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听了这话，更是愣住了，这个“各自吃饭”……还要分灶来做？她迟疑地看向祖母。
祖母点头说：“是啊，你就赶紧换了吧。”
母亲的眼泪下来了，她算是明白了，过去丈夫还在家里，多少要顾及男人的面子。现在只剩下女人和孩子，她们就赶她去住那套小厢，还让她另起炉灶。虽说小厢那边夫妻的卧房稍大一点，也仅仅只有一点点，大概可以多放两口箱子的那种一点点。虽说多一间书房，但其他房间小得都快转不过身了，哪里是暖和，分明就是闷热！书房也仅仅能塞下两口书架和一张桌子，同样逼仄极了。虽说有间闲置的厨房，但那旧灶都快塌了！
严天擎急了，刚要反对祖母和婶母的安排，就被母亲按住，不许他说话。祖母看了，又说一句：“阿擎读书忙，每天出门最早，你母亲和姐姐顾不到你，就多给你些月钱吧，以后自己在路上买些早点吃。”
祖母这么说，母亲就更不让严天擎吭气了，死死揠着他，连连向祖母道谢。
严天擎就只能看着婶母带头，领着家里的丫头和男役忙碌起来，交换了两家人的居住位置。这时一直在屋里照看幼妹的姐姐才跑出来对着婶母破口大骂。
“啧啧，成何体统。”祖母斜着眼看姐姐，嘴里嫌恶地说，“生成一副勾人的狐媚子相，性格还如此张扬，向来不知收敛，不知为何有人为她说媒。等妙儿再大些，认人学事了，就断断不可让她照看，家里出两个疯子还得了！”
母亲赶紧对祖母说：“等养好了身子，媳妇一定自己教养妙儿，亲自抚养她长大。”
看着自己母亲这副不争气的样子，严天擎憋屈的不行，可他又不能说母亲的不是，只恨自己年纪小，人微言轻的，只有被人拿捏的份。看着婶母那得志的模样，气得他坐到后院菜地里大声背书，背了半天什么都没记进脑子里。
祖母也守信，在两房人互换了位置后，就给了母亲伙食的月钱，适当增加了严天擎的月钱，甚至在姐姐照顾幼妹这件事上也有了一些补贴，这些钱很快就由祖母亲自拿到房里，给到大家手上。
对于突然换房和单独起灶的事，母亲还有些手足无措，收到祖母送来的钱，又露出了笑意。毕竟祖母向来节俭，她们母子的月钱向来很少，现在多了可以自由支配的钱，母亲对以后的生活还是新奇的。
姐姐还是冷静的，把大家的月钱集中起来，算了个账，立刻就打破了母亲天真的幻想。自然，家里现在的烧饭婆子肯定不会伺候她们这家人，母亲想聘请一位厨娘做饭，这些钱根本不够请人来做饭，只够她们自己买材料起灶，而且也别想吃得丰盛。像零食、点心这样的东西，保守点儿算，四五天才能买一次。虽然后院的菜允许她们采摘，也划分了范围：祖母占三分之一，长房占三分之一，叔叔家占三分之一。明显祖母还是和叔叔家一起吃饭，长房的人数占了家中一半，却只能享受极小一片菜地。母亲的脸又苦了下来，她哪里敢向祖母再讨些钱，以后的日子比她想象中的艰难多了。
想稍微吃好些，就把严天擎以外人的月钱都拿来补贴，这样大家可自由支配的比以前更少了。严天擎也想把自己的月钱补贴一部分进去，至少祖母增加的那些可以拿出来给母亲用。母亲立刻拒绝了他的提议。
姐姐把他的那部分钱分出来塞给他，说：“你一个爷们儿在外面，兜里没点儿钱行吗？你可别觉得这钱来得容易，你还要自己吃早点呢，得省着点儿用，别觉得在外面吃东西是简单的事儿。一会儿你就沿着上学的路走一圈，找家合适的铺子去。”
严天擎没把姐姐说的话当回事，还觉得她危言悚听，出去逛了一圈果然发现事情就像姐姐说的，没那么简单。单说镇子和县里的物价，镇子的东西简单些、粗糙些，又是乡里乡亲的，价格自然比县城里低。但是镇子的商户开门晚，也没有早市夜市一说，他出门的时候一般还没营业呢。县城里就贵些了，周边物产其实不算丰富，又是边陲地方，经济也不发达，铺面租金还受赵大人家里影响，成本自然水涨船高，随便一个烧饼也得两三文。他曾听到借宿生提起过，说他们的家乡买块烧饼才一文钱，个头还比这边的大呢。
他的月钱原先是80文，现在要在外吃了，多给了30文。这30文哪里够他每天买一块2文钱的烧饼，还要从原先的月钱里贴30文才够呢，这么说起来，他的月钱其实不增反减了。
严天擎这下傻眼了，虽说他在赵家家塾读书是不花钱的，但走出了书塾总得花钱吧。他在家也要学习，那墨、那纸，哪个不是消耗品？以前父亲经常通过工作便利“顺”一些回来，有时也要通过自己购买，现在连父亲的这层便利都没了，这是一笔逃不掉的花销。以往遇到了流行的志怪、传奇，他也要买本看看，不买总得租吧，这下可能租都租不起了。还有休息日里偶尔出去玩的花销呢，总不能还像以前一样，跟姐姐在河边拣些小玩意儿，去废屋里自娱自乐吧，现在废屋都没了呢。
跟米赪一起上学的路上，他禁不住叹了一声：“唉……”
自家里发生这种变动后，他又上了五天学，中间休息过一日，除了休息的那天，他早上都空着肚子，没有决定好自己的早餐应该怎么安排。
米赪问：“怎么了，感觉你这几天都心不在焉。”
当然心不在焉啦，这上学路上不得看看有啥能吃吗，他就把家里的事告诉了米赪。
米赪想了一下，才说：“你怎么不早说。以后我多带块烧饼，你拿去吃吧。反正我们书院没有伙食，大家都自己带，我爹每天都要帮我准备两餐饭呢，不差这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