亲王妃特意过来敬了唐颐姝一杯酒,两人心照不宣地喝了酒,都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酒过三巡,唐颐姝也有些熏熏然,为免失态,她还是让石榴和石竹扶自己去散散酒。
石竹早就给她准备好了醒酒茶。
唐颐姝坐在静静的亭子里,想起初次来皇宫,就在这里遇到了皇甫川。
不知道为什么,唐颐姝有种奇怪的感觉,皇甫川似乎和之前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她虽然没有特意去接触他,但是远远地看着他端坐高位,一身龙袍,面无表情的脸上,有着一种不属于那个年纪的成熟。
也有着不属于他的阴沉气息。
唐颐姝怀疑,这个孩子的心理疾病可能比从前严重了。
看人的眼神,都带着几分说不出的阴沉。
这只是她的个人感觉,她连萧璟君都没有告诉过,因为唐颐姝看得出来,萧璟君对皇甫川,真的是很重视,那种重视超越了君臣,更多的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的疼爱和关心。
唐颐姝正胡思乱想着,皇甫川竟然真的来了。
他笑着朝唐颐姝打招呼:“王妃婶婶,你也在这里啊?”
唐颐姝面对着他稚嫩又纯真的笑容,忽然觉得自己刚刚是不是多心了?
唐颐姝忙站起来,欲行礼。
皇甫川却先一步道:“王妃婶婶,你别多礼了,这里也没有外人!”
他身后只跟着一个小太监,唐颐姝还是屈膝欠了欠身,道:“没外人,礼也不可废!”
她深知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皇帝哪怕只是个孩子,也必须要奉若神明一般敬着。
皇甫川故作不高兴地道:“王妃婶婶太多礼了,私下里就不要讲那么繁文缛节,坐吧,朕也好久没和你说话了!”
的确,自从她第一次在宫里出了事儿之后,再见到皇甫川,都几乎没有说过话。
唐颐姝听他这样亲切地喊自己,心里也难免柔软下来。
“短短数月,似乎经历了太多事,也没机会和皇上说话!”
皇甫川听唐颐姝这一句话,内心某根脆弱的神经忽然就被挑动了。
他想到自己听到过的那件事,就觉得一阵愤恨和恶心。
而眼前的唐颐姝,似乎应该是和自己一样的吧?被蒙在鼓里,被欺骗,被愚弄的人。
这种同理心,让皇甫川对唐颐姝多了几分亲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