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归处追问两遍,不果,恶狠狠威胁:“再不说,我扒裤子检查了。”他当然知道寒花笑不是女人,亦明白左悬灯为何叫他姐妹,调侃而已,探手一试寒花笑鼻息,均匀和缓,似乎真的睡着了,不由扫兴,“你就装吧,不信你倒头便能睡着。”
一旁,泉盖峙亦倒头睡下:“难说,会睡觉亦是本事,不养好精神明天怎么厮杀?”
花归处站起身来:“我反正睡不着,这会儿还早,去逮几只野味。睡不睡觉不要紧,打仗总要填饱肚子来。”大步走开,营地随之安静下来。
等寒花笑一觉醒来,已是深夜,营地中燃起篝火,大家都围在篝火四周,花归处与左言迟席地而卧,左悬灯结跏趺坐,当值的泉盖峙则微垂着眼睑不知想着什么心事,沙漏上层的沙所剩无几。
寒花笑微微一动,泉盖峙立即敏捷地撩起眼睛,看他一眼,抓起身边一只早就叉好的兔子伸到火里烤起来。寒花笑起身,移至他身畔坐下,低低声音:“你去歇吧,我自己来。”兔子显然是为他而备。
泉盖峙将叉着兔子的树枝递给他,不无好奇:“你到底是不是假睡?我们先前烤兔子吃你都一动不动,怎么一到时间便知道醒来?”
寒花笑:“真睡呢,训练出来的。先生从小就告诫我们,能睡能醒是一流杀手必备的本领。”兔子已烤过一道,只需加热,寒花笑枵腹难耐,迫不及待地先撕下一块肉塞入嘴内。
泉盖稍稍沉默,缓缓叹一口气:“直到现在我都找不出信任你的理由,前两天约见你无非是想确定你是个骗子还是不自量力的傻瓜,结果稀里糊涂上了你的贼船。”摸一把胡须,“你老实说,到底有没有把握?”
寒花笑:“我说有十成把握你肯定不信,那么,九成九吧。”他明白泉盖峙想要的只是信心,所以不惜吹嘘地给他信心,“只要你们都服从指挥,把握更大。”
泉盖峙瞟一眼跏趺中的左悬灯:“服从指挥?未必。”
寒花笑亦瞥一眼悬灯:“放心,她会听话的。”
泉盖稍稍沉默:“你不希望骆务整连夜赶到并通过白狼坡对么?”
寒花笑:“怎么说?”
泉盖峙:“我们只有五个人,想躲过骆务整探骑容易得很,你干掉他们摆明想让他知道白狼坡有埋伏,令他不敢连夜通过。”顿挫,“我虽不是很了解杀手这一行,却知道杀手都喜欢黑暗,你怎么不喜欢?”
寒花笑斟词酌句:“这个,要看具体情形,你想,五六百人乘夜通过白狼坡会是怎样情形?顶多前面领路的拿着几枝火把吧,黑压压一片,我们怎样找出骆务整来?还能把五六百人全杀了?”
泉盖峙:“如果骆务整不吃这套,非要连夜通过怎办?”
寒花笑:“那我只能凭判断找出他来,成功机会减半。”
泉盖峙呆呆地看着火苗跳跃,出神,有顷:“你从来没向我问起过骆务整,整个冀州怕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眼中闪过一道凛冽寒光,“你连刺杀的对象都不去了解?”
寒花笑:“事实上,关于他,我已详细询问过左飞扬,需要彻底了解清楚的地方我还从别的渠道求证过,”抱歉的笑一笑,“你与他的仇恨太深,对他的看法难免带有情绪,我不想会被你误导呢。”
泉盖峙沉默有顷:“好吧,我只说一句,他的实力不比我差,你说过最有可能杀他的是你,那你先想清有没有本事杀我。”缓缓站起身来,挪到寒花笑先前躺着的地方仰面躺下,闭上眼睛。
寒花笑翻过沙漏,慢慢地咀嚼着兔肉,目光一一掠过四名或坐或卧的同伴。花归处无疑是睡着了,他是难能可贵地伙伴,即管自己并没有给他多少相信自己的理由,他却毫不犹豫地支持着自己,坚定不移;和他相比,左言迟似乎不够坦荡,他或许比花归处更信任更支持自己,但这种信任与支持更像是一场豪赌,他只是义无反顾地将全部赌注押在了自己身上,再没有丝毫退路,所以他很忐忑,睡得亦很不踏实;泉盖峙一如他自己所言,理智上他根本不相信自己能够成功,可或许是他太急于报仇,被自己的花言巧语蛊惑,而宁愿抛弃理智,仅凭感觉随自己殊死一搏,他今夜休想睡好,可他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懂得怎样去调整身体情绪,充分休息;左悬灯跏趺的唯一原因是不想躺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折腾,她对自己现在或许并非毫无信心,她的信心显然全部寄托在自己手边的包袱里,怀疑里面有着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武器,在她眼里自己还不如一个包袱,包袱里装着的未知对她而言即是希望,没有被包袱包装起来的他则一目了然,她不抱任何希望,不让她放哨的原因除了照顾她的性别,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她若是唯一醒着的人,一定会忍不住去揭开包袱里的秘密。
他们远不是亲密无间的伙伴,只是出于义气或各自利益而聚集在一起,暂时他将他们和自己捆绑在了一起,可这样的组合弱不禁风,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使之分崩离析,他所担心的甚至不是他们会不会分崩离析,而是什么时候分崩离析,将造成多大的破坏?
吐掉最后一块兔子骨头,他缓缓站起,有些心不在焉地拎起包袱离开篝火,爬上一处不高的山坡。惯于栖息野外的他很享受冰冷的山风,寒冷刺激得他的头脑格外清晰,即将发生的恶战在他清醒的脑海中悄然推衍,该准备的确乎都已准备好了,肯定不够精确,时间仓促,不允许他把一切都算计清楚,先生从来都不提倡完美的策划,天衣无缝的策划会令思维僵化,而世事千变万化,充满着偶然,优秀的杀手只需要一个尽可能周密和最为可行的计划,剩下的便全靠他的应变能力。
轻微的脚步传来,不用回头,寒花笑亦知道,来的是左言迟,他的脚步不如花归处轻快,不如泉盖峙沉稳,介乎两者之间。
在寒花笑身后站住,他缺乏诚意地慰问:“冷么?”
他当然不是来嘘寒问暖,寒花笑能够感觉出他比所有人都要紧张,泉盖峙比他苦大仇深,花归处临战经验肯定不如他丰富,左悬灯不止经验差他一大截,年纪亦比他小,还是个女儿家,他不该是四个人中最紧张的那一个。那么他为什么会最紧张?寒花笑不知道,现在亦来不及去了解:“还好,睡不着?”
左言迟没有回答,沉默片刻,才问了泉盖峙不久前问过的问题:“你有多大把握?”
寒花笑亦不回答,反问:“左先生,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你好像比他们所有人都相信我能够杀死骆务整,为什么?”
左言迟斟词酌句地:“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可我了解你的能力,更了解你是一个谨慎的人,既然敢接下这一单,一定胸有成竹。”
寒花笑:“左先生不如直接说我胆小,”回头看他,“可胆小的人做大胆的事情还有可能是好高骛远或丧心病狂,所以,现在左先生又有点担心起来是吧?”
左言迟:“担心是有一点,毕竟是敌强我弱,一点点意外都可能前功尽弃,我只想求证一下寒兄的计划到底有多周密?”
寒花笑眼中掠过一丝大悲:“再周密的计划都不可能消弭意外,杀手临战,需把自己当成已死之人,成功是目的,战死是本分,活着是惊喜,我会力求惊喜,力求我们每一个人都惊喜地活下去。”
左言迟苦笑:“你还真会鼓舞士气。”
寒花笑想到四名同伴之中,只有他没有获赠护身符,不好厚此薄彼,看看另外几人仍在远处篝火边坐卧,掏出一枚,直接给他戴上,小声:“这是我家传宝物,据说是当年张天师留下,非常灵验,能保佑你逢凶化吉呢,”亲手塞进他衣服内,“切记,要贴身保管才更灵验,不可以轻易见光。”
左言迟嘟哝一声:“但愿它先保佑我睡个好觉。”转身向篝火走回。
寒花笑抬头看天,夜空星辰密布,是个很好的夜晚,并预示着明天是个很晴朗的日子,晴朗从来不是杀手应该喜欢的词,可他一向都喜欢晴朗,这是一个要命的矛盾,或许他从来就不是当杀手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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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四个男人早早醒来,熬了大半夜的悬灯反而忍不住蜷缩成一团,睡得正香。花归处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向寒花笑:“昨夜我看你跑到高处观天象,有没有看出什么好的征兆?”
寒花笑有些心不在焉地:“看到两只松鼠打架。”
花归处:“好兆头,人家刺杀动不动就白虹贯日,彗星袭月,苍鹰击于殿上,我们倒好,老鼠打架!”
寒花笑纠正:“是松鼠。”抬腿踢踢左悬灯脚底,将她弄醒,吩咐,“你去昨天那座山头看着,骆务整到了赶紧回来报信。”
悬灯醒来,揉揉惺忪睡眼,不满地:“这么多人凭什么叫我去?”
寒花笑:“我们要干体力活,照顾你呢,不领情算了,”转向左言迟,“左先生你去山顶。”
悬灯站起身来:“我又没说不去,问一声不行?”毫无礼貌地夺过左言迟刚刚烤好的一只野兔边吃边向制高点方向行去。
花归处望着她的背影,向寒花笑:“干什么体力活?”
寒花笑等她走远,才压低声音:“骗她的,大家继续休息,我们来做个游戏,”在草丛中摘下一根草来,“你们各找一根草,跟我来斗草,要能把我的草斗断,可以向我提个问题,我会老老实实回答。”
花归处踊跃响应:“好,我先来。”在草堆中挑出一根相当粗壮地,与寒花笑手中小草交叉一拽,他看上去要粗壮许多的草却应声而断,“你不会是赖皮吧,给我检查一下。”
寒花笑当然是赖皮,却不怕他检查,坦然把小草递给他:“不会呢,又不是赌金子赌地,赖你干什么?”一夜休息后,大家都精神饱满,此刻一味傻等恶战来临很快会陷于焦虑,将锐气消耗干净,游戏是很好的缓解焦虑手段。
花归处没检查出什么名堂:“这根草归我了,你选过一根。”
寒花笑便又在草堆中摘下一根野草,与花归处再斗,折断的依旧是花归处手中小草,花归处大不服气,精益求精地在草队中接连又选出四五根健草,充分留心寒花笑手法,却照旧连连败北,明知寒花笑搞鬼,却抓不住把柄,急得抓耳挠腮,连旁观的泉盖峙与左言迟亦被惹起兴趣,各自留意,左言迟最先看出些门道,说声“我来”,寻出一根粗壮野草与寒花笑相斗,结果还是输了,两人于是轮番上阵,轮番败北,最后泉盖峙亦忍耐不住,加入战团,两人轮番败北转而变成三人轮番败北,寒花笑连赢五六十把,才黔驴技穷,手法被一一识破,终于败在花归处手中。
花归处高兴得孩子般当空连翻几个跟头,差点忘记提问,经左言迟提醒才想起,不过,他的问题却基本与今日刺杀无关,令左言迟大失所望:“你们杀手九重天按实力排你排第几?”
寒花笑为之挠头,抓起一只烤熟的野兔慢慢吃着:“我们先填饱肚子,待会再玩。”这才回答,“这个真不好比呢,不是我敷衍你,实力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怎样比法?再说每个人每天都在变化,差不多的话,今天你强些兴许明天他就强些后天你又强了一些。”
花归处锲而不舍地:“你少打马虎眼,我就问个大概,不说具体派第几亦行,你就说九个人里你是靠前还是靠后?”
寒花笑想想,敷衍:“不前不后吧。”
花归处得出结论:“这不就结了,你排在第五,九重天的第五就是天下第五厉害的杀手,骆务整总排不上天下第五防御高手吧?那你杀他还不跟削瓜切菜一样手到擒来?”
寒花笑听不太懂他的逻辑,向左言迟:“我一向都听说何阿小生性凶残,常常杀人取乐,倒没怎么听人说过骆务整怎样凶恶,他要到了冀州,真的会弄得生灵涂炭么?”
左言迟:“何阿小只是个茹毛饮血的禽兽,充其量只是帮凶一类角色,骆务整雄心勃勃,为本族和自身利益考虑,势必要将冀州搅得天翻地覆,被荼毒的怕还不止是冀州,周边诸州亦难免不被殃及。”
寒花笑有些心不在焉地:“听起来还是杀掉他好些。”
花归处:“不杀他我们来这里春游么?”
四个人吃得都很慢,细细咀嚼,骆务整随时可能抵达,他们既要补充体力又不能吃撑着。吃掉大半只野兔,寒花笑才再度开口,向左言迟:“你吃完了先将我们的战马都牵去通往李家集的小道,别离路口太远,安置好了,就在那儿等着我们。”
泉盖峙敏锐地一挑眉头:“骆务整快到了?”
寒花笑慎重地:“我觉得,快了。不过,”抬头往制高点方向望去,“左悬灯还没来。”
仿佛印证他的感觉,视线尽头人影乍现,悬灯以极限速度飞奔而来,迅速接近。寒花笑最后咬下一块兔肉,将剩余地塞入马囊之中,快步迎上前去。悬灯在数丈之外,便忍不住低呼:“来了,他们来了!”显然是第一次遇上如此阵仗,神情不可掩饰的紧张。
寒花笑与她几乎撞在一起才止步:“看见骆务整么?”
悬灯摇头:“我又不认得他,你不叫认得他的人去放哨?”匆匆喘一口气,“现在该怎办?他们马上就过来了!”
寒花笑沉稳地:“不着急,他不敢贸然通过,会先派一队尖兵探路。”先向泉盖峙,“你先陪我去确认一下骆务整,”再转向另外三人,“你们一起去安置好战马,然后到路口埋伏,务必不能叫探路尖兵发现。确认骆务整身份后,泉盖先生会返回与你们会合,”这才下达明确指令,“等骆务整抵达路口,花归处你第一个出击,认准骆务整冲杀,左先生第二,左悬灯第三,泉盖先生押后,出击间隔为三个弹指,与敌军交锋后以二十个弹指为限,无论成功与否,二十弹指后你们必须开始撤退,撤退顺序仍按出击顺序。都听明白么?”
另外三人各自有些茫然中,左悬灯好看的眉毛一挑:“你呢?”
寒花笑:“若我现身,大事必谐,若我不现身,自是没有机会。”
悬灯冷笑:“就你聪明!让我们去卖命,自己躲在后面坐观成败!少做美梦,你须与我们一起冲锋陷阵,排第一个!”
毫无征兆地,寒花笑脸色煞地一沉,手掌一扬,一记耳光快到毫无道理可言地批在悬灯脸上,一声狞笑,声色俱厉,平日懦弱和气一扫而光,犹如凶神附体:“多嘴!”
悬灯被这一记耳光打得蒙灯转向,竟一时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知捧着面孔傻看着他。寒花笑毫不理会地转向同样目定口呆的花归处、左言迟,黑起面孔,吩咐:“若她胡闹,先宰了她。”抄起包袱,朝泉盖峙略一示意,朝制高点方向飞奔而去。泉盖率先醒过神来,毫不迟疑,快步跟上。
花归处随即亦缓过劲,急急喊声:“等等,打仗哪有工夫去弹手指头?弄错了怎办?”
寒花笑头亦不回:“差不多就行。”
悬灯这才从震惊中苏醒,拧身欲起,要寻寒花笑拼命,早给花归处、左言迟两边夹住。花归处警告:“他是认真的,你别找麻烦,否则我会照他话做。”
左言迟亦低声劝解:“别任性,有气等完事后再说,你现在乱来,我亦会照他话做。”
悬灯目露凶光,奋力欲挣脱两人挟持:“他敢打我!”
左言迟加重些语气:“大家有言在先,凡事听他安排,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一味胡闹,不是自找没趣么?换我,早就收拾你了。”
左悬灯毕竟不是寻常女子,怒气来得快去得亦快,一旦发现徒劳无益,挣扎便戛然而止,狠狠瞪一眼寒花笑背影,满脸狂暴不可思议地转瞬便消弭无形,转向左言迟,声音稍稍还有些惯性的尖锐:“你刚才说什么?会照他的话做?”
左言迟不容置疑地:“会。”
花归处心中微微诧异,是自己先说会照寒花笑的话做,左言迟只是跟风,左悬灯为何没有迁怒自己,独独对左言迟表达不满,难道他们先前彼此表现出的疏远是刻意做给人看,实则有深不可测的瓜葛?
悬灯涨红的脸亦迅速恢复正常,还略显出一点青白,冷冷的平静:“放手!”既不是威胁亦不是哀求。
左言迟立即松手,花归处稍稍迟疑,警告:“你别乱来。”亦松开手来。
她的确已恢复理智,没有撒泼地向寒花笑追去,默默转身,拉起桃花璇朝通往李家集的小道行去。花左二人对视一眼,牵上另外四骑战马跟上。
悬灯走出数十步,才以不容置疑的口吻:“我要杀了他,一定!”
被列入她必杀名单的寒花笑,此刻已潜行至制高点,放低身形,隐蔽地探头张望。远处,一队十几人的轻骑正进入白狼坡山口,显然是骆务整派出的侦骑,白狼坡外另有五六百轻装骑兵正休整歇息,看上去果然有些松散,队列不很清晰。格外醒目的是聚在一块堆正往这边张望着的十余骑,他们显然是这哨人马的核心。
泉盖峙亦小心地自寒花笑身边探出头去,目光锁定那醒目的十余骑,这么远的距离他不可能看清他们的相貌:“好手段。”
寒花笑不解地瞥他一眼:“什么?”
泉盖峙目光没有离开那十余骑:“冲你那一巴掌,我对你的信心翻了两倍。”顿挫,“我猜他们三个亦是。你早就准备好这一巴掌?”
寒花笑毫无快感,反而颇为苦恼:“我第一次打女人,现在手都发软,永远都不会再做这样事了。”叹一口气,“但凡有别的办法我都不会出此下策。左悬灯不好惹呢,不剥下我的脸皮来这辈子都不会罢休。”以他一贯的乐观主义假设,“等此间事了,我要想个好办法同她修复关系。”
泉盖峙际此已在十余骑中锁定疑似目标,瞳孔收缩,谨慎地做着最后的确认:“你心里早已有了谋划,却始终不肯开诚布公,到底在怀疑我们当中的哪个人,我?还是左言迟,左悬灯?”
寒花笑坦诚地:“我从来没怀疑你们任何一个人刺杀骆务整的诚意。”他确信这个小团队内的每一个人都想干掉骆务整,困扰他的是,小团队内有些人干掉骆务整的目的不明。
泉盖峙:“那么,你担心的是刺杀之后,对吧?”不等寒花笑回答,往那十余骑方向一指,“最前排右边第三个骑黑尾黄马的那个,看清楚没?”即便看不清容貌,他亦能从举止动作中认出骆务整来。
骆务整的装束与普通士兵无异,显然是刻意伪装,但周围十余骑对他的敬畏却无法掩盖,无需泉盖峙指认寒花笑先已猜测出来。很专业地观察一阵,将他刻入脑海,寒花笑才向泉盖峙:“这里交给我了,你去和他们会合吧,切记,不要恋战!”
泉盖峙稍稍迟疑,忽伸出大手,重重地一拍他肩膀:“拜托了!”
寒花笑目光已被看不清面貌的骆务整吸引,他确定自己没有可能见过这名契丹悍将,却莫名其妙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有些心不在焉地:“什么时候动手我已单独交待给花归处,你们听他安排。”
泉盖峙目光在骆务整身上停了最后一停,咬牙:“保重!”猫腰转身,悄然离去。他虽然不了解寒花笑到底如何出手,却无端相信他的计划一定精彩,骆务整此番将在劫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