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严天擎的出生,没有掀起多大波澜,严家门口一点儿不见热闹,似乎这不是值得庆祝的事儿。为此,严母出门也没那么勤了,生怕再说漏了嘴,让人看不起她。
严天擎作为长房的第一个男孩,他的出生不壮观,童年也普普通通,不见所长。
在他长到5岁的时间里,大宋王朝在契丹人扰乱中得了几次胜仗,临近的羌人也算友好,人们的精神面貌并不惨淡。他家在边陲,却寓踞一个三不管的安生之地,远离主战场,虽发展得不怎么样,人们也乐得其所。
一个5岁小童并不懂得“天下”“战争”,他只是平和环境里的一个小朋友,正是最顽皮的年纪,喜欢上高爬低,颇令人头疼。这时,家里已经有5个孩子,除了在他出生时躲在廊角探头探脑的两个孩子,他也做了哥哥——他的母亲和婶母在同一年各生了一个男孩,弟弟们已有1岁了,每天咿咿呀呀的。其中,婶母生的堂弟十分受祖母的喜爱。
严天擎对于祖母偏爱堂弟之事,没有过多想法,每天都专注于自己的玩乐,常叫姐姐带着自己出去瞎跑。被关在家里也趣味无穷,前庭的石桌椅下爬过的虫蚁,后院菜地里的杂草,两边果树新出的枝丫,对于他来说都好玩极了,整个院子都有他爱逗留的地方。
“阿擎!你又在搞什么鬼!”
小童听见一声呵斥,赶紧就近往厨房跑,一下就钻了进去,猫在空水缸里不做声。
脚步声近了,又远了,姐姐走了,他就掀开水缸盖子,站起来。刚进入厨房里做活的婆子被他吓了一跳,差点儿跌坐下去,抚着胸口直叫:“小祖宗!你又踩了满缸子的泥呢!”
严天擎嘻嘻笑着,爬出缸来,顺手从篮子里摸走婆子才买的烧饼,一溜烟儿就跑掉了。
“小祖宗!那是你叔叔夜里工作的点心!”婆子在后面大叫着。
严天擎边跑边咬了一口,酥脆鲜香,有点儿甜,还有淡淡的猪油味儿,是隔壁胖叔家烧饼的味道。
他跑了没几步,就被姐姐捉住了。姐姐已是豆蔻少女,比一般的同龄女孩高出不少,看起来也成熟得多,像个已有十五的姑娘。她皮肤细腻,唇红齿白,比小时候更好看了,眉眼却生的高挑凌厉,一副不好惹之相。
被拽着后腰提起来,手中的饼也被夺下了,姐姐眉毛一挑,显得更凶了,骂道:“你这个坐不住的臭家伙!今天教你的字可都会了?又跑出来瞎蹿!”
严天擎撇撇嘴,委屈地说:“我认得了。”
“好,现在我就考考你,要是写不上来,明天就别想出去玩!”
“不要!”
“你这个贪吃贪睡贪玩的小混账!”姐姐放下他,旋即给他屁股上来了重重一巴掌,“没出息!你这性子,等进蒙学了,就是最丢人的一个!”
“还早呢还早呢!”
“不早啦!没两年啦!”
“娇娇又在发脾气了。”严禹邦笑着路过,摸了摸严天擎的头,“阿擎是该收收心了,以后可不能坐不住啊。”
严天擎一看叔叔来了,赶紧躲到叔叔身后,油乎乎的小手还在人家衣服后面抓出一片油渍,对严天娇吐舌头:“姐姐就是爱发脾气,还打人,凶死了!”
严天娇更生气了,又要捉他来打。严禹邦却护着身后的孩子,伸手挡住女孩,顺便接过了她手中那块被咬了一口的烧饼,又塞给了严天擎。
“喜欢就吃吧。不过吃了要听姐姐的话,每天也要识得几个字。”严禹邦拍拍小童的头和女孩的肩,离开了。
严天擎拿着好吃的又溜不见了。他最喜欢叔叔,家里就叔叔对他最好,有时间就带他去街上买好吃的好玩的。他父母很少带他去玩,也不给他买那些。祖母更是吝啬,他想吃路边的东西,会被责骂,但祖母自己却可以在茶棚里吃一碟花生米。接着祖母就要跟人说话了,能说很久,还不让他离开,不知所云的内容听得他直打瞌睡。
其实他也喜欢姐姐,姐姐不凶他的时候,他也觉得姐姐最好,跟叔叔一样好。但姐姐有一点特别不好,姐姐觉得父亲过去不会读书,怕他以后也不会读书,就总逼着他习文写字。姐姐教他的东西不难,他很快就能记住,向来不太当回事。偶尔他忘了,或者懒惰,姐姐就大发脾气,模样恐怖极了。
不等多久,他这种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也快结束了。起因是姐姐带他出去玩,遭遇了一群少年流氓的骚扰。
那天,他表现还算好,姐姐答应带他去玩,他拿了叔叔刚给他的小泥人儿,跟着往外跑。到小河边,他和姐姐的秘密基地,一个破旧的小屋子。过去有一名老人独身住在里面,后来老人死了,屋子就空下来,能被拿的东西都被拿光了,里面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灶子和一些枯草败枝。
他和姐姐喜欢在灶身上刻字,大体是留下当天日期,好像这么做了,就表示破屋子这一天就归于他们所有了。
这一天,他们又刻好了字,就在附近找了些零碎的物资,坐在枯草堆上摆弄起精致的小泥人儿。严天擎很幸运的拿到了几颗鸟蛋,还为小泥人儿捡了块正好可以做床的木板。姐姐找到些野果,捡了两块瓦片,她把瓦片在灶子里摆好,抓了一把枯草,引了火,烤起鸟蛋。
还不知鸟蛋有没有烤熟,几个少年闯进了他们的小世界。
走在最前面的人讥讽道:“哟,你这小美人儿,又带着小屁孩出来玩呢。你都十三啦,你长大了,要跟大人玩,不要成天带个小尾巴,丢不丢人啊?”
严天娇白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玩啥呢?你们玩啥呢?小泥人儿?还有吃的?你过家家呢?你几岁了还过家家?也是啊,你十三了,你可以嫁人啦,你想男人了吧?想有个家了,是不是呀,啊?”那人又说,“你带个小崽子假扮什么夫妻?干脆你跟了我吧,我接你到县里吃酒楼啊。不如就在这儿跟我拜了,这屋子破是破了点儿,好歹也算个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