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只会反复穿那几件不成体统的衣服,或者把算不上肥胖的年轻身体一味藏在黑色的衣服里。刘海也总是有点儿长,无精打采地在眼前晃,不够利索的造型也显得她有些拖沓。再加上那个年纪学生流行的颓丧,学生们总觉得自己像个小黑社会或者街边洗剪吹那样,透露出一股缺乏朝气的丧和痞来,就有种酷酷的感觉。
“你不觉得你父母那代人,有些共通的特点挺叫人无语的?”“她”跃上了旁边的花池,晃了两下才站稳身姿,只有40公分左右的短裙摇曳着,险些露出裙下底色。
夏微予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她”,被“她”一把推开:“大傻子大傻子,你是无所谓啦,抠脚丫的糙老爷们儿瞎矫情什么?但是女孩子,尤其是她们小的时候,收不到生日礼物,也没有生日蛋糕,多可怜呀。”
说起来,舒盈莹的生日也在夏天呢,初夏时节,6月初。
他记得刚进剧团的时候,自己参加的第一个大型团建就是舒盈莹的生日。
那次其他成员专门避开了舒盈莹,一起商量怎么庆祝她的生日。杨露晗依旧是气场强大的存在,只说了句“我和老江计划了迎新首演的庆功,昭昭姐的生日是老毛安排的,这次交给那两个新来的吧”就不再参与讨论。
于是江俊杰就把活指派下来,说:“你俩准备个方案吧,或者分别准备个方案也行,回头大家一起商量。”
本来以为这件事中,自己只是个执行者、参与人身份,突如其来的任务把夏微予吓了一跳,给剧团的负责人过生日,让他和那个文文弱弱的小女生来设计?太要命了吧,新人计划出来的东西,能通过其他人的认可么?而且他跟那个小女生单独说过的话,加起来有没有超过10句?
他立刻社恐了,当时害怕极了。
后来还是小女生主动去问他,想怎么计划?
他半天想不出个完整流程,生日宴什么的,他就参加过亲戚跟朋友的,基本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儿或者老年人的生日,对于女生过生日,能有什么参照性?也不就是一起吃顿饭,然后切个蛋糕。总不至于像霍添过生日的那种排场吧,还包酒店,布置大场,搞甜品台,全程像婚礼一样播放音乐和视频,找团队做现场摄像。以他们的经费预算可搞不起这些,太寻常的似乎又了无生趣。这可难倒了他。
后来那个叫颜欣的小女生也只想出了一个没有特色的生日会方案,但大家都通过了。藉着颜欣家在市里有一套简装房的便利,省去了订饭店的花销,江俊杰取花,杨露晗取蛋糕,夏微予负责几道菜,道具老毛带着殷昭娣布置客厅,颜欣接舒盈莹准点到她家。
那天颜欣家焕然一新,客厅里摆满了装饰气球,墙角里堆着礼物,音箱里放着欢快的音乐,江俊杰抱着好大一束鲜花,夏微予张罗了一桌好菜,其他人拿着礼花筒。颜欣带着舒盈莹准时开门的时候,伴着礼花筒砰的齐声响,各色的纸花在头顶纷飞,江俊杰在大家一起说“生日快乐”的时候把花束交给她,于是大家一起鼓掌,把主角请入场。
所有人都以为舒盈莹会因为这个惊喜而开心,但她那天站在门口,惊讶的神色中更多是窘迫、尴尬。
大家这么用心准备,颜欣接她的时候也说有惊喜和礼物,她应该对自己的生日有所准备,但那天她好像笑得有点儿僵硬,也有些无所适从。
夏微予在一段段旁观中,也终于得到了当年她比起惊喜、更像惊吓的缘由,因为她似乎不知道过生日应该用哪种喜悦的心情。
至于应该是哪种喜悦,夏微予也不知道。
他也只去过别人生日会,自己却连个生日蛋糕都不曾有过。
过去住在夏英竹家的时候,他从来不敢有这种幻想。他一直都被告知,自己是一个寄养在这里的孩子,只是这个家里的过客,不但没资格提要求,连多吃几口都是不应该的,从他总是听姨外公说“占口粮”开始。
他一直很羡慕姐姐可以穿新衣服,还有很多零食玩具。姐姐拥有生日,那天可以吃蛋糕,姨外婆会多做两道硬菜,还有从市中心买的、平时喝不到的鲜榨果汁。有时甚至可以到市区最繁华地段的快餐店去吃汉堡,他对姐姐的生日又多了一些期待。但他只去过一次快餐店,如果没有在家里过生日,姐姐会跟同学在快餐店里庆祝,这种时候必然是不会带着他的。他喜欢姐姐过生日,甚至想,如果姐姐能每天都过生日呢?而上小学之前,他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
小学入学前夜,姨外婆抱着他,跟他确认自己的名字怎么写,当时的年龄、生日,还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姨外婆说如果需要做自我介绍,这些信息必不可少。当时的生日对于他来说是陌生的数字,他甚至不知道这种东西对于自己的意义是什么。
刚上小学的时候,坐在他后排的男生就过生日了,热情地招呼了周围的所有同学上家里去玩。年幼的夏微予懵懵懂懂,在姨外婆接他放学的时候提起这件事,姨外婆就带他在学校门口的商店里买了一套文具,包上了闪光的纸,系着一根漂亮的丝带。那套文具是当时最流行的多层铅笔盒,带立体支架和卷笔刀的那种,一共有三层,每层都有笔槽和放置其他小文具的格子。店家在铅笔盒里自行配了1支自动铅笔、1支油笔、2支绘图铅笔和7支彩色铅笔,有1块绘图橡皮和2块造型橡皮,还有2个握笔矫正器和1盒自动笔铅芯,除此之外还有2枚书签,基本把铅笔盒装满了。
这是一款令小朋友十分艳羡的铅笔盒,谁有这样一款铅笔盒,周围的小朋友都会愿意跟他做朋友,下课的时候这种豪华铅笔盒会受到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