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渐近,几只真正的乌鸦横空掠过,发出数声不祥的噪叫,令寒花笑加倍的心烦意乱。
然后,一声怪笑突兀响起,包容之的声音比乌啼更难听和更不祥:“小子,你包大爷又来了。”神似一只乌鸦,趾高气昂地走进院中,全然没有被挫败的沮丧,似乎昨夜的事情根本不曾发生。
寒花笑头皮一阵发紧,回身,虚张声势:“包大爷,昨天挨打不过瘾,又来讨打?这回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呢。”
包容之一副吃定他的表情:“你给包大爷装着,看你能装到什么份上!”
凭包容之那点道行,不可能跟踪自己到此,他现身于此必定又是受人指点,难道这种事情将没完没了?藏在他身后的那家伙太过分了!
明白装不下去,寒花笑立即回复他常备的老实:“包先生好厉害,我随便吹点点牛都被识破,藏得这么隐蔽你老人家都能找到,佩服!”
包容之阴险地笑:“小子,少拍马屁,包大爷不是找到你,怪你人缘不好,叫人给卖了。”一脸猫戏老鼠的快感,“想知道是谁?”
寒花笑点头:“想。”
包容之:“老子偏不告诉你。”
寒花笑讨价还价:“提示一下行么?”告密者显然不止告诉包容之自己藏身于此,还告知自己耗尽精力替李谢羽排毒,知道这些的只有寥寥数人,花归处想害自己不用假手他人,左言迟虽然有点形迹可疑,却亦不至于借助包容之对付自己,除他们两个之外,黑衣人更不可能,那么,唯一嫌疑人呼之欲出:劫念莼!
包容之有些不耐烦起来:“少废话,给你两条路,一条是死路,连同里面那个丫头,老子一刀一个宰了!要不想死的话,”故意地停顿一下,以增强效果,“你需乖乖替包大爷做些事情。”
这道选择题只有一种答案,寒花笑:“不想死,我能替包先生做些什么?”
包容之盯住他看半天:“不行,老子还是得宰了你,刚才的话不算,你个兔崽子没什么鸟用。”
寒花笑赶紧:“我有鸟用,特别有,包先生你先说来听听,我真能帮上忙呢。”
包容之翻着眼睛,想了想,问:“知不知道太阳旗最来钱的买卖是什么?”
寒花笑当然知道,太阳旗最赚钱的,是他们的独门生意角斗博彩。角斗博彩为朝廷明令禁止,朝廷对犯禁者绝少姑息,处置手段极其酷烈,可赔钱的买卖没人做,杀头的买卖有人做,角斗博彩这样的暴利生意,诱,惑力不可阻挡,总有不怕死的人前赴后继地开盘坐庄。女帝秉政后,言官当道,酷吏横行,一个个瞪圆了眼珠子满天下找错,大有油水可捞的地下角斗场首当其冲,遭受灭顶之灾,各地的暗庄不管后台多硬都纷纷人头落地,辛苦积攒的财富全落入酷吏私囊。当尘埃落定,人们才惊讶的发现,冀州的角斗场不但熬过此劫,硕果仅存,而且由暗转明,大行其道,几个试图在冀州动手的倒霉御史先后被女帝亲谕严惩,善观风色的御史们虽弄不清女帝何以对冀州格外维护,却各自战战兢兢地躲开,再不敢太岁头上动土,冀州就此成为角斗博彩的乐土,最热闹时竟开出十几家角斗场。左飞扬成为太阳旗旗主后,第一件事便是在信都成立最大的角斗场太阳坊,而后上下其手,软硬兼施迫使其余非太阳旗下的角斗场纷纷关张大吉,角斗博彩从此被太阳旗垄断。一统江湖的冀州角斗博彩业凭着其绝对垄断地位声势剧增,奈不住寂寞的土豪富绅甚至王公贵族趋之若骛,数不清的神秘豪客在太阳坊一掷千金、狂欢豪赌,太阳坊于是成为太阳旗的金山铜山,使得原本最穷的太阳旗扬眉吐气,很快便雄居河朔三旗之首。
寒花笑从怀中摸出十几个铜板,慷慨地:“包先生要是缺钱下注,我倒是很有些钱,这个你先拿着,明天我砍几担柴去卖了,还有收入。”
包容之嗤之以鼻:“少给老子装穷,老子见多了。”
寒花笑浑身上下乱摸一气,摸不出任何值钱东西,苦笑:“包先生要不把我插标卖掉,我很可以卖几个钱呢。”
包容之冷笑:“小子,少给老子装疯卖傻,”懒得废话,直接开价,“老子来安排,你上太阳坊打一场,赢了,以前的事一笔勾销?”
寒花笑挠头:“包先生让我打我一定打,不过,要包赢,务必安排个差劲点的对手,最好一百来岁的,我打起来比较有信心。”
包容之:“你是新面孔,又顶会装孙子,连老子都叫你骗过,骗过左轻扬那小娘们不在话下。想赚大钱,须得挑最狠的角色,泉盖峙,把他给老子干倒!”左轻扬是太阳坊老板,左飞扬胞妹,手底下豢养着四名顶尖好手,都是在角斗场上从没败过阵的家伙,泉盖峙在这四大台柱子中位居首席。
寒花笑倒吸一口冷气:“那个泉盖峙都说是高丽第一高手,厉害得不得了呢,我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哪里打得过他?换个差劲些的好不好?”
包容之:“现在没有力气正好迷惑他们,泉盖峙每月一日出场,到三月初一还有十几天,到时你小子早恢复过来。泉盖峙不会比老子更厉害,老子都吃了你的暗算,那个高丽棒子能比老子精明?”
寒花笑心说郑循的毒药药性怪异,三月一日能不能恢复还真不好说,可这些自然不能告诉包容之:“包先生,我没暗算你呢,侥幸碰到下而已。”
包容之显然不愿纠结昨夜之事:“你小子别打歪主意,到时,老子会把全部家当押在你身上,你要不能撂倒泉盖峙,”怪笑一声,往东厢房一指,“先给里面那丫头收尸,你的小命老子亦早晚收走!”
寒花笑:“她是神刀营李屹将军爱女,我跟她不太熟的,想靠上李屹将军才胡乱拍拍她马屁,包先生不怕惹麻烦只管杀掉她。”
包容之不吃这套:“这你说的。”抬腿提刀便往里走。
寒花笑赶紧改口:“不过,我都说不想死了,行行,我包管干掉……,还是换个对手比较牢靠,泉盖峙我真没把握。”
包容之:“哪多废话?人死鸟朝天,老子豁出全部家当都不怕,你怕什么?”
寒花笑:“包先生豁出的是家当,我豁出的可是性命,不怕才怪。”察言观色,看出包容之绝无通融余地,退而求其次,“好吧,你说了算,不过,要泉盖峙瞧不起我,不肯跟我打,你需怪不得我。”
包容之胸有成竹:“老子开口,他敢不答应?别的不用你管,到时把他给我撂倒就行。”威胁,“别拿李屹吓唬老子,老子要倾家荡产了,天皇老子的闺女老子都照杀不误!”抬头看一眼天色,“走吧,正好晚上我给左轻扬有个约会,再晚就不赶趟了。”翻身向院外行去。
寒花笑担心地瞥一眼东厢房,想要安置一下李谢羽,可包容之并不挟持李谢羽没准是稀里糊涂地忘记,自己怎能提醒他想起来?稍一迟疑后,快步追上包容之,刻意地转移包容之注意力:“包先生,你把全部家当押在我身上,我们该算是生意伙伴吧?好不好告诉我,到底谁出卖我来?”
包容之默默走入灌木林中,才开口:“告诉你亦无妨,是劫家的丫头。”瞥他一眼,有些忿忿不平地,“女人全他妈是猪脑子,光知道看长相,就你这熊样,怀里搂着李家丫头,还有劫家丫头一边吃醋!”
李家丫头只会兜头给自己浇一壶冷水,劫家丫头吃醋就更不知道从何说起?不过,寒花笑倒是蛮喜欢这种假设,不情愿地解释:“包先生误会了,我和李谢羽清清白白的,跟劫念莼更扯不上关系,她哪里会吃我的醋?”
包容之两眼一翻:“少装!刚才迎面碰上,劫丫头黑着个脸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冲过去,没屁大工夫又折回来追上老子问想不想宰了你,还说你给李丫头疗伤耗尽了内力,不是吃醋,是吃错药了?”
寒花笑懒得再解释,问:“她怎知先生想要杀我呢?”
包容之:“你耍老子是不是?不是你告诉她的?”见寒花笑一脸迷糊,不像假装,“前夜追你追到河边,不是她帮你瞎指路把老子骗开?”
寒花笑这才把整件事情想明白,前夜包容之追自己到河边,碰上劫念莼,劫念莼因此知道包容之有心宰了自己,而方才帮李谢羽疗伤之际,劫念莼的确回来过,花归处想必将自己出的馊主意告知她,并决定照办,劫念莼则认定自己是故意害花归处自投罗网,一怒之下,要杀掉自己,被花归处阻止后,出来撞上包容之,于是借刀杀人。
唉,花归处看上去蛮精明,却有够粗心,什么话都乱说,无缘无故给自己惹来一场横祸。
寒花笑无声叹息:“一言难尽,我冤枉死了。”尝试外交,“包先生,我要告诉你我有多冤枉,你会放过我么?”
包容之摇头:“你冤枉,关老子屁事?”
既然说来无益,亦就没必要说,寒花笑继续打探:“昨夜,包先生伏击我亦是受人指点对吧?莫非还有谁家丫头吃醋?”
包容之:“你个兔崽子还真当自己是潘安宋玉?”就此打住,穿出灌木林,才再度开口,“别给老子耍心眼,你以为老子把李家丫头忘了?待会,老子自会派人将她带走,干倒泉盖峙之前你休想再见到她。带在身边等你恢复了元气还不抢了她跑掉?老子没那么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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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坊在信都城的西南角,独占一坊之地,规模之宏大,在信都所有建筑中首屈一指,其构造亦相当独特,中心是五丈方的角斗场,沿边以四十五度仰角砌起一道约一丈高的斜坡,坡上是一圈圈以台阶高度立体升高的看台,足以容纳数千观众。看台外有一道人工河环绕,宽约两丈,按八卦方位,设八道石桥通联,东西二桥为双方角斗士入场专用,余六桥供观众出入,桥头设博彩棚,供人随时投注加注。人工河外是一圈平地,再外是一道走廊,廊外是三层房屋,最外面是一道丈八高墙,黑漆红瓦,气象森严,远远看去便让人肃然起敬。此地,早先在前朝隋炀帝杨广秉政时便风光过一阵,亦是角斗场,却不斗人,只斗兽,最初称为“冀苑”,嫌它与“妓院”同音,改为“极乐坊”,战乱中被毁,到左轻扬买下这块地皮,改建太阳坊,既斗人亦斗兽,声名鹊起,辉煌远胜于当年。
火把将角斗场和看台照得雪亮,一头饥饿的猛虎正在场中不安地踱来踱去,用嗜血的目光冷冷地注视着看台前的几个人。看台前总共只有五个人,四男一女,虽背对着寒花笑,却可以看出他们年纪都不大。
居中的女子率先扭过头来,她大约二十来岁,面容甜美,举手投足间微微透着些许高高在上的矜傲,沉稳自信的目光迎住走上前来的包容之,声音亦很甜美:“包先生,你早到了一点。”
她必左轻扬无疑,信都城怕没有第二个女子能具备如此气势,令包容之远远地便为之绷紧。她身边的四名男子随即纷纷转过身来,左手是一名二十五六的青年武士,相貌堂堂,瘦小精干,一身素色衣服;再左边的男子与他年纪相仿,清瘦的面庞略带几分憔悴,目光有些散乱,一付大醉初醒的模样;最右手的武士身形剽悍,赤发碧眼,十分好认,连寒花笑都猜出,他该是左轻扬麾下四大台柱子中唯一的突厥人执失古利;在他与左轻扬之间的男子同样高大魁梧,五人中看去他年纪最长,三十左右,一部虬髯梳理得整整齐齐,凶猛内敛的目光中不时闪烁出虎狼般昂扬的斗志,似乎随时都会跳起来择人而噬。五人显见都是顶尖好手,尤其那名虬髯武士,他那极具杀伤力的目光自包容之身上漫不经心地掠过,落在寒花笑身上,冷冷地看一眼,挪开,寒花笑却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目光已悄然锁定住自己,一点一点地深入,似乎一直要看到自己的内心深处。他顷刻断定:这就是泉盖峙了。
泉盖峙有极高贵的血统,曾祖父即是横行东北,曾抗拒鼎盛时期大唐雄师的高句丽权臣渊盖苏文,他虽非嫡出,却颇具曾祖气概,在皇族中脱颖而出,可惜根基太浅,势单力薄,受到嫡系长辈和兄弟的攻讦排挤,最后刀兵相向,他不得已逃到大唐,来在冀州一带,为避高祖名讳,改“渊”为“泉”,最初当响马,后被左轻扬说服,加入太阳坊,名为左轻扬属下,实际上介乎于情人与朋友之间。
包容之原来不是总开口“老子”闭口“包大爷”的,此刻他的声音和语气都温柔得令人心碎:“一想到能看见轻扬妹子,我的两条腿便走得飞快,好早些看见妹子。”
“那就看吧。”左轻扬落落大方地展示自己,还曼妙地就地旋转一圈,让包容之看够,这才望向寒花笑,“这位先生是……?”
包容之一拍寒花笑的肩膀,说:“这位,就是横行河西,号称甘州第一剑客寒花笑寒大侠,在西北是尽人皆知响当当的大人物。”
左轻扬秀眉微微一挑,显然是没听过有这么一号人物,仔细打量,丝毫看不出他会是一名造诣非凡的剑手,嘴里说着套词:“久仰,幸会。”心中却有另一番评价:目光闪烁不定,暴露其内心的怯懦;手脚无所适从,表明他对自己了无信心,而勇气与信心是一名高手所必备的素质,这个寒花笑充其量只是个二三流的小角色。
寒花笑给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说:“甘州人不爱用剑,都用刀,只有我一个人学剑呢,就是第一剑客了。”
执失古利率先大笑,众人亦跟着以各自的方式笑起来,连左轻扬亦忍俊不禁:“寒先生过谦了,包先生看中的人一定错不了。”
寒花笑往场中一指:“那就是老虎么?很凶的样子。”
左轻扬:“再凶亦就是头畜生,用刀剑随随便便可以宰掉,徒手相搏要难些,寒先生又没兴趣试试?打死它它就是你的夜宵。”
寒花笑连忙摆手:“没兴趣,下去,我没夜宵吃,它有。”
左轻扬又是一笑,向包容之,“包先生此番约我,有何见教?”
包容之假笑:“主要是想看一看妹子,另外,还有一点小事,”转向泉盖,“泉盖先生三月初一的对手不是还没定下么,我来找妹子走个小小的后门,你看让我这位寒老弟与泉盖先生过过招如何?”
执失古利放肆地插嘴:“他?包容之你开什么玩笑?他要上场,甘州以后就没有剑客了!”觉得自己说了句很经典的笑话,再度乱笑起来。
左轻扬这一次没笑,她听得出包容之并非在开玩笑,侧目再度打量寒花笑:“包先生,你不会在打什么坏主意吧?”怎么看都看不出寒花笑拿什么跟泉盖峙叫板,连一个二流武士都比他看得过眼,想破头她亦想不通包容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包容之:“妹子我怎舍得打你的坏主意,再说角斗场上凭的只是实力,我本事再大亦没法子在妹子的场子里作弊对吧?”拍拍寒花笑肩膀,“你别看他长得像个吃软饭的家伙,其实本事蛮大,我都打不过他。”
执失古利嗤之以鼻:“包容之你到底安着什么心思,想害死人家么?他这副小样子,骗骗小丫头还行,进到角斗场,怕连剑都吓得举不起来,还打个屁?”
寒花笑一怔:“还要用剑?我们河西人角斗都是摔摔跤,掰掰腕子什么的,不用武器。”
左轻扬瞥一眼包容之,一指场中饿虎,向寒花笑:“野兽相争,必至一死,活的将死的吃掉,我们人不能这样残忍,要讲些文明气象,战胜的不能将战败的吃掉,但为了让观众觉得公平,我们太阳坊的规矩,取胜的要将战败者杀死,至少要卸掉一条胳膊一条腿什么的,免得有舞弊的嫌疑。”顿挫,“事实上,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会挤垮其它的博彩行业,一枝独秀。”舞弊与博彩是一对孪生兄弟,有此即有彼,对赌徒而言,越血腥的博彩,舞弊的机会越小,他们亦就越有热情参与。
寒花笑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向包容之:“你没有告诉我这么危险。”
包容之柔情蜜意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从左轻扬迷人脸蛋上离开:“现在轻扬不是说了么?”
左轻扬依然在审视寒花笑:“寒先生,出场角斗要签生死状,生死由命,你准备好了么?”
寒花笑哀求地望一眼包容之,见后者毫无反应,只能另想办法,转向泉盖峙:“是泉盖先生么?久仰得很,先生名动天下,赢了我,没什么光彩,别人还要说先生畏惧强手,故意找个无名小辈开刀,多不合适?”
泉盖峙目光稍稍闪烁,不为所动地:“寒兄过谦,阁下是甘州第一剑客,与阁下交手是我荣幸。”
左轻扬迷惑地看一眼泉盖峙,正想开口,一名武士急匆匆快步跑来,扫一眼在场众人,上前附在左轻扬的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左轻扬秀眉再度微微挑起,稍事沉吟,向包容之:“既然泉盖兄答应,那,就这么说吧。包先生不嫌弃的话,不妨搬到坊中外宾馆住下,有事好联络,而且,还可以见到几位老相识。”转向那名一脸迷糊的青年武士,“小顾,替我招待客人。”再向包容之,“有些琐事需办,过一会再来与包先生商议细节签订协议,少陪。”拱手离去。
寒花笑抢前一步,拦住泉盖峙,小声说:“泉盖先生,小弟保证不会杀掉先生,先生亦不会要小弟的性命,对吧?”
泉盖峙置若罔闻,昂首阔步,绕过他,随着左轻扬去也,执失古利和那名素服武士亦拱手而别,只那个“小顾”留下来,左轻扬的四大台柱子中只有顾行也姓顾,无疑就是他了。虽是一副宿酒初醒的模样,他的举止却很得当,微一行礼:“包先生寒先生,请随我来。”
包容之依依不舍地望着左轻扬背影,片刻后,才问:“小顾,外宾馆有我哪些老相识?”
顾行也:“我亦不知道包先生认不认识,外宾馆现在只住了两拨人马,一拨是靺鞨酋长乞四北羽和十几名随从,另一拨昨天才到,好象是群高句丽人,酋长叫大祚荣。”
包容之目光一煞,终于从左飞扬身上挪开,举步随顾行也向外宾馆行去:“果然是老相识!他们来干什么?”
顾行也:“除了赌博就是挑战,还能干什么?具体的,包先生待会问坊主吧,我不太清楚。”他显然不是清楚,不愿说而已。
寒花笑快步追上包容之,一扯他衣袖,示意他放慢脚步,与顾行也拉开些距离,小声问:“包先生今夜约见左轻扬是不是早就打算挑战泉盖峙?我意外落在先生手中,本来不在先生计划当中对吧?请问先生本来打算让谁挑战泉盖峙?”
包容之:“哪多废话?你既然落在老子手里,乖乖听话就是,别动那些没用的心思,多想想怎样撂倒泉盖峙。”
寒花笑:“我好奇呀,忍不住要去想,就没心思考虑怎样对付泉盖峙呢。”
包容之却不再说话,默默跟着顾行也一路行至走廊外四层院落的第二层,这一层的构造有点类似客栈,房屋众多,该是外宾馆无疑了。
顾行也在院中止步:“二位是骑马来的吧?”往右手一排马棚一指,“在哪?我派人去牵进来。近日城里盗马贼猖獗,放在外面不安全。”
寒花笑先前已由劫燕然处取回战马行李,点头:“就在南门外,包先生是匹黄鬃马,我是匹白马,很瘦很好认。”
顾行也唤过两名手下,吩咐他们去牵马之际,一名彪形大汉恰从马厩出来,远远看见包容之,立即大步迎来,满面春风,张口是满嘴漂亮的京话:“包兄,久违久违,没想到能在此地相逢,想杀我也!”汉子与泉盖峙一般年纪,一样魁伟健壮,连服饰都有些相似,只是下巴刮得干干净净,唯上唇留着两撇短髭,亦不似泉盖峙那般倨傲冷漠,热情似火。
包容之完全不为所动,一脸寒霜,充满敌意,摆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大祚荣,你少给老子嬉皮笑脸,马上就有你笑不出来的时候!”
大祚荣原本想给包容之一个熊抱,无法实现亦无尴尬之色:“包兄,这是做甚,我怎么得罪你了?不管了,去我屋里,大家痛饮一番,有什么当面说开来?”见包容之毫不领情的样子,略不勉强,转向顾行也与寒花笑,“顾兄,还有这位小兄弟,有空且来我房间喝酒玩耍,任何时候我都欢迎之至。”目光饶有兴趣地盯住寒花笑,友善地点一点头。
顾行也和寒花笑赶紧回礼,包容之则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