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她就把钥匙送到小姑家,托小姑交给那个人。那个人想怎么做,那是他的事,自己一句都不会过问。只要他放过奶奶和自己的家。
李君茹,在他人眼中,本来不应该就是这样的人么,很潇洒。
很潇洒的,装修基本结束的新家,她不要了。
所以她得住回去,奶奶和她的家。
可是家里借住着别人,还死赖着,就不肯走。
夏微予表示,他需要“离家出走”一段时间,想继续借住在这里,并且会帮忙准备午饭。然而他只起来准备过一次饭而已,剩余时间都在睡觉,还睡得和死猪一样,怎么叫也毫无反应。她记得高中的时候,尤彻说夏微予睡觉很老实,动也不动就跟死了似的。如今她看到的是床单压得又皱又乱,被子扭得像拧麻绳,人还四仰八叉、奇形怪状,有时候缠得像个粽子,有时候放飞自我把被子踹一边去。哪里老实了,根本就是哪吒闹海!她有点儿心疼床品了,那一套还挺贵的。
李君茹觉得,她大概是被坑了。
什么“你是我的女儿”,什么“我会给你做饭”,呵,男人。
她走到床边,一把抽走了被子。
“都几点了,你还不起来?”她抖了抖被子,顺手叠起来放在一边。
夏微予连应都没应她一声,勉强眯着眼看了她一眼,又抱着枕头继续睡了。
“被子都不盖你也睡得着,不冷吗?赶紧起来了,吃饭了。你再这样睡,下午就回你自己家去,还上瘾了不是?”李君茹掐了掐他的脸,“当初什么人说中午做饭,在梦里做的?快起来了!”
夏微予努力睁开眼睛,他其实也不想睡到这么晚,但受了第一夜的影响,他老是特别晚才能入睡,白天实在起不来了。
李君茹打开冰箱拿出一盒柠檬茶,一边慢慢吸着,一边看小姑发来的信息。之后烧了壶开水,回到饭厅从袋子里拿出几个餐盒,打开盖子,分开摆好,夏微予才打着哈欠慢慢蹭过来。
“我跟你说件事。”李君茹掰开了筷子,“那啥……你,你以后早点儿起来啊,别大中午了还在睡。”
夏微予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无精打采地说:“嗯……”
“你没进过小书房吧?”
“没进。”
“晚上……倒垃圾,买东西,晚上去。我还要经常回来呢,也没说房子已经租了,邻居看到你,影响不好。”
“对,我也觉得。”
这都是啥和啥???
我今天晚上就开始回来住,我觉着你还是回自己家去吧。
这句话为什么这么难说呢?这明明是她家,她想怎么样还要考虑别人的心情?
套餐吃完了,她看了几眼夏微予,张了几次嘴,话也没说出来,明明之前沟通的时候毫无压力。接下来水果沙拉也快吃完了,她酝酿了好几次,又没说出来,明明之前教育那家伙的时候自己妙语连珠。之后,她打开了酸奶,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明明……
明明个屁!
等吃完饭稍微休息一会儿,她就该去上班了,再不说今天就没机会说了。
夏微予先发现了不对劲儿:“你今天怎么了,吞吞吐吐的?”
我想把你赶出去,但是好像说不出口。
李君茹不尴不尬地笑笑:“没什么。我告诉过你,我那……亲爸出来了吧,又不是什么好人嘛,我……有些担心。”
“他回来了吗?他还认得你吗,你们有没有见过面?”夏微予问,“打算怎么安置呢,以后会跟着谁过?”
是啊,回来了,成天无所事事的,还想把这套房子拿走。所以你不能继续住下去了。这些话没法儿说出口啊。
所以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没事,他太久没回来过了,以后走不走……也不知道,还没做打算呢。在小姑家休息,小姑他们带着他吃吃喝喝的。”
实情真的讲不出口。
休息了一会儿,她就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说不出口。
晚间。
夏微予在黑乎乎的厨房里煮着粥,靠着小夜灯微弱的光,看着热腾腾的锅子。所有房间都有窗帘,只有厨房里没有。虽然厨房装的是磨砂面的玻璃,如果开灯,别人也能看到这个家里亮了灯。
不用李君茹说他也知道,被邻居看到他住在这里是解释不清的。
趁锅里慢慢翻腾的时候,他又戳进了一个网址,输入一串数字之后,刷出了一份成绩。总分376,政治62分,业务课(一)135分,业务课(二)129分,英语最差,50分,像以前上学的时候一样,外语一直是弱项。不过对于已经离开校园这么久没学习过,尤其不碰外语,利用工作之余偷偷备考,能考这么多已经很难得了。
这是他的考研成绩,出成绩后,几乎每天都要查看好几遍。
工作之后突然考研,这是江俊杰的主意。江俊杰邀请舒盈莹跟他一起考,舒盈莹还嫌不够热闹,把夏微予也拉进来。结果被拉来打酱油的人考的比这件事的发起人高。江俊杰只有331分,看起来非常悬。当初为了避免麻烦,夏微予报的是其他学校,跟他们有些距离,并且没跟他们选相似的专业。不过,如果都能录取的话,未来也许他们还能做同行。
夏微予输入舒盈莹的信息,一遍一遍出现提示,该用户不存在。
做同行什么的……这人也太不负责了吧,骗了别人一起考之后,就自己消失掉了。而且按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觉得自己没机会去上这个学,甚至连复试都没机会参加。
说实话看到成绩的时候,他突然有些后悔了,想放弃现行的计划,觉得好像看到了一线希望,他的运气还没那么糟。可他也很清楚,自己没有机会了。
微弱的灯光下,白粥逐渐浓稠起来。这几天里,白天还好,到了晚上,除了外界看不到光亮的过道和卫生间,他基本不开灯。到了晚上就用两张椅子架着一块木板当桌子,他坐在矮板凳上,紧紧挤在窄窄的过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