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青瑶摇了摇头,脸色不太好看。“是皇后。”
赏菊会那日,梅妃说起过,整个后宫最会养花的人是皇后,她的寝宫一年四季花卉不断。
还提到过这种无比艳丽的花,名字还很动听——俏美人。
这种花花香浓郁,并且能开过整个冬季。等到了下雪天,满园雪白只剩一抹红,俏美非常。
可她们不知道,那花香平常人闻也就闻了,顶多过敏。
对于皇帝来说,却是致命的。她昨天才换了熏香,今天这花园里就摆了上百盆的俏美人,是怕皇帝死的不够快么。
“想说什么,待会让青玄来说。”容墨拧着眉,轻轻在她耳边耳语。“父皇知道有人进了观星台下。”
骆青瑶眨了眨眼,唇角微微翘起。
她也没打算自己跟皇帝说把这些花搬走,青玄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想着她踱回青玄身边,飞快耳语一番,重新站好。
少顷,慕公公开门出来,笑吟吟的请他们一行人入内。
进入前殿,青玄、白辞和容墨一道下跪行礼,骆青瑶单手竖掌,行佛门之礼。
皇帝气色依旧很不好,随意瞟了一眼,视线定格在青玄身上。“你就是国师的大师姐?”
当初见那小和尚,他就觉得那样貌生在男子身上实在可惜,不想他的大师姐竟与他长得一模一样。
“臣女骆青瑶,见过陛下。”青玄抬起头,学着骆青瑶平时的样子,目光清冷的跟皇帝对视。
皇帝听罢,脸色不由的变了变。“你方才自称什么?”
臣女!难道她就是骆鸿卓的长女骆青瑶?!
“臣女骆青瑶,乃护国大将军骆鸿卓的长女,因自幼被养在凉城别庄,得缘拜到师父青云先生门下。”青玄朗声作答。
初识骆青瑶时,她与她说,她的是俗家是鬼医谷青家,她还不信。
后来送青雀和青风回去,才算是彻底的信了。
“你不是死了么。”皇帝危险眯起双眸,目光凌厉。
老国师说贵女星落,大顺皇室的荣光难保,因此必须先立太子,才能传位于容墨。
她竟是没死!
青玄默了默,按照骆青瑶教的话,徐徐道出没死的原因。
皇帝将信将疑,想到此事乃容霄所为,又想起事后老国师跟他说的那一番话,想到观星台下的地宫,眼底杀气尽显。
好啊,不过一个国师,不但把他玩弄于股掌,还想试图掌控朝政,此人不除必定后患无穷!
眯了眯眼,皇帝移开视线,望向骆青瑶。“国师大人,听皇儿说你对观测星象颇有心得,不知近日可有发现?”
骆青瑶捏紧了佛珠,抬起头来,微笑道:“帝星甚明,贵女星大亮,自是蒸蒸日上之气象。”
皇帝揉了下额角,眼底滑过一抹疲色。“如此,便有劳国师大人的大师姐,为朕诊脉。”
骆青瑶笑了笑,不动声色的冲青玄点头。
皇帝躺到龙椅上,神色倦倦的闭上眼。
青玄和白辞一道上前,坐到慕公公准备的矮櫈上,接过他递来的明黄锦帕,覆到皇帝手腕上,像模像样的开始诊脉。
仔细品了片刻,她说出骆青瑶之前说过的话,不疾不徐的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瓶。“陛下这病症闻不得花香,否则病情会加重,夜间入睡时更是疼痛难忍。”
皇帝沉默半晌,轻声吩咐慕公公将院内的花都搬出去。
慕公公应了声,立即把当值的内侍叫过来,语气严厉的叮嘱一番。
青玄将瓷瓶放到御案上,再次开口。“熏香也不要闻,陛下若信得过臣女,此药丸一日三丸,服下便可减轻痛苦。”
“师姐休得无礼。”骆青瑶适时出声,捻着佛珠上前一步,单手竖掌施礼。“陛下若是担心此药有毒,本国师愿意以身试药。”
皇帝睁开一条眼缝,看了看青玄,又看看骆青瑶,伸手拿过那瓷瓶,自己倒了一颗吞入口中。
那药丸的香味清冽恬淡,入口生津。
吞下不多时,折磨他许久的痛楚渐渐减轻,昏昏欲睡之感亦随之散去。
“扶朕起来。”皇帝双眼睁大,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很多。
慕公公差点喜极而泣,利落过去将他扶起。
皇帝捏着小小的瓷瓶,发现里边只有三颗药丸,不由的诧异。“为何才三颗。”
“此药炼制异常麻烦,一个月能出一粒,已是万幸。
“既然如此麻烦,你便暂时留在宣城。”皇帝面露不悦。“慕公公,通知骆将军进宫,朕有话跟他说。”
慕公公偷偷瞄了一眼骆青瑶,又看看青玄,挥着浮尘恭敬退下去安排。
这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年岁看着也相当,不知骆将军见到,心中会做何想。
骆青瑶余光扫了一眼慕公公的背影,唇角微微向上扬起。
骆青雪要大婚了,这个时候她好像真的应该回去作威作福一把,好让她知道一下,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可是好无聊,毛爷爷说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嘛……还算了。
她天生就不喜欢这种,一屋子女人你陷害我,我也陷害你的戏码。
不过教训一下骆青雪,这个必须得有。
“陛下。”青玄跪下去,冷冰冰的说:“将军府已无臣女落脚之处,骆将军眼中也无臣女这女儿,因此臣女不能留在宣城。”
“放肆!”皇帝倏地动怒,目光阴狠的睨着她。“朕的话你也敢反对!”
“为何不敢,我鬼医谷治病救人,只看眼缘。”青玄头皮阵阵发麻,但仍倔强的昂着头,唇边浮着冷笑。“此番入宫,臣女是看在师弟无尘的面子,并非因为陛下您是大顺的帝王。”
皇帝一噎,想发作,又找不着合适的理由。
青云先生治病救人全凭自个高兴,想不到教出来的徒弟也是如此。
定定看她片刻,皇帝示意她起来,状似不经意的望向容墨。“皇儿,你怎么看?”
“回父皇,国师大人的师姐既是骆将军之女,按君臣之仪当留下为父皇治病。只是……”容墨故意顿住,一脸为难。
“只是什么,有话就说支支吾吾作甚。”皇帝明显不悦。
“骆小姐在将军府连个落脚之处都没有,说明她与将军府已无关系,君臣之仪也就不存在了。”容墨淡然掀唇。
骆鸿卓很快会入宫,他必须要让他请骆青瑶回将军府。
如此,他才好开口求父皇下旨赐婚。
容萱和宫中的嬷嬷亲自验身,朝野上下谁人不知国师是男儿身,他敢提将国师赐婚于他,父皇怕是要当场下令诛杀了骆青瑶。
皇帝细细琢磨一番,脸色更加不好看,心里恨死了骆鸿卓。
他这个父亲到底是怎么当的!
沉默片刻,殿外传来当值内侍的声音。
“宣。”皇帝摆手示意骆青瑶等人下去,脸色黑沉沉的,仿佛随时都能滴下墨来。
骆青瑶和容墨交换了下眼神,转过身随即翘起唇角。
皇帝是真的急了,不出意外的话,没准待会就会下旨,让骆鸿卓腾出园子给她住。
那栋才修起来的气派绣楼,她是不会去住的,而且皇帝还没看到,不能白费了一番心血。
来到殿外的花园,俏美人已经被搬的差不多,红艳艳的花瓣在阳光下看着格外的刺眼。
骆青瑶踱步过去,取下戴在左手中指的金针轻轻一抖,待金针变直,便将针尖刺入花蕊。
黑色的花蕊冒出透明的液体,好似露珠一般晶莹。
果然不是好东西!
勾了勾唇角,她取下南宫瑞送给自己的竹筒,将那母虫放上去。
拇指大小的母虫一接触到那花浆,顿时欢快的动起来,形状恶心。
骆青瑶等着它吃饱喝足,小心收回竹筒,看到它很快又下了一大堆的虫卵,身上不由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盖上盖子,她将竹筒重新挂到自己腰上,眼底流露出一丝悲悯的情绪。
皇帝的病是真的没法治了,他体内的蛊虫繁殖速度非常的惊人,只怕不比她手里的母虫慢。
回头她得想办法炼些镇痛的药丸,让他撑到定下容墨是新帝。
“这东西为何如此古怪?”容墨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面露愠色。“内侍说了,花是皇后亲手送来的。”
“她大概是担心册立太子一事生变,可惜她这么一作妖,皇帝离死更近一步。”骆青瑶悄悄握住他发烫的大手,难过地扯了扯唇角。“对不起,我没能救他。”
“不怪你。”容墨反握回去,将她冰凉的小手完全包裹起来。
原本就不是她的错,他又如何会怪她。
骆鸿卓进了前殿,不多时,里边便传出摔东西的动静。
骆青瑶竖起耳朵听了一会,余光看到白桐急匆匆的过来,眼皮跳了跳。
裴绮兰说,魏家的两位千金去了襄王府。白桐来的这般着急,看样子多半是容霄出事了。
容墨也看到了白桐,抬脚迎上去,示意他到一旁说话。“出了何事。”
“白枫让人带来口信,说是已经找到了老国师的下落,想请主母去帮忙。”白桐偷偷看了眼骆青瑶,嗓音又低了几分。“白枫还说,老国师抓到的一名女子,与主母的娘亲很像。”
容墨眼皮跳了跳,立即回到骆青瑶身边,不有分手的将她拉到一旁。“青瑶,白枫那有你娘亲的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