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先生紧握戒尺,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更看得他双腿发软,生怕先生不予以责罚,而是叫他收拾东西回家去,以后别再来了。
赵先生站起身,指着窗户说:“到那边去。”
刘民只得照做,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窗户旁边。
“转过身去,两只手撑到窗框上,腰弓下去。”赵先生也跟了上去,解释道,“以后太重的惩戒,就不让你们的小手受苦了,省得耽误了写字。”
这时沈安禾庆幸地暗自拍拍胸口,比起刘民,他可不算丢人啊。这并不是幸灾乐祸,他还是很同情刘民的,毕竟在这书塾里,刘民是他最好的朋友。只是这时看着刘民那滑稽的样子,他有种劫后余生的快慰感。
“你们的手,读书写字的,没做过粗活吧,又细又嫩,远不如这该死的屁股厚实!”赵先生说着粗话,狠狠的一板子就抽下来了。
刘民惨烈地大叫一声,立刻站直了跳起来,又被赵先生按着压下去,紧着就是一顿猛打。
伴随着刘民杀猪般的惨叫,学生们都吓傻了,连赵白都不自觉朝后挪了挪,皱着眉偏过了脑袋。赵白的座位直直对着“刑场”,都能看清先生和学生脸上细细的汗珠子。
不知道刘民被打了多少下,大家都没敢数,能留在座位上不逃出去已经不错了,哪里还会保持这些神志?不过,持续时间并不长,也许赵先生也受不了刘民的哭喊,那委实难听极了。
刘民已经没功夫考虑面子的问题了,弓着背,扶着腰,回到座位上小心翼翼地坐下去。这时沈安禾松了一口气,虽然叫得惨,应该不严重,他可一点儿都不想为自己的好朋友涂药。这么庆幸着,顿时觉得自己的手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接着轮到其他侍读生的问题,多数只被打了几下手板,只有一个倒楣的去窗户边“受辱”了。然后是亲族子弟们,女孩们最多被批评几句,赵先生并不责打。男孩里少数几人没有受到惩罚,其余多数挨了几下手板,极个别两个去了窗户边上,也远没有刘民叫的惨。
严天擎松了一口气,虽然经常走神和打瞌睡,这也都是无关痛痒的小问题,远不到该罚的地步。他庆幸自己有米赪和赵白这样的朋友,要不表现成什么样还不好说呢。
很快轮到了赵大人的庶子们,只有赵白没被批评但也没表扬,其他三位表现得不怎么样,也不至于到了该被责罚的地步,很快就不痛不痒结束了。
“赵雪旑,好孩子啊。这么小年纪跟着哥哥来读书,虽是女孩,却有着超过很多男子的才智,真是块读书的好材料。”赵先生脸上的神情柔和了下来,欣慰地说,“雪儿也懂礼守矩,秉性端庄质朴,心地善良,没有哪位先生不喜欢啊。我是没看见在座的哪位像雪儿一样,能始终专心听课、认真读书,从不走神、兢兢业业,考核也次次名列前茅。”
赵雪旑,有着一张可爱小圆脸的6岁女孩,跟她的哥哥一样,粉粉糯糯的,大大的桃花眼扑棱扑棱地眨着,十分惹人喜爱。她就是那位小嫡女,是赵大人最疼爱的孩子之一。
“雪儿若是男子,一定是富国安邦的好人才啊。”
最后这句听起来像是惋惜了,赵先生自觉多言了,赶紧点评了她的同胞兄弟们。
规矩和制度方面,赵明冉带着弟弟们在晨练中迟到,无视不许仆从成群的规定,还是频频带来庞大阵仗。课业方面,赵明冉也是在下午带头逃课的,经常不完成课程任务,还在考核中作弊。
可以说,赵明冉就是赵白口中的那种纨绔子弟了,觉得自己老子了不起,就算不好好读书以后也有好安排,再不济就待在家里坐吃山空,他老子的钱也够他此生花销。学习?勤勉?奋斗?那是平民家穷孩子的事儿,他哪需要在乎这些,现在门阀再低,也比平民家的孩子起点高多啦。就说他家在县城里的产权吧,最兴旺的两条街都是他家的,光是坐在家里收租子,就完全足够全家包括仆役们的吃穿用度。
赵明冉的弟弟们普遍好不到哪儿去,总是跟在哥哥屁股后面,非常形影不离。甚至二弟赵梁还要更顽劣些,以捉弄脾气好的先生为乐。同窗们也逃不过他的魔爪,藏别人的书本,起争执后,就把别人的书袋扔进后院的水池里。还拽女孩的头发,甚至掀女孩的裙子。只有那位最年幼的弟弟好些,他只是离不开人照管,根本无法独立,只能跟在哥哥身后跑。至于哥哥们在做什么,他几乎都是一知半解的,反正他年纪小,黏着哥哥就完事儿了。
赵先生越说越失望,赵大人交代给他的事儿自然是不能忘的,这几个小家伙才是他眼中重点关注的对象,偏偏他们的表现特别不成器,令他头痛不已。
这时赵明冉他们哪里还敢造次,开始以为是用那两个管理生以儆效尤的,谁知道这次是全面大肃清,所有人都被挨个点评了,该罚的都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打了,哪里还幸灾乐祸的起来,都缩着不敢吱声儿了。再怎么说,这还是他们的伯父,是家里的长辈,罚也是罚的起的,刚入学的时候,还不是把那小妾生的打得一只手肿两个大。以他们犯的这些事儿,可比先前点到的那些人严重多了,伯父可得怎么教训他们呀……
“唉,你们这样可不行。你们父亲专门建了书塾,送你们来读书,不是让你们在这儿做这些事的。”赵先生沉痛地说,接下来说了让所有人都诧异地话,他唤了一声,“严天擎。”
严天擎反射条件地站起来了。
所有人也看看赵先生,又看看严天擎,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赵先生又叹了一声:“你到窗户旁边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严天擎也不知所措地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