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诊所偶遇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她一下子站起来,激动地对着秦厉喊道。

“是你弄错了!一定是你,我不可能杀潇潇,我没有杀她!”

秦厉的眉头紧蹙。

她现在的状态,让他有些陌生,却也有些意外的不知所措。

但在他的面前,没人能如此的放肆。

可还不等他发火去怪罪她的无礼,陶然自己突然停了下来。

她的目光呆滞,视线也毫无焦距。

“我错了,对不起,我不会再喊了,不要!”

她双手紧紧地抱着头。

人也在墙角紧缩着,努力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根本顾不得她身上的伤。

看到她这样,秦厉不禁有些惊讶。

可他最看不得陶然这副装出来的畏缩的样子。

刚才还敢对着他大吼大叫,现在,呵,当他是个傻子,好糊弄?

“过来!再装,我就把你丢下去。”

但没想到,陶然身子猛地一颤,居然真的爬向了台阶的边缘。

“陶然!”

秦厉的声音几乎与动作同时进行。

他拽住了她的肩膀,用力将她从边缘扯回。

用力过猛的结果,就是俩人跌做了一团,秦厉被她压在身下,黑色的手工西装也因此沾满了尘土。

他有些气急败坏。

“你想死吗?”

陶然连滚带爬地从他的身上下来,惊慌失措地跟他不住道歉。

“对,对不起。”

她说话又开始磕磕绊绊,发音也有些含糊。

但秦厉没注意到。

他以最快的速度站起来,沉着脸,眼中深埋着即将爆发的风暴。

“从明天开始,你就在这里,一直到这里施工完毕。否则,你跟你的母亲,就一起流落街头。”

不可以,她绝不能弃母亲于不顾。

“我,会来,你,别赶她走。”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唇舌,努力想把字说得更清晰。

秦厉终于注意到了她奇怪的口音,但也仅仅是多看了她一眼而已。

对于她,秦厉向来是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

这个女人,总是花招百出。

不然自己也不会中了招。

闭眼,睁开,秦厉已经抹去了自己眼中所有多余的情绪。

转头,看向还站在黑暗中的女人,他冷漠地警告她。

“不要说多余的话,你是最没资格站在这里的人。”

要不是她的虚荣自私,潇潇就能亲眼看到这里建成。

陶然的心已经被伤的千疮百孔,脸上的笑,也是越发的苦涩无力。

“我,知道。”

她的心血,却要被冠以别人的名字。

她倒宁愿,自己去替陆潇潇去死。

陶然不敢回铁皮小屋了。

好在现在是夏天,她蜷缩在存放材料的钢板房里,迷迷糊糊地凑合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她强撑着去了工地的厨房。

大约是因为头一天的伤口有些发炎,她只觉得自己脑袋昏昏沉沉的,伤口也疼得有些厉害。

不得已,她只能跟三婶请了半天假,去了工地对面的小诊所里。

没想到,她刚进来,就因为躲闪不及时撞入了一个人的怀中。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急急忙忙地道歉,可头却随着她摇晃的动作昏得更加厉害。

那人看着她这副毛毛躁躁的样子,立刻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按在了诊所的椅子上。

“别动。”

男人声音清冷,却很好听。

她也没听出来,这就是昨天那个把她带出墓园的男人。

男人检查完她的伤口,忍不住发了火。

“缝合好的伤口都让你崩开了!我真搞不清楚你们这种不爱惜自己的病人,命是自己的就能随便糟蹋?”

陶然有些唯唯诺诺地道歉。

“对、对不起,我,我错了,对,不起。”

其实她已经有点烧糊涂了。

道歉,几乎成了她刻进骨子里的本能反应。

多可笑?

哪个正常人会随时随地想着跟人道歉服软?

可她只能如此。

否则迎接她的,将是比死还要可怕的折磨。

男人作为大夫,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的异常。

伤口已经开始红肿,刚刚短暂的接触,也让他隔着衣服就发觉了她异于常人的热度。

男人的脸色变得更差了。

“你的伤口已经感染发炎了,我送你去医院。”

说完,不由分说地扶起她。

但他没想到,刚才还卑怯的女人,突然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我,不能走。给、给我处理,一下,伤口,就行。”

她不能走!

秦厉说了,如果她敢离开,就会对把妈妈赶出来。

她已经让妈妈蒙羞了,要是再因为她而让妈妈无家可归,那她欠下的债,就更还不清了。

男人真是没见过这样倔强又不讲道理的病人。

也是。

以他的出身地位,那些病人们就算是有什么不满,也得给他老老实实地憋回去。

如果是放在以前,遇到这种不识好歹的病人,他肯定掉头就走。

但这个女人,却让他有些放心不下。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有人,以那样强硬的姿态把她从自己的身边带走吧。

男人抿了抿唇,藏在金丝眼镜后的凤眼,闪过一道精光。

“好,那就在这里。”

男人恢复成了一贯冷静的样子。

他熟稔而快速的取出消毒的器具,公事公办地提醒她。

“这里没有麻药,再次缝合的话可能会有点疼。”

岂止是有点。

那样的创伤面积,至少也要个五六针,而且在那之前还要清创。

就算是一个成年男人都扛不住,何况是她?

视线,在她陈旧又不合适的衣服上转了转。

这样瘦弱的女人,只怕会被疼晕过去。

所以,他才提议上医院。

可惜对方并不领情。

“没关系,谢谢你。”

陶然扬起头,试图给对方一个礼貌的笑。

她已经不怕疼了。

在那个寒冷的冬夜里,在那些人日复一日的虐打下,她已经成了一个不会痛、不会叫的木偶。

疼,于她而言已是平常。

宋简仁的手一向很稳。

作为一名优秀的外科大夫,不管是他的家学渊博,还是他过强的专业素质,都让他成为了这个行业天之骄子。

但今天,就在一个其貌不扬的小诊所里,他的手却第一次抖一下。

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女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