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答应你。”夏微予说，“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噢，对了，上次你还留下了一个条件呢。你还真不好伺候。”阿鼎环臂笑了笑，“不过没关系，你说吧，想怎样，我们也是自己人了嘛。”
自己人？未必。
夏微予从进门看到“舒盈莹”的时候，已经在这个人脸上看到激动的神情了，那就是饥饿的野兽看见猎物的模样。
他掐了掐手心，主动贴近镜面，双手扶在镜面上，说：“既然我不可能再回去外面的世界，你得先抹掉关于我的所有痕迹，让‘夏微予’这个人在外面的世界里永远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不用急这一时。”阿鼎没有主动触碰他，依旧环臂而立。
“我就急这一时。”他直直盯着阿鼎。
阿鼎也盯着他的眼睛，两人之间静默了一会儿，阿鼎先笑起来，放下了环抱的手臂，点头说好。
“我跟你之间还没有正式契约关系，你去写自己的名字。”阿鼎指了指窗边的学生桌椅，上面有几张纸，还有一支笔。
夏微予极潦草地划上了自己的名字。
那张纸飘起来飞进了镜面里，消失在阿鼎掌中。
阿鼎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神情，朝夏微予勾勾手指：“好了，你来吧。”
“只要进了这个房间，我就不存在于外面的世界，是么？”夏微予没有动。
“对。我可以向你保证。”
“好。”
夏微予走向阿鼎，抓住了阿鼎按在镜面上的手，紧紧握住了它：“我自愿接纳你，你自便吧。”
阿鼎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抓得这么紧，就像怕自己反悔跑掉一样。其实他只要同意阿鼎的接入，就没有主动权了，以后他是没机会谈判的。阿鼎觉得他应该想得到这件事，他应该会抵触排斥，为什么好像反而有点儿期待呢？
反正他只能这么做。
阿鼎觉得自己不用费工夫猜测他的心思，只觉得他早已被拿捏得死死的，他必须跟自己合作。不对，怎么是合作关系，他必须得作出让步和牺牲。
当然，阿鼎根本不知道夏微予对于这个“牺牲”的觉悟跟自己想的不一样。如果愿意多留个心眼，阿鼎就不应该让这个“容器”死死抓住自己。
夏微予感觉不到有什么东西在支配自己，就像以前扎伤表哥、推韩咲坠楼的时候一样，会存在一些异样的感觉，但他有自己清晰的意识，又好像一切都不是自己的意志。
在这种感觉愈加强烈的时候，像是过去扎伤表哥之前有个隐形的进度条，在这个进度条满值的时候，他就会抄起身边的剪刀插进表哥的颈部。他摒住呼吸，小心地感知着阿擎给他的提示，好像还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了。
到了！他感觉有人在脑中清晰地告诉自己。
这时，他突然拉了阿鼎一把，把阿鼎的半截胳膊拖出了镜面，用全身的力量抓住阿鼎的手，另一只手掀掉了进门后一直扣在头上的外套帽子，并一把扯开了外套拉链。
阿鼎感觉到了他的抗拒，就在马上就能顺利完成这个进程的时候。阿鼎意识到不对，但已经晚了。
他甩开了外套，身上只套着一件不太成型的拼缀而成的衣服。阿鼎赶紧朝回缩手，他的手就像卡死的钳子，紧拽不放。阿鼎看出来了，他那件奇怪的拼缀衣服，是东篱校区医务站给失控成员做稳定治疗时用的材料。那种材料只出产于分校区地面之下，是构成404整个系统稳定的材料之一。网络版404的钉子是加强型材料，阿鼎每次都让人在窗边的学生桌上写自己的姓名，用的“纸”也是加强型。相反，很多拥有被动能力的人经常随身携带抑制型的材料，比如李君茹脚链上的小配饰，还有韩咲手表背后贴的那块东西，包括王志凌失控后的那副眼镜。夏微予知道这两者之间的平衡关系，他用了很长时间来做准备，就为了这一刻的博弈。
“原来那些失踪的东西都在你手上！”阿鼎惊叫起来。
夏微予撕破了拼缀的衣服，他身上镶入了好几颗改磨过的小号钉子，就像针灸一样，只是相较中医使用的针，那些小钉子粗短的多。小钉子全部都位于任脉督脉的死穴之上，就像他怕自己死不透似的，给自己上了一道道保险，只是那些钉子太短小，似乎嵌入得不深。不知什么时候，他手里也多出了一根熟悉的长钉子。
“难怪我怎么都找不到！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你怎么会知道应该怎么隐藏它们的踪迹？！”阿鼎失态地大叫起来，“你放开我！你这个疯子！原来你不要出现痛觉是因为……”
夏微予一根一根地把嵌在身上的小钉子完全按了下去，打断阿鼎说：“我为什么不可以知道，之前我说过的吧，你应该把我灭口。余盛威那个糟老头子，虽然是个蠢货，不过他推出了你的所有把戏，你能灭他的口，就应该想到他有可能告诉过我什么。”
“放开我！放开！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怎样啊！”阿鼎惊慌地大喊，怎么都抽不开被死死攥住的手。
“知道啊，我这不是怕死不透么。我这种倒楣鬼，是死是活无所谓，但我要拉你来垫背。”夏微予按进了最后一根位于后颈的小钉子，手里的大钉字也一点一点刺入心脏部位，“我这人其实一直挺窝囊，我也受够了。我不想当什么牛逼大佬，我只想用自己的方式解决自己的问题。”
铜钉慢慢没入胸膛，穿过表皮，穿过肌肉，碰到骨骼，他晃动手腕，铜钉稍微转变方向，继续毫无阻碍的一点点没入进去。血往下淌，跟那些小钉子渗出的血迹一起，几乎染遍了病态的、苍白的躯体。
“不要，不要！快停下！”阿鼎几乎要哭出来了，“你别这样，我们……我们好好商量，好不好？你，你还有什么要求，你提出来，我都可以满足你。求你了，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