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顾客过了两秒才问:“到路口就没电了吗,送过来就没电了吗?”

“我还要回家啊,你那里我不太熟,我看了,你那个地址我没去过!你出来自己拿一下行吗,我现在不方便得很!”

“我也不方便。”

“我今天送了一天了,我家里现在有急事儿,我这车子没电了,不方便呀,你能不能理解下?”

“不能。”

外卖小哥又气又急,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突然嚷嚷起来:“我把送餐费转给你行不行?现在没人了,接到的单也转不出去了,我也要过年啊!大家理解一下又怎样啊!你出来拿一下吧,反正也没多远啊!”

电话那边平静又不容拒绝:“我付了平时三四倍的送餐费。你是让每个人都出去自己拿,还是只让我自己拿。你都不给送到地方,我还订外卖干什么,我干吗不直接去店里吃?”

“涨多少又不是我定的,是过年它自己涨的啊!你订的那家店,就算送去路口,我也先走三公里了,去店里方便还是这样方便啊?我以前不常送你们这片区,你那地址我不知道!你不愿意出来拿是吧,你要非让我送过去,就要超时了,你先确认收到,我晚点儿才能过去!”

小哥觉得自己够妥协了,但他也没什么底气。确实一整天他都亲自送到客人手上,有些老旧小区连电梯都没有,五楼六楼的他也送上去了,只是这最后一单实在不想送了。没有什么原因,就是不想送了,心态突然就崩了。不过他也确实没理由,从他做这个工作开始,也有三年多了,哪一单不是兢兢业业、毫无怨言,只是这次的客人倒楣而已,他就是不想送了,没什么藉口,就是不想送了。

而客人似乎没有准备体谅一下的意思:“你送来吧,晚一点儿也没关系。但我不会提前确认的,什么时候收到就什么时候确认。”

这时女朋友的电话又打进来了,他先摁掉女朋友的电话,试图说服这个顽固的客人:“超时!你这单等于我白送了!又不是不给你送,我给你送还不行吗?我刚才错了还不行吗,我不该叫客人自己出来拿,我现在就送过去行吗?先确认一下就不行吗,我给你送的,我给你送!不会给你漏了撒了,一点都不给你少了,我好好给你送到手上!你先确认一下吧!我又没欠你什么!就不能体谅一下吗?”

“体谅人?我不知道应该咋体谅没有道理的人。你没欠我什么,我也没欠你什么,我两个小时前就下单付款了,超时了是你自己的事。”

“你还是娘养的吗?!”外卖小哥骂出这一句,眼泪都流出来了,止都止不住,他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说实话,你态度很恶劣,要求也很无理。再继续浪费时间和满口抱怨的话,我会考虑给你打差评。有时间讲条件,你早就送到了吧?做不了就别做了,我这时候点外卖也没欠你什么,你接单了,我也给你付送餐费了,你吃的就是这口饭。找不到地方是你的问题……”

外卖小哥不听这个客人说完,狠狠戳了一下屏幕,把电话挂了。他擦了一把眼泪,跨上车,看着导航,边哭边继续送这最后一单。

幽暗的地下室的深处有一间小屋。

它在仓库旁边,狭窄得几乎掩埋在杂物深处。避开那些杂物,用手电照照,可以看到一扇破旧的小铁门。小铁门背后是一个不超过6平方米的狭小空间,头顶灯光昏暗,靠门的一面放了一个又旧又烂的木制柜子,这柜子长得特别大号,背靠墙、头顶天花板、左右也紧粘两侧墙,难以想象当初是怎么搬进屋的。它占据了近半的空间,有两扇门,一扇门是常见的柜子内部结构,另一扇门打开别有洞天。那扇门里有一个狭窄且极陡的楼梯,顺着楼梯走上去还有个水泥培的空间,窄短且高。盥洗池、马桶和淋浴器几乎都挨在一起,可能因为空间太小,显得灯十分明亮。这里应该是挨着电梯的,电梯运作的声音十分巨大。房间另一面放了一张折叠小方桌和铁质旧椅子,桌上留着一个电热壶和小台灯,旁边是一张不足一米宽的小床,床边放着一个小板凳,大概是充当床头柜的。

夏微予又通过车库藏进这个无人发觉的小空间了,他从李君茹家带出的一点东西放在这个小屋子里,竟然显出了拥挤的感觉。回到这个离家特别近的地方,路上人少,他并没有被熟人看见,还顺道在附近超市里拎了一箱桶面,更是让小小的空间愈加逼仄。

虽然地方小,基础生活所需也算一应俱全。还好在楼里每天都会有人巡查几圈,也就没断水电。就是地下室紧贴车库,平时旁边几间屋子也就当仓库使使,除了电工,基本不会有人下来,所以没装空调也没安暖气,闷就算了,还冬冷夏热。

本想将就几天算了,坐一会儿就感到寒气很重,厚实的冬衣丝毫不能御寒,他冷得手机都握不稳。

这里有水有电,又能上厕所能做清洁,他计划这几天不出去,还是耐不住寒,搓着手跑出去买取暖工具。

他很怕超市关门,之前去买桶面的时候,已经有清场的意思。所幸他还是赶上了最后的时间,连挑都没来得及挑,随手抓了一台比较轻便的“小太阳”拎回去了。他都不敢想,如果没有取暖的玩意儿,他会不会一夜之间直接冻死在那栋楼的下面。

买到“小太阳”之后,他就没有那么着急了,可以走得稍微慢一些,数着灯笼和路灯,看着天色快速沉下去。他知道这个时间不会碰见家里的人,至于会不会碰见认识的人,那就听天由命吧。

走过两个规模很小的住宅区,经过几家饭店,常有人在开饭前点一串鞭炮,时不时能闻到火药味,也能踩到红色的炮仗皮。他突然想起来,在那场梦中,舒盈莹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头发梳的高高的,骑着自行车,在鞭炮和花炮声中经过条条巷道和街道,发梢一晃一晃的,看起来总有些寂寞。于是突然觉得自己一个人提着“小太阳”走在路上,也显得孤寂又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