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血色鱼儿佩 第十六回:玄女传说(上)

十年血案九口命,唯有一口不思归;

生死难断官家叹,巧遇玄女话忠魂。

记得在十二年前,成都府破获了一起骇人听闻的灭门命案,那是南宫世家十口人在一夜之间被歹人杀害,而这十口冤魂也埋在一棵榕树下整整十年。谁料,这桩灭门命案的破获,却是一场休妻官司的引燃,让那十口冤魂再度陈述那一风雨之夜的真相,以及在休妻案中话说一名女孩生世的由来。

那日午时,张谐召集了成都府众衙役,带上自己的夫人来到南宫家的老宅子,他料定此老宅子必会留下南宫家十口人的踪迹。可在他探查了一番后,老宅子的里里外外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只有那一副还悬挂在墙上的对联引起了他的注意。

张谐问道:“夫人,你看这幅对联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钟氏听闻,站在对联之下,抬起头仔仔细细的看着联子,她轻声读了几遍,又想了想,再看看张谐,回道:“夫君,人家不是写的很明白了吗,意思不过是要延续香火,如青山、碧水一般世世代代相传下去。我看没什么深沉的涵义。”

张谐听罢,说道:“夫人,在本案中你只说对了其一,道明了此联子的意义。至于这联子的不同之处,你再仔细看看。”

钟氏再看,发现这是一幅木刻的联子,字体采用浮雕刻发,十四个字分两版各刻七字,刷黑漆为底案,涂金体显字色,做工考究,而字体清新飘逸、欹正相生,一看便知是哪家有名的书法大师的杰作。

忽然,她小声惊呼道:“夫君,这字体不就是住在城南吕秀才的手笔吗?”

听她一说,张谐点了点头。这时,大家也是疑惑顿起,因为吕秀才不过是在近几年才搬到成都府居住的兴元①人。他的联子怎么会出现在南宫家的老宅子里呢?而那吕秀才为人老实本分,住在城南大道一侧,家有一名体弱多病的娘子,不是非要出门给娘子拿药,也只有求个墨宝的人才有机会见上他们两口子一面。

疑惑中,钟氏走到联子前,捉起衣袖往上面一擦,果不其然,那联子上尘土少许,并不像已经尘封了十年之久的破败样子,与其他房间里的那些器皿相比,这联子果然是崭新如初。

钟氏道:“夫君,我知道线索了,这桩休妻案你定破。”

张谐道:“夫人,可我还有一点不明白,那另外的九个人去了哪里呢?”

“大人,他们可能在十年前分家了吧,吕秀才又改了姓,只不过是怀念家乡,才又搬了回来。”丫头花雨插了一句。

钟氏道:“小雨,你想的太简单了,这桩休妻案并没有那么的简单。”

“对,夫人你说的对,那你能为我找到另外的南宫家人吗?夫人,你不也说过,你的神貂不是知道他们在哪里吗?”张谐听了,立马抓住时机,依着钟氏的思路,要她拿出貂儿来一探究竟。

‘吱吱吱,吱吱吱’貂儿被钟氏从小竹笼里放了出来,对着它悄悄的说了些什么,众人只见它围着正厅的墙角转了几圈,停了停,猛地一下子跳了出去,众人跟着它来到了其余的房间,貂儿在房间里嗅来嗅去。忽然,又窜了出去,沿着回廊一直嗅到了院落里,绕着院落也是嗅来嗅去。这时,貂儿好像发现了什么,它围着那颗大榕树‘吱吱’叫唤,并一个劲的用小前爪刨土。

张谐乍见,叹了一声,又大声命令道:“大虎、二虎,还楞着做啥?操起锄头给我抛开了。”

午时,有百姓传言城南有大案发生,据说是南宫家消失的那十口人被找到了,现在一具具白骨都放在他们家老宅子里呢,仵作正在验明尸骨及死因。而也就在此时,一队官差鞭马冲来,带头的二人一看就是知府衙门的捕快:大虎、二虎两兄弟。众百姓急忙避让,只见他们向着仇家庄急速而去。

路过的仇氏眼见此情景,又喜又惊的大声叫道:“这都是报应、这都是报应。匹夫,你的报应来了!”

片刻,大虎、二虎也冲到了仇家庄下,两人跳下马来,拔出腰间的佩刀,带着众衙役猛敲仇家大门。突然,一人破门而出,将大虎、二虎撞飞了出去,又见刀光四射,几名衙役顷刻间被杀翻在地。路上百姓见到,急忙避于一旁,有的妇女惊呼道:“杀人了,杀人了。南宫冀超杀官差了。”

而那南宫冀超好似不怕人家叫喊,在杀翻了几名衙役后,右手持刀往肩头上一搁,站于路口,大咧咧的指着大虎、二虎喊道:“喂,你两龟儿子,老子十几年没开刀了,今天是你们逼我的,有本事现在就把老子拿下。”

大虎道:“好你个刀疤李,杀了南宫全家,竟然不思懊悔,还厚颜无耻的想霸占仇家产业。今天,我们就将你缉拿归案。”

话音落,大虎、二虎持刀合力一同攻去,想凭借两人之力将他拿下。可这刀疤李是什么人呢,他怎么又会叫南宫冀超呢?原来,此人在十年前其实是个江湖人仕,但为人不地道,凭着自己家传的一套《旋风刀法》自视武功了得,在乡里欺男霸女。后因背了命案,被官府发文缉拿,但在这十年间他却销声匿迹,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直到仇家老爹为女儿招赘上门女婿这事,才将这歹毒的刀疤李再次引了出来。而刀疤李也是在江湖行走的人,他在知道此事后,也发现自己与南宫次子的样貌近似,逐前往黔南山林找到夷族巫师为自己捏骨塑形,唯独那脸上的刀疤不能消去。可对于“捏骨塑形”的传说,也就只有行走江湖的少数人才知道,那是夷族巫师的一手独特活计,据说是要配齐《化骨丹》《定型丹》及《还命易经术》才能将一个人的容貌改变,且要改变容貌的人必经生死考验,也就是要经历死而复生的遭遇。

三人战至傍晚,大虎、二虎虽不是他的对手,在遍体鳞伤的情况下,依然持刀与他拼杀,死缠于他。未了,张谐带着钟氏及官兵来到,刀疤李见势不妙,猴逃似的又躲进了仇家庄内,官兵们也紧紧追寻,逐将他逼到了庄内的一处楼阁中。这厮凭着自己的武艺,以及在十年里私藏的兵器、火器据守楼阁不出,打伤、炸伤官兵无数。无奈,张谐下令火攻楼阁,就地正法这弑命、弑财的恶徒。

随着夜晚的到来,支支利箭被粘上了油点燃,紧接着‘嗖嗖嗖’箭支呼啸的声音响起,数众官兵齐发弓箭,瞬间楼阁被点燃了起来,众人在楼阁下只见刀疤李的身影还在搏命于大火之中。突然,‘轰隆、轰隆’声炸响,可能是大火引燃了他私藏的火器,转眼之间,楼阁被炸的摇摇欲坠,片刻后轰然倒塌。

翌日清晨,官兵及差官在废墟中找到了刀疤李的旋风刀,逐立即呈到了张谐的案台前。他看了看此刀,已经被大火烧得变了形,轻轻叹了一声,说道:“凶手也伏法于昨夜,休妻一案就此了结。”

事后,住在城南的吕秀才来到了知府衙门找到了张谐,说明了十年前所发生的一切。原来,吕秀才原名南宫化羽,是南宫家最小的儿子,自六岁时被家人送至兴元的亲戚家读书,在他十八岁时想家心切,故而告别了亲戚独自一人回到成都府。

南宫化羽陈述道:“那晚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我私家心切顾了一名车夫马不停蹄连夜赶路。可当我戌时②赶到老宅子时,发现家门前张灯结彩,但家里并无灯火,一向晚睡的家人此时尽会早早睡去?我心生疑惑,就用力推那大门,没想到大门的门闩被人从里面牢牢卡住。无奈,我大声叫唤父母与两个哥哥的名字,并用力敲门。不多时,大门被人打开,那人右手持雨伞,左手持蜡烛,可那雨伞持的很低,我只能看清他的半张脸面,因为好似‘二哥’,我就欣喜的喊了他一声。”

说到这里,南宫化羽停顿了一下,张谐察觉他显得惊慌起来,没想到事隔那么久了,在当事人陈述回忆的时候,这件灭门凶杀案尽然还能让辛存者这般的惊恐!

张谐欠道:“南宫化羽,你且慢慢道来,本府故将你的遭遇全文记录于案件之中,呈上汴京让世人皆知,唾骂这无耻残忍的歹徒。”

南宫化羽长叹一声,接着陈述道:“当他引着我走进院落时,一个闪电滑落,瞬间照亮了他的后背,我发现他虽打着雨伞,但是浑身湿透,就问他怎么把衣服都弄湿了,父母、大哥他们是不是都睡了?可他避而不答,在黑漆漆的院落里,招手叫我紧跟着他走。来到正厅,我走了进去,而他打着雨伞站在门口正对着我,还是一言不发。突然,又一闪电滑落将正厅猛然照亮,我忽然看见父亲、大哥两人躺在墙角,再回身看他时,‘二哥’他手起刀落,我只感身后一凉,便失去了知觉。当我醒来时,觉得胸口闷的慌,眼前一片漆黑,一股股的泥土气息直往我鼻子里冲,我难受的很,求生的欲望迫使我伸出双臂向着明亮的地方抓趴。待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院落里的大榕树下,我其实是从这个坟墓里爬出来的。”

待他说到此,张谐补充道:“南宫化羽,再后来你发现全家人都被埋在了这颗榕树下,已经没有生还的人。而你因看见杀人的是自己的‘二哥’,故一直没有报官,但是我相信你一定不信。之后,你悄悄的又将坑穴填好,带着伤回到了兴元,因为你怕那人知道你还活着杀你灭口。没想到在数年后,你还是惦记亲人惨死老宅,凄惨的埋在榕树下,就改了姓名重回成都府,查清歹人身份想为你的亲人报仇。而你的吕姓及城南的住址,不过是你不忘南宫族姓的分解之意。”

“大人,你所说得正是。”南宫化羽回道。

现此案已经了结,成都府故将此案呈于刑部。而在半月后,刑部致《公函》责问凶徒尸首没有找到,有何之理将此案结案?张谐回函秉承,写明凶徒尸身早化于大火之中,结案依据则为凶徒的那一把旋风刀。而成都府的百姓对于刀疤李的生死也存疑虑,有人传言说他并没有死,只不过留下了自己的旋风刀,让那官府的人草草结案。可也就在结案后不出一年,南宫化羽神秘消失,留下他那带有身孕且身体虚弱的妻子,无奈张谐将她接到家中照顾,在十月后女子生下一女,但因难产失血过多死去。张谐两口子看着这襁褓中的女婴,在膝下无儿女的境况下,也就将她收养了下来,取名:张素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