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镜花旗 第20章 秋云岫

秋云岫的房间的门敞开着,里面传来说话声,寒花笑在门前站住,轻咳一声,提示自己的到来,秋云岫声音旋即从屋内传出:“是花笑吗?进来。”

屋中,秋云岫居中而坐,悬灯亦在,坐在他的右手,他的左手还坐了一名青年男子,与寒花笑一般年纪,冷漠傲慢,正襟危坐,全然无视迈步行入得寒花笑。秋云岫示意寒花笑上前,向青年男子一指:“这是你师兄,我的大徒弟王寻玉。”

寒花笑赶紧行礼,王寻玉只用眼角扫一扫他,微一欠身算是还过礼来。看来,秋浩风对他的评价颇为中肯,这还真是个讨嫌的家伙。

秋云岫转向悬灯,吩咐:“悬灯,怎没规矩,给寒师兄让座。”

悬灯老不情愿地站起,瞪一眼寒花笑,退到下垂首坐下。寒花笑觉得很有些对不住她:“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呢,我坐哪里都一样。”不过悬灯既已让出座来,只好勉为其难地坐过去。

秋云岫这才转向王寻玉,继续方才没聊完的话题:“你确定他们是契丹军队不是马匪?”

王寻玉:“他们虽谈不上号令严明,但肯定不是乌合之众,而且,我有看见他们的首领,很像何阿小,离得远看不十分真切。”何阿小是契丹首屈一指的悍将,勇冠三军。

秋云岫眉头轻蹙:“不是说骆务整统兵南犯,怎又冒出个何阿小?”

王寻玉:“他们只有一千来人,不可能是契丹主力,该是前哨。”

秋云岫略显狐疑:“何阿小一向不服气骆务整,孙万荣怎会让他当骆务整先锋?”

王寻玉:“不奇怪,骆务整在契丹人中深孚众望,有功高震主之嫌,孙万荣眼下被周军压迫,不得不重用他,却又不得不提防他,派何阿小当副手监督牵制他在情理之中。”

秋云岫:“你确定他是冲着我没落雁山庄而来?”

王寻玉:“他的探子曾向人打听我们山庄,至于他是否冲我没来的,我还拿不准。”

秋云岫沉吟片刻:“这样,你先去知会左飞扬一声,看他怎么说。”

王寻玉应一声,起身离去,自始至终亦没拿正眼看过寒花笑。

悬灯一直等他脚步声消失,才冷冷开口:“阴阳怪气,什么很像何阿小?他要没确定会说出来?”显然,她对这位师兄亦毫无敬意。表示玩不屑,她转向秋云岫,“何阿小领千多人马来到冀州,太阳旗会一无所觉?左飞扬肯定早知道了,他不来知会我们,我们何必去知会他?”

秋云岫不答反问:“你那边情形怎样?”

悬灯:“我给杀手九重天已经接洽过,听说是杀骆务整,他们有点谨慎,说是先商量一下,至今没有回话。”说完大有深意地瞥一眼寒花笑。

寒花笑脊背发凉,如坐针毡,既弄不清秋云岫师徒到底什么来头,亦弄不清他们对自己身份来历了解多少,情形不明下只能装傻充愣,呆坐着,一言不发。

秋云岫:“和你接洽的是哪一重天?”

悬灯:“不知道,他不太说话,谨言慎行,小心翼翼,看样子不像是个杀手,也许只是个接单人。”

秋云岫:“你再去催催他,让他从速答复。”

悬灯点头,亦起身,向寒花笑:“晚上等我,有话和你说。”离去。

待她走远,秋云岫才转向寒花笑,笑容可掬:“你那张十三库残图我临时替你保管了一下,现在该物归原主,”伸手入怀,取出一叠图纸来,翻一翻,从中找出一张,递来,“是这张吧?对了,还有一件小褂,上面亦摹了一张残图,待会我会让人送去。”

寒花笑眼尖,早看出他手中图纸共是七张,心中悲鸣一声,知道已经穿帮,却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呆若木鸡地坐在原处,动弹不得。

秋云岫将那张图纸放在身边的桌上,笑脸依旧:“寒花笑是吧?看你老实巴交的,说起谎来眼都不眨,把我老人家可骗苦了,要不是左飞扬昨夜把另外六张残图送来,我现在还蒙在鼓里。”

寒花笑见他一团和气,面无杀机,稍稍心安,干咳一声,脸红:“师叔……,我还叫您师叔好么?我亦是没有办法呢,怕悬灯杀我,才编出这样瞎话来保命,编完了就改不过口来,你们救了我性命,我又感激又惭愧,真心希望您是我的师叔,巴不得能弄假成真才好。”

秋云岫:“那么,你到底是谁?怎会弄到这两幅残图?”

寒花笑心思疾转,觉得除了真实身份,其他亦没什么好隐瞒,老老实实地:“师叔要不嫌烦,我就从头说起,我与神刀营哥舒飞将军有些渊源,这一次本想跟着神刀营立些功劳,好挣个前程,跟来冀州……”把来冀州前后情形剔除所有与师门相关的情节大致给秋云岫学说一遍。

秋云岫耐心听完,沉吟片刻,说:“听你的意思,是不希望契丹人得到武器了?”

寒花笑试图揣摩他的心思,却不得要领,只好秉着一贯的老实:“谁得到兵器都不好呢,兵器是杀人之物,谁亦不想被杀掉是吧?”

秋云岫不置然否,沉默有顷,忽问:“你冒充了一回我曾祖的唯一传人,可知他老人家怎么殁的?”

寒花笑又干咳一声:“不是很清楚呢。”

秋云岫:“当年李建成失败,他手下有八名亲信卫士带着十三库地图逃出来你该知道吧?他们怕我曾祖泄露十三库的秘密,血洗了我们秋家,我祖父正好出门访友,侥幸逃过死劫,看到全家被屠杀的惨状他发誓一定要报仇雪恨,可终其一生亦没能做到,家父亦是有心无力,传到我,已是第三代,我不想把这个遗憾再留给儿孙,可自己能力有限,只好借重太阳旗,直到几天前才总算完成了祖父的心愿。”

寒花笑这才明白,原来是秋云岫在幕后操纵太阳旗,将赵老大一伙干掉,难怪左悬灯对待“五哥”和公鸭嗓子老六那般残忍。

秋云岫呡一口水,继续:“做为回报,我答应替左飞扬找到并开启十三库,帮他得到武器。你大概不知道,想得到十三库的武器光有图纸不行,还需破解曾祖设置的暗码,就是图上那些不规则的字符,破解它们现在只有我能做到。”顿挫,“左飞扬很早就找到我,想要合作,可我一直都不肯答应,他是契丹人,我总不能为一己的仇恨帮他们得到武器,来祸害我乡亲父老是吧?直到李尽忠暴毙,孙万荣当上契丹可汗。”

关于李尽忠之死,传说纷纭,有说是突厥默啜可汗派刺客将其刺杀,亦有人说是女帝派遣杀手夺其性命,甚至言之凿凿是女帝派遣的就是杀手九重天。寒花笑亦不知真相如何,只知道九重天与此无关。

秋云岫又呡一口水:“李尽忠很早就野心勃勃,可惜部族缺乏精良的武器,左飞扬真实身份是李尽忠义子,深受其宠爱,自告奋勇来冀州寻找十三库,李尽忠曾对他寄予厚望。不过,左飞扬到底是年少气盛,南来冀州可谓不智,十三库已深埋地底八十余年,下落连我都弄不清楚,何况他一个异邦小子?滞留冀州多年,左飞扬才好容易找到我和那几股马匪,还没来得及寻出十三库,营州已发生巨变,李尽忠成功起兵,随即在黄獐谷大败周军,站稳脚跟,孙万荣成为新宠,取代了左飞扬地位,在李尽忠殁后,成为可汗,左飞扬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捞着。”望向寒花笑,“听明白么?他现在就算找到十三库武器,亦不可能当做送给孙万荣的贺礼,而是要靠这些武器与他一争长短。”

寒花笑不是很明白:“他手下堪可一战的兵马顶多是几处农庄的数千庄兵,怕还不肯背井离乡随他远征辽东,就算他得到武器,又凭什么去跟孙万荣斗法?”

秋云岫:“所以,他才要诱,惑孙万荣派兵南下接应武器,契丹人虽在黄獐谷大捷,可那拨周军都是府兵,战士穷苦,武备简陋(按:府兵需自备兵器衣粮),他们缴获的兵器远谈不上精良,加上连番作战的损耗,对武器依然极度渴求,孙万荣经不起诱,惑,骆务整南下势在必行,只要干掉骆务整,接管其所部万余人马,配上大量精良武器,他有没有资格向孙万荣叫板?何况,他的部族在契丹人中极有势力,一旦他强势回到营州,必定得到其部族的鼎力支持。”稍稍顿挫,“依我看,孙万荣怕亦不肯服软,结果只会是同室操戈,自相残杀,不管他们谁最终胜出,都将元气大伤,再无力威胁我天朝。”

寒花笑对此深表怀疑:“王孝杰正集结重兵将给契丹致命一击,契丹危亡之际,左飞扬哪里还会有心思与孙万荣内讧?”

秋云岫一副长者姿态,谆谆教诲:“女帝昏聩,天朝军队早已不是从前的无敌之师,将怯兵穷,根本不堪一战,王孝杰又不知深浅,骄纵轻敌,兵败只在旬月之间。左飞扬在冀州根基深厚,大可以藏起万余精兵,坐等两军开战再潜返营州,伺机坐收渔利。孙万荣眼下全副心思应付王孝杰,对他疏于防范,敌明我暗,把握得宜,他大有成功机会。”

寒花笑内心颇不以为然,王孝杰是女帝最器重的将领之一,女帝毕生唯一一次边境作战的重大胜利是收复安息四镇,王孝杰便是那一战的主将,说他骄纵还有可能,说他不知深浅怕是言过其实,不过,给秋云岫争论这个毫无意义,令他纠结的不在于谁胜谁负:“大家非要杀来杀去么?契丹人亦是人呢,亦有血有肉,有父母妻儿,有父老乡亲,要不是赵文翙愚蠢残暴,他们亦不会奋起作乱。”

秋云岫:“这些不是我们管得了的,有机会止敌于国门之外,让乡梓免遭兵燹已是我最大心愿。”

寒花笑深知其理,才加倍苦恼:“师叔有没有想过,就算左飞扬成功收编骆务整部众,北返之前亦必定会将信都劫掠一空,掳掠走大量壮丁?师叔最终不免还是助纣为虐,维护不了冀州父老。”

秋云岫:“这个,我早就想到,事先已和左飞扬约法三章,他得到十三库只管回营州做他的契丹王,不得祸害我冀州百姓。”这种约法怕只是自欺欺人,一旦左飞扬拿到武器还会有什么顾忌?秋云岫显然不想继续这一话题,拿起桌上那张残图,“这张图是你的,我只是代为保管,不管怎样总需物归原主,你收起来。”

寒花笑只好上前接过残图,虽然这纸残图基本已失去用途:“师叔已经知道十三库位置,并晓得如何开启对吧?”

秋云岫点头:“差不多,你衣服上那幅被血糊了,看不很清,我没有十分把握,有个八,九分吧。”话音一转,“不过,左飞扬还不知道,他只给了我六张残图,一张是他在营州时弄到,另外五张肯定是剿灭赵老大一伙时弄到,隔了好几天昨晚才送过来,他怕是别有想法,所以,我亦没告诉他你手里这两幅残图之事。到底帮不帮他找出武器,我还要再想想。”

寒花笑:“招引契丹大军深入腹地好比引狼入室,务须慎重,师叔三思。”无端感觉秋云岫最后一句话是在刻意安抚自己,并非出自真心。

秋云岫:“有数。”话锋一转,问,“那个薛搏隼去了哪里?”

寒花笑先前向他讲述经历时力求简单,只三言两语讲了讲怎样由薛老二处复制到那幅残图,没提他下落,现在知道薛搏隼是秋云岫必欲杀之而后快的仇人,更不愿说,敷衍:“不太清楚呢,复制完图,我们就各走各路了。”

秋云岫精明地看出他有所隐瞒,谆谆善诱:“薛搏隼是什么人你可能不太清楚,其实,太阳旗能一举全歼他们七家马匪,头份功劳就该记在这个薛老二头上,他早就跟左飞扬暗通曲款,在左飞扬授意下才把另外六家马匪召集到一处,否则左飞扬亦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他这亦是自作聪明,没想到左飞扬会连他一块干掉。这种无义之徒,你和他讲什么义气?”

对此,寒花笑早已猜出一二,不过,短暂交往中,他认为薛搏隼并非大奸大恶之辈,而且屠杀秋氏满门的是他祖辈,秋云岫的复仇心情他能理解,却无法苟同:“不是讲义气,我真不知道呢。”

秋云岫不为已甚:“那你就帮我留留心,发现他下落知会一声。”

寒花笑乱应一声,略觉惭愧,赶紧转移话题,问:“方才听王师兄说,契丹何阿小已到附近,他们是否听到什么消息,冲着师叔来的?”

秋云岫挠一挠花白的脑袋:“难说,孙万荣、骆务整都不是省油的灯,左飞扬身边少不了有他们的眼线。何阿小来者不善,在此附近出没,十有八,九是冲着我来的。”沉吟片刻,“此间已不安全,你与此事无关,伤势无碍的话,还是早点离开为好。”

寒花笑认为有必要表现一下义气:“师叔救我一命,还不怪罪我说谎,我怎能在师叔有难时离开?我不走,留下来保护师叔。”

秋云岫一哂:“心领了。我看,就后天吧,你带那个李谢羽一起走。”不太留面子地直言不讳,“你留下来亦帮不上忙,还累我分心照顾。”

寒花笑脸一红,哪里还好意思坚持?再说,连李谢羽亦能带走,可谓心满意足:“要不,等我伤好了,再回来保护师叔。”见秋云岫露出送客的意思,赶紧站起身来,“没别的事,我先出去了,师叔保重。”

辞出秋云岫书房,回到自己屋里,寒花笑颇感疲倦,毕竟是重伤新愈,还有些精力不济,上床,结跏趺坐,调整气息,比昨日又有增强,但进展仍嫌缓慢,强自按捺住有些急躁的心情,因势利导,循序渐进,推动真气在体内运行,构筑起一个适合当前状况的内环境,力所能及地修复损伤。

不知不觉入定,收功醒来,天色已晚,精神大为好转。寒花笑起身,小心地活动一下四肢,点燃蜡烛,看见桌上不知何时,放了几样饭菜和一碗汤药,想起悬灯说好晚上要来,畏惧其恐怖的喂药方式,将药端起,抿一口,一如既往之苦。正打算放下等会儿再喝,悬灯已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闪进门来,他心一慌,赶紧一口灌下,差点噎死,完了,还需在苦不堪言中,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好喝,蛮像是琼浆玉露。”

悬灯不齿地:“我那还剩了不少,一起给你端来,喝个够?”

寒花笑权衡之下,觉得还是老实些好:“不喝,苦死我了,就是想拍下你的马屁。”赶紧倒一杯水喝下,缓解口苦,“我有个小小建议,你参考下:以后走路好不好发出点声音,这样会吓死人的。”

悬灯:“你的命我救的,吓死两清。”

寒花笑:“那是那是,我都说供你参考,你非要吓死我,算我活该。”回想,“有件事,我一直想问,那天我受伤昏迷,中间醒了好几次,好像一直都在马上颠呀颠的,颠了有一百多年那么久似的,是不是这里离信都城很远了?还是我做梦?”

悬灯坦然:“是颠了很久,这里离信都城亦不远。”见他一脸茫然,解释,“你忘了,那个伤我桃花璇的家伙?我们说好遛他来着。”

寒花笑两眼发直,难以置信地:“我都快死了,你还在遛人玩?”

悬灯若无其事:“你不是没死么?再说,我亦是替你师傅报了仇,”口气加重些,“你编出来的师傅!”

寒花笑对她的好感一落千丈:“换我是你,一定先想着救你。”

悬灯:“换我是我,凭什么先救你?又不熟。”话锋一转,“对了,伤我桃花璇的王八蛋到底是谁?”

寒花笑:“不知道。”不想和她谈这个,“你找我什么事?”

悬灯亦不追问:“本来想揍你一顿,冲你编一大堆谎话骗我,至少该打折你的狗腿,你师叔发话,不准。”故意把“你师叔”三个字说得很响,充满嘲弄意味,“算你骗我有功,白吃白喝白养你几天,你该知足了吧?准备一下,滚蛋。”

寒花笑脸一红:“可,师叔让我后天滚,不是,走。”又觉得有些对不起她,再怎么说自己骗了人家,人家却救了自己,发现自己是骗子后,还没有把自己怎样,自己怎好挑剔人家没有及时施救?

悬灯略显狐疑:“你师叔这么说了?”“你师叔”三字依然很重。

寒花笑:“不信你去问。我从来不撒……”及时想到前科,闭嘴。

悬灯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后天就后天。”问,“打算去哪?”

寒花笑知道她这么问不是出于关心,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先回太阳坊。”礼貌地征询一下意见,“可以么?”

悬灯继续她的讥讽:“回去等着泉盖峙把你大卸八块?”

寒花笑摊开双手:“除了回太阳坊,我没地方可去呢。”

悬灯盯住他,神情有些古怪:“你就没想过离开冀州,哪来的回哪去?”

寒花笑暗自一惊,无法判断她是知道了一些什么,还是在试探自己,小心翼翼地:“我伤成这样,能去哪里?”

悬灯跳跃的思维方式让人有些无所适从,转移话题毫无征兆:“你师叔有没有说,怎样处置李谢羽?”

寒花笑不知她打得什么主意,只能如实回答:“让我带她走。”

悬灯:“有点奇怪呀,李谢羽她们围攻你时,左言迟明里拦着我,暗中倒像是在帮你,他和你怎么回事?还有,李谢羽干吗那么恨你?”

寒花笑哪好意思说自己被怀疑奸污了李谢羽?避重就轻:“我们曾结伴同行,后来那几个都以为我出卖了他们,只有左言迟了解我。”

悬灯冷冷地:“怕是只有他不了解你。你是不是出卖了他们?”很有把握地,“看你这副德性,不用上刑,随便吓一吓,爹妈都能出卖。“

寒花笑喊冤:“我真没出卖他们,都是误会。”

悬灯脸上讥讽升级:“听你师叔说,你吹嘘自己蛮有本事,替李谢羽排毒耗尽了内力。有意思,你这么帮李谢羽,她不感激得以身相许,还哭着喊着要你狗命。”

寒花笑挠头:“是真的,她不知道内情,”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说,“你先前问包容之为什么安排我跟泉盖峙角斗是吧?实话给你说,就因为他碰巧知道了内情,知道我蛮有本事,估计到下月初一我能恢复过来,打泉盖峙一个措手不及,他好发一注横财。”

悬灯一脸夸张的恍然:“哦,包容之看好你实力强过泉盖峙,又为了救李谢羽暂时耗尽了内力,正好可以装蒜,才安排你跟泉盖峙角斗,然后在你身上下大赌注,好大赢一把,对吧?”

寒花笑点头:“对,他说要倾家荡产押我赢呢。”

悬灯:“他都倾家荡产把宝押在你身上,是不是该把你宝贝得眼珠子似的?怎么你失踪这么多天,他一点亦不着急,找都不找?”

寒花笑怔住:“他没找么?”看来,包容之果然另有打算。他本着一贯的诚实,“反正他是这么对我说的,不过,我亦不是很信他。”

悬灯:“你自己不信,却拿来骗我?”

寒花笑张口结舌,支吾:“不是完全不信,还是有些信呢。”

悬灯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思维再度跳跃开来:“你把李谢羽亦待会太阳坊么?”

寒花笑摇头:“她听不进我解释,非要杀我,不能带着她,放了,让她自己回阴阳谷。”

悬灯:“让她回阴阳谷带着神刀营来血洗我们落雁山庄?”

寒花笑一怔:“不会,她要杀我,跟你们有什么干系?”

悬灯:“我手欠,救了你,还关了她,你说有干系没干系?”不再兜圈子,“你要有良心,我亦不要你报救命之恩,别连累我们,把她宰了,往山上一埋,一了百了。”

寒花笑连忙摇头:“不好,你抓她来又不是没人看见,不定就有认识你的,杀了她就没有转圜余地呢。你容我想想,一定不让你们受牵连就是。”

悬灯盯他看一阵子:“你看着办。”毫无征兆地,就那么一转身,飘然而去。

寒花笑呆若木鸡,无端觉得她走时很有一种大获全胜的得意,而他,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败在哪里。她今夜来此到底有何目的?

重伤初愈,脑袋很不灵光,想得晕头转向亦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食欲全无地吹了灯,和身倒在床上,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倦意袭来,迷迷糊糊地梦入南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