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但他承认,他确实那么想了,也一直都想那么说,你这诊断的不是时候,别让尤彻因为你的事分心,好么?

真是有意思,本来自己根本就不支持尤彻去踢那劳什子足球的,现在怎么又这么维护呢。

还是人心向背吧。

说起来,尤彻这几年里跟夏微予还是像过去那么好的关系吗?仔细回想一下,似乎夏微予有好几年没再去尤彻家里玩过了,尤彻似乎也很少提起那帮中小学时的老伙计们。

即使难逃自责和承认自私,罗林也并没有被这件事困扰多久。毕竟是傻弟弟上学时的朋友,这几年不常见他们像以前一样腻在一起,连出现在傻弟弟口中的频率都变得很低。是啊,他自己和过去的朋友们也不都是这样,关系好的时候恨不得一条内裤两人穿,也谈着天南地北的梦想。真到了天南地北的那一天,那大家的人生多南辕北辙,很多人越走越远,感情会越来越淡漠,谁都会记不清当年夸下的海口和誓言,这是必然趋势。

自己在这里瞎操心的时候,如果那孩子跟傻弟弟也不再是十几岁时生生死死的关系了呢?那自己的私心岂不是也很好笑了么?只是如果真这样,那也太悲哀了吧。

谁知道呢。

从业这么多年,多少病人没见过,什么病人没见过,中青年的病人也不罕见,从来不缺夏微予这一个。

严格来说,可不就是普通医患关系。

该说的都说了,能帮的也帮了,怎么做决定是病人的事,治好了是幸运,治不好也不可避免。做这份工作,他早就明白的,也早就习惯了来来去去和生生死死。

夏微予跟罗林告别,离开医院,搭上公交,他没回家,也没回单位。从中途下来,走到河边,之前闹过“水鬼”害命的事发点,他在怨鬼常坐的长椅上坐了整整一个白天。

怎么会遇到这种事嘛,干吗像电视剧里一样,莫名其妙就得了奇怪的病。

可笑死了。

我会不会什么时候突然就死掉了啊?

他掏出口袋里的巧克力,打开咬了一口,腻得要命。这是前两天夏思君让买的,他忘记交给大胖子了。

不知道是什么愚蠢的错觉,从医院出来之后,总觉得自己一下变得好衰弱,衰弱得连巧克力都消化不掉了。

好像明天就会死掉一样。

他含着巧克力,把包装内部沾满融化浆汁的塑料薄纸扔进垃圾桶,在他裤兜里放了这么久,体温早把巧克力融得不像样子。

觉得自己也像这块巧克力一样,已经融掉了。

不过,并不觉得难过,也并没有恐惧,就是有一点点不甘心罢了。

他想起舒盈莹还老说那句话来着,突然得了什么重病,或者出了大事故,然后死掉了,也许还挺好的,毕竟没有去自杀嘛,死后就不会背负攻讦和猜疑,大家反而可能会怀念自己,解脱了,也干净了。

每次他还说,你还是好好活着吧,成天满嘴死呀活呀,你还有没做完的事,甘愿随随便便就这么突然死掉了?

反正,如果我死掉了,那不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嘛,也没什么可怜的呢。那家伙这么说。

结果,人家没遇见这种事,倒是给他碰到了。

以后真要把每一天当成最后一天来过了,也不知道有些事还能不能来得及。

天慢慢黑了,张秀敏给他打了几百次电话,催他回家做饭。

路灯陆续打开了,围栏和桥上的装饰灯也打开了,夏微予起身慢慢朝回走,把手机的声音和振动都关掉了。

这么晚了,还吃什么吃。

另一方面,总是像已经死在外面了一样的尤彻,罕尔的这一年内回来了两次,并且,很快就要到家了。

工作日的街面。

在这种规模的城市,非周末时街上行人不多,略显冷清。不过对于长期只跟外卖小哥和快递小哥打交道的人来说,不被人注意才是最好的。

总是宅在家里的罗彧,今天终于才下定决心,到街上来了。

街上有些冷清,温度更是冷冰冰。

她缩着肩膀,赶紧走着。

在网上看到过的梗,说冬天的太阳就像冰箱里的灯,看着亮,却根本没有温度。

虽然离立冬还有些时日,温度下降却直逼不等妈妈念叨绝对会自觉加上秋裤的程度,而且怕冷的家伙大概已经套上保暖绒裤并且拿出棉裤了吧。

现在天气已经这么凉了,这个总是不出门的女人还穿着单薄的秋装,瑟瑟发抖地走在街上。

她为什么不愿回去加衣服呢?

大概她对外面的温度根本没概念,她只觉得阳光明媚,应该还秋高气爽,就穿着单薄的衣服开开心心出门了。出门之后寒风阵阵,她觉得走出风口、走暖和了,也就好了。结果就这么走到了车站,上了车,进到市中心,想回去加衣服也晚了。

不过这种倔强又生活方面粗神经的女人根本就没在意这些细节。

她今天要出门考察一下自己的书卖的怎么样。

决定先去签售过的新华书店看看,再到一些生意红火的私人小书店去看看。

去看自己的书卖得怎么样,好像有点儿尴尬诶。

最好别给书店的人认出来才好……

罗彧一边缩着肩膀,一边紧张的小小忐忑着。走到书店门口,她低着头进去了,走过支撑着全场的教辅区和各种电教区,一楼的尽头的直对的超大书橱,上面标记着两个字:畅销。

不过她真的完全想多了,这一路过来,根本没人认出她,也没什么人注意她。

畅销区除了很根正苗红的专区,最火教辅和其他书籍散在两翼。

跟前两周来看有所不同(你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吗),她的书虽然还在原处,不过宣传海报已经撤下来了。

趁着四下无人,她赶紧凑上前数数那沓书的数量。

数着数着心就寒了,竟然跟上次来的时候一样,一本都没少,而且最上面的一本已经落了不少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