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求你跟我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好不好啊?”夏微予眯起了眼睛,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自己好像快坚持不住了,从大钉子慢慢刺进身体的时候他的状况就已经很糟糕了,如果不是那件拼缀的衣服还没完全撕开,他早该结束这一切了。
只是一种莫名的快感,让他想看看阿鼎惊慌失措的样子。
在他出门前,穿上那件拼缀的衣服,拔掉那些小钉子上的“扣子”,对着镜子,朝每个死穴刺入的时候,其实害怕极了。他不知道这样顶不顶用,只是想用自己能想到的办法避免失败。
现在看到阿鼎这样子,他过瘾极了。
“你放过我吧!我让你恢复如常好不好,我给你最好的未来好不好?”阿鼎像孩子一样大哭起来,“我不跟你交易了!你要什么只要我能我都给你!”
“那些太奢侈了,我要不起。”夏微予已经看不清阿鼎的样子了,“所有人都以为你坚不可摧,如果他们看到你这样,是什么表情呀?”
“我,我离开这里,我走得远远的,我再不来了!求你了!”阿鼎明显感觉到夏微予的力量变弱了,但阿鼎自己几乎跟他完全融合,也受到同样波及,没有力气逃开。
“晚了。”夏微予抬起头,已经什么都看不见的眼睛直直对着阿鼎的脸,“轮到我说这句话了,游戏结束了。拜拜咯。”
他胡乱扯掉拼缀的衣服,长长的钉子也完全插进了胸口。钉子开始自毁了,大大小小的钉子在他身上融出一个个孔洞,心脏喷出来的血溅花了半面镜子。
就在那一刻,仿若阿鼎在偷窥溯时看到的场景,那个沉睡的古代少年在混沌的黑暗中睁开双眼,他又回来了。以电光火石之势,撕开的却是自己的铠甲,那枚铜钉化作细长的利剑,他狠狠地洞穿了自己的胸膛。
“你怎么?不……”阿鼎的脸上惊惧胜过讶然,“不要!!!”
转瞬局面完全超出了阿鼎的预设,明明自己已经把眼前的这个人握在手里了,只是没想到这个病弱的年轻人为了阻碍自己,不惜做到这种程度。
他的嘴里不断地涌出大量血沫,身体随着那些孔洞慢慢松软、融化、塌陷,脸上尽是诡谲的笑容,极限的悲哀,无尽的快乐!
阿鼎觉得自己从来没见过,从来不知道人类的眼睛可以明亮到这种程度。
混杂着浓重的液体翻涌声,他的嗓音混浊,带着莫名的兴奋。
“再也……不见。”
“等等!”阿鼎想试着抽出他胸口上的那枚铜钉,已经晚了,伸出镜面的手如同燃烧一般急剧碳化,皮肤和肌肉迅速从漆黑的枯骨上剥落,阿鼎在镜面里的部分也随之瞬间化为粉齑,巨大的爆炸力,连同一切都轰然而动。
那一天,一个暗沉的雪后清晨,4号小区的404,传说成为了永远的灰烬。
春节后上班第一天,李君茹差点儿迟到。
春节的最后一天,她爸依照第一轮计划,出行去找她的生母了,她就回新房子住了一夜,正好上班离得近,她希望通过晚点儿起床的方式,稍微缓解节后综合症。
过年时,她爸跟以前的朋友取得了联系,有人替他打听到了一些消息,讲得特别有回事儿。这个男人本来以为家人会反对自己去找那个女人,没料到大家挺宽容,各家都给了些钱,说,就算白跑一趟也可以在周边转转,就当散心。
李君茹送他到车站,他的行李只有一个普通双肩包,看着他消失在闸机口,李君茹却在火车站里站了很久。
那个人跟旧友们聚会的时候,她也去了,原本她是很抗拒的,最终还是拗不过那个人的哀求,勉强跟着去了。她一路都在想,如果那些人让她恶心,她就赶紧走,绝对不多停留一秒钟,她才不在乎那个人的面子。
聚会订在一个普通的家常菜馆,拥挤的包厢里坐满了人,在她的意料之外,她总觉得自己会看到一些不成器的、像她爸一样的老卢瑟、老流氓混混,看到的却是一群跟自己伯父姑父们差不多形象的寻常中年人。
他们虽不大富大贵,也普遍都有份还说得过去的工作。有的在开网约车,有的在做安保,有的在做厨子,有的在做维修,有的在做快递、外卖,有的在旅店打工,行行业业,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金盆洗手了,不过就是一群夹杂在人群中的普通中年人,过着平淡的日子。
她无法想象这一屋子的人在年轻的时候是一群人间祸害,干不出任何好事,还带着她爸触犯法规,好些曾经都吃过牢饭。
她过去是敏感怯懦的小孩子,后来她长大了。
成年人也是会长大的吧,就像这群人一样。
突然又有些惦记夏微予了。
春节的最后一天,夏微予朝她支付宝里转了一万五,要她把陈佳琦的钱还回去,并且感谢她前段时间包吃包住、带他剪头买衣服的照顾。李君茹说不清当时是不甘心还是什么情绪,给他退了回去,过了会儿,他又原封不动转过来,她继续转回去。重复了四五次,李君茹放弃了。
算了。比起收下别人的善款,这才更像他会做的事。
再过20年,大家都成了一群油腻的大叔大妈,他是不是还会避开大家的视线,那他会在将来的聚会中被完全遗忘吗?
诶,为什么会怎么想呢?
还有一件事在她意料之外,她爸和那些人聚会,却没有喝醉。很多人都有各种各样的健康问题,大概是年轻的时候太放纵,现在惜命了,建议禁酒。一桌近三十号人,也就开了一瓶低度红酒,还没喝完。看来这些人是真的和过去说再见了吧,已经可劲儿造不起来了。
她希望她爸也可以像在座的大部分人一样,做一点正经营生,能赚多少钱无所谓,只要别再做坏人和废人,怎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