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气腾腾令人望而生畏的杀手算不上顶尖杀手,最可怕的杀手往往静如止水杀气全无直到将利剑刺穿你的心房你都不知是怎么回事。杀心一起,杀气即出,想要隐藏杀气,唯一的办法便是控制住杀心。
即管自幼接受残忍训练,但寒花笑从来就没有沦为嗜杀者,甚至厌恶杀人,杀心淡薄,易于控制,即便有必杀之志,仍可自律。此刻,他便很好地抑制住杀心,向骆务整身后掩进。叶静给他的包袱中没有招魂幡,没有任何秘密武器,只是一套契丹人的军服而已,他当日交给叶静的纸条,无非就是要他弄来一套契丹军服。让叶静等骆务整动身后再看纸条,并非故弄玄虚,骆务整若轻装简从南下军服则无用,纸条可以扔掉,若骆务整率领一哨人马南下,则更需等他启程后才可动手,以免精明过人的骆务整觉察其意图。
十丈……,混乱是一种很好的掩护;
九丈……,有人在推搡他,喊着他听不懂的话;
八丈……,他推搡别人,不说话;
七丈……,所有人都在呐喊,除了他;
六丈……,他不能呐喊,甚至不敢嚎叫,便沉默着,好在呐喊的契丹人热血沸腾,根本没工夫留心身边有人没有喊叫;
五丈……,他的血液加速,手不由握紧了契丹战士爱用的战刀。换刀是不可忽略的细节,契丹战士没有一个用剑,他不能因武器暴露自己;
四丈……,他的右手离开战刀,悄然伸向背后,握住了藏在身后的利剑的剑柄,稍稍加快了速度。至此他已离骆务整很近,暴露的危险成倍增加,有把握的攻击距离为两丈,最好在一丈以内,剩下的距离不止要靠他对杀心的控制,还要看运气,早知有今日,他该好好练一练刀,仅仅是刀与剑的差别,就可能改变这一场刺杀的结局;
三丈……,他随着场面的变化随时调整着前进的角度,主要是避开骆务整的视线,还好后者的注意力已转移到命悬一线的龙靠岸身上。泉盖峙试图格杀龙靠岸的想法以及花归处、左言迟对此想法的贯彻帮了寒花笑的大忙;
两丈……,可以出击了,但有些勉强,没有太大的把握,还需要再接近一些。问题是,他绷得住么?一定要绷住,图穷匕见之前,荆轲就很绷得住;
一丈!一个极限的距离,骆务整这样的顶尖好手对近身一丈之内的危险会极度敏感,除非他能完全地摒除杀念及所有异常的气息,他能做到么?
豁出去了,再抢前三步,仿佛要冲到骆务整前面去救助龙靠岸,他甚至暗示自己就是一名救援者,因此,成功地欺入自己最佳的攻击距离。
第三步脚尖着地的一瞬,白狼坡的空气似乎亦倏忽为之一窒,壮丽的刺杀便在窒息的缝隙中悄无声息的展开,刹那之后,令整个喧嚣惨烈的战场为之失色!
骆务整不止是高明的武士,更是高明的统帅,知觉之灵敏绝不是出类拔萃四字可堪形容,而在此刻,在白狼坡,他高超得令他一向自信满满的灵觉却不幸成为他最大的遗憾,或许是身后的纷乱麻痹了他的警觉,或许是龙靠岸的险情吸引住他的全部注意,或许是他太自负地以为完全控制着局面,又或许,是所有的这些不利因素共同地欺骗了他的知觉,影响了他的判断,当他终于觉察到杀气自背后侵入时,已完全没有了机会,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前方,重心亦倾向前方,针对左言迟的雷霆一击引而待发,刺杀恰恰是在他进退两难的这一个微妙的罅隙间发动。
这就是完美的刺杀!不给被刺者任何机会!
骆务整空有一身本事,却不幸处在了一个噩梦般的时刻,不论怎样动作相对寒花笑那迅猛得毫无道理可言的一剑都如同身陷泥沼般迟缓,远远不能改变死亡的结局,他唯一能做出的反应是孤注一掷,将酝酿已久本拟向前推进的强大劲气紧急转向,猛然朝后宣泄出去。
这,丝毫不能改变利刃穿心的命运,仅仅是将此股强大的劲气通过刺入心脏的利剑反攻刺客,完成一次无可奈何的报复,这亦成为他生平最后的一击。
世事无常,只不过弹指之间,一代将星就此陨殁,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怒吼!
不可能的刺杀,犹如一场儿戏般完成,但,事情远没有结束,寒花笑和他的帮手们仍在重围之中,不想沦为骆务整陪葬的话,他们需要赶紧逃命!
寒花笑被骆务整强大的垂死反击震得五脏挪位,险些向后飞弹而出,可一旦飞弹出去,他便休想再与泉盖峙四人会合,休想借助他们打开的狭窄通道突围,因此,他必须顶住那股强劲的反击力,强行以精妙的身体扭曲化解后退之势,仅仅小退半步,狂喷一口鲜血。此次刺杀时间太紧,他甚至不及完全复原,只恢复了八,九成能力,应付骆务整垂死一击颇有些艰难。
十步之外,左言迟没有认出寒花笑,却眼见骆务整提戟冲来,心知再不撤退便将万劫不复,而二十个弹指时间将尽,寒花笑既未现身,刺杀自然毫无希望,到了逃命时刻,哪里还顾得上诛杀强弩之末的龙靠岸?正拟翻身撤回,蓦见蓄势待发的骆务整猛地僵住,旋即软软委地,不由一滞,而瞬息之后,他便极速反应过来,明白发生什么,精神大振,断然放弃撤退念头,宝剑骤然加剧。他虽言辞低调,剑术实则深不可测,几乎可向花归处看齐,际此再无保留,极尽凶猛,数击之下令早已摇摇欲坠的龙靠岸门户洞开,利剑毫无悬念地抢出绝对速度,闪电般掠过后者的咽喉。
四人连番迫击终于成功击毙龙靠岸,虽说为将他格毙,左言迟稍稍耽搁了一点点撤退时间,然则骆务整与龙靠岸相继阵亡造成的影响足以弥补这一点点时差,此刻反身杀回,左言迟大可以完美地居中接应,将努力保持住距离的寒花笑与另外三人连成一线,协力杀出重围。
可他,却另有打算,没有即刻转身,高呼一声“悬灯!”,不顾一切地向前疾进,掠过龙靠岸栽倒的尸身,砍翻几名试图拦截的契丹战士,扑至骆务整尸首前,半蹲挥剑,斩下骆务整首级,抓住发髻血淋淋地拎在手中,这才翻身向岔道口杀回。
泉盖峙际此率先冲至小道路口前,两道来势汹汹的身影恰在此刻分由两翼跃过纷乱的契丹战士,凌空杀至,各持刀剑,眼见便要将狭窄通道封死,却被泉盖抢先一步斩杀最后两名试图拦截的契丹士兵,冲入路口,翻身横刀守住路口。
沙叱勋仅仅慢了半步,被泉盖峙抢占住有利地形,懊恼之余,利剑卷起狂澜,汹涌攻向泉盖,试图乘他立足未稳将其击杀或击退。泉盖峙心知此条通道关乎同伴生死,虽然不知战场中剧变,以为刺杀已告失败,仍不愿抛弃战友,苦战之余,强逞余力,挥舞金刀,悍然接下沙叱勋攻势。
沙叱勋不愧为骆务整帐下首席高手,与实力强大的泉盖峙旗鼓相当,泉盖吃亏在方才一阵猛冲猛打,真元剧耗,更无片刻喘息,被他一轮强攻杀得手忙脚乱,疲于招架,没有丝毫反击之力,所幸抡刀继至的多泊牙青速度稍慢,还没来得及赶到与沙叱勋会合,形成夹击之势,见势不妙的花归处,已拼死杀出重围,亦是抢先半步,将多泊牙青截下,挥剑格开其风舞狂动的狼牙大刀,顺势反攻一记,旋即以巧妙的身法往旁一带,绕过沙叱勋,旋至心有灵犀微微侧身让出半边空间的泉盖峙侧旁,与之并肩而战,鼓足余勇,悍然守护住逃生的通道。
可惜,就在花归处奋力前冲协助泉盖峙的同时,左悬灯却没能保持距离跟进,听到左言迟呼唤之后,猛地煞住身形,利剑翻舞,守住阵脚,掩护住身后通道,以接应乃兄,然则剑长有限,她顾得后面便顾不了前面,眼睁睁看着前方契丹军纷纭插入,将原本衔接良好的通道被截断,与左言迟、寒花笑同时被阻隔在重围之中。
左言迟得手翻身杀回际,寒花笑亦缓过一口气来,为保持住与左言迟距离,他方才等若硬挨了骆务整垂死一击,受创匪浅,殊不料连贯的逃生通道还是被左言迟的擅自行动打断,既成事实,他亦无心埋怨,咬紧牙关,挥剑与他并肩杀出。
左悬灯排在第三冲击位,此前并没十分卖力,实力保存良好,煞住身形之际,她心中多少有数,哪怕前路被暂时截断,只要时间不长,契丹军来不及整固阵脚,她很有信心发狠再杀开一条血路。事实表明,她所需坚持的时间的确不长,左言迟动作极快,一气呵成斩下骆务整首级杀回,没有丝毫迟滞。可,左悬灯的如意算盘却被一杆突如其来的长鞭抽碎。
长鞭持于一名健美女郎的右手,她的左手亦没空着,还握着一柄寒光凛凛的匕首。长鞭犹如毒蛇飞舞,灵异得毫无道理可言,三两下便将左悬灯圈定起来。而可怕的远不止她手中的长鞭,在运鞭如风的同时,她还信手指点,从容布置,迅速将周围乱成一团的契丹战士调配成行列,初步结成阵势,层层布防,建立起一道堪称严密的防线。
骆务整麾下四大高手只有廖清歌一名女子,这名健美女郎无疑是她。
在狭小拥挤的战场中,凌乱的契丹军各自为战,彼此牵掣,挤在前沿的战士根本施展不开,而绝大多数更是混乱地拥挤在后方,有心无力,可他们毕竟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兵,一经廖清歌权宜部署,即刻领会,不分建制地就地集结成行列,恢复秩序,井井有条地围截,令原本游刃有余的左悬灯顿陷窘境,寸步难进。
寒花笑、左言迟两剑合璧,即使一伤一疲,其威力依然惊人,势不可当,瞬间冲杀至左悬灯两侧稍后,互成犄角,掩住左悬灯侧后。悬灯被廖清歌及一众契丹战士所围,正感吃力,得到两人强援,再无侧顾之忧,精神稍振,努力激起斗志,奋力向前冲击。
怎奈,以廖清歌为核心的防线已部署成形,契丹战士在她指挥之下,清晰分出层次,渐渐显露出协同威力,进退有致,攻守相间,而左悬灯毕竟女儿家力弱,在混战中颇为吃亏,寒花笑、左言迟则大幅消耗,此刻虽说不上精疲力竭,亦是锋芒大减,难以继武,举步唯艰。
左悬灯拼尽全力,仅仅前进了小小三步,无以为继,往旁一让,左言迟默契地错身补上锋头位置,强逞真气,剑势极尽强横,秒杀一名贪功出位的契丹战士,顺势轮剑,迫退前方群敌,心知光凭蛮力绝无可能冲出重围与泉盖峙花归处会合,左臂高高举起,展示骆务整血淋淋首级,发一声咆哮:“骆务整首级在此,挡我者死!”
先前拥挤混乱的战场中,契丹战士自顾不暇,看见骆务整阵亡者寥寥无几,连沙叱勋等剩下的三大高手都浑然不知骆务整已殁,左言迟咆哮声盖全场,石破天惊,令整个战场为之一滞,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朝左言迟高擎的左手望来。虽然首级面目狰狞,看不出模样,却足以震慑人心。
寒花笑把握此稍纵即逝的良机,身形往前一错,抢至锋头位置,宝剑光芒陡炽,不惜体气,一记由独门剑式“倾城”衍生而出的强招应手击出,瞬间演成壮丽,乘敌军心大乱阵脚不稳之际,一鼓作气,撕开一条裂缝,突破重围,眨眼杀至有些茫然的廖清歌跟前。
廖清歌一时莫辩真伪,眼见寒花笑杀到,赶紧稳住心神,一厢情愿地断定骆务整没有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于军队拱卫中被区区几名刺客斩首,娇喝一声:“别听他胡说,骆帅毫发无损,休要放跑他们!”长鞭与短剑交错翻飞,试图将寒花笑截下。
寒花笑哪肯与她纠缠?悍然摆出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浑然不理鞭剑交加,抢出绝对速度,毫无礼貌地猛冲入她近身,利剑义无反顾地对刺而出。貌似拼命,其实他意不在此,亦知不可能拼到,廖清歌位置有利,且有短剑护身,大可以先狠抽上他一鞭,而后以短剑格挡开他的拼命一剑。
廖清歌绝顶聪明,一眼看穿寒花笑用心,明白他拼命是假,实则是想拼着挨她一鞭,好在两剑驳火之际以全身重量及前冲之势将自己撞开。这样的肉弹攻击法有些无赖,却行之有效,加之他的速度快到匪夷所思,根本不给她时间思索对策。电光石火之间,她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御敌之策,心知若被他撞上,就算不成滚地葫芦,至少亦要失去平衡,陷于被动狼狈,倒不如主动放他过去,惹不起总躲得起吧?念及此,身随意动,轻轻巧巧一旋身,让过寒花笑,眼明手快地觉察到寒花笑身后的左悬灯已成强弩之末,怕硬欺软地旋即插回,鞭剑交错,稳稳将她截下。
悬灯先前一轮强攻,消耗严重,一念聪明,试图偷懒,拟搭寒花笑顺风车掩于其后跟出重围,殊不料廖清歌比她更聪明,轻轻放过如凶神附体般的寒花笑,却抢出一线驳住她的去路。可怜悬灯一味取巧,全无冲击力相佐,被鞭剑一搅,无法及时发力,身形为之一挫,登时与寒花笑隔开,无法可想,唯有勉强开剑,与廖清歌缠斗在一处。
寒花笑亦没料到廖清歌会聪明地让开,封锁自己身后,猛冲之下重心太过向前,出数步才勉强煞住脚步,听动静已知两名同伴没能跟上,虽知反身作战会相当被动,却毅然回身,不顾平衡尚未恢复,抢出瞬息之先,攻向廖清歌身后。
契丹战士际此已由震惊中苏醒过来,再度层层压上。左言迟因高擎首级示众,最后一个启动,冲到悬灯身侧之际,清醒觉察到骆务整死讯造成的有利影响已被廖清歌化解,若不抢出最后一线机会突围,必将万劫不复。生死之际,他已顾不上悬灯,顺手助攻廖清歌一剑,略不停留,敏捷地由廖清歌身侧狭窄的空隙穿出。廖清歌没料到寒花笑竟敢回头逆攻,腹背受敌之下,哪里还有能力同时拦截两人?唯有任凭左言迟自去,脚步错落,认定左悬灯,应付寒花笑之余,苦苦将她缠死。
左言迟倾尽全部能力,因隙就罅,瞬间穿越契丹军尚未整合的丝丝缺口,突破最后防御,抢至沙叱勋身后,于飞奔中疾出一剑,直刺沙叱勋后心。沙叱勋当此已将泉盖峙杀得鸡飞狗跳,眼见得手,乍闻身后劲风疾起,知不可为,暗叫可惜,攻势稍稍放松,向旁逸开,让出通道。左言迟不为已甚,一击不中下,略不恋战,自泉盖头顶越过,竟不管不顾,一言不发地扬长而去。
沙叱勋意外之余,重拾攻势,但已无法集中精力,心思被左言迟手中拎着的首级吸引。左言迟方才宣布骆务整授首,他听见了却压根不信,可骆务整迟迟没有出声辟谣,渐令他信心动摇,再目睹左言迟拎着一颗首级逃走,心中更乱:左言迟总不可能随便拎着什么人的脑袋不放?难道骆务整真的殁了?不祥之感愈演愈烈,他手中利剑不由反映,疲态毕露,再无法取得压倒性优势。
与之相反,泉盖峙凭借方才一瞬间的小小喘息,稍稍调整好气息姿态,重振斗志,金刀声势复兴,再度守稳位置。
泉盖峙不信骆务整已殁,他太清楚骆务整的实力,无法相信有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其格杀,他断定左言迟手上的首级只是他的一个花招:姓左的已被吓破了胆子,耍尽花招无非为了逃脱性命。还不到绝望时刻,左言迟便轻易抛弃战友,自顾逃命,泉盖峙对此种行径已远远超出了不齿,而上升为愤怒。有的人会因愤怒而失措,有的人会因愤怒而狂暴,泉盖峙却很好地将愤怒转化为力量,令金刀光芒重现,不过,这已是他最后的力量,这一战的消耗实在太过剧烈,他不知道还能够坚持多久,但显然那不会是一段很长的时间,身边的花归处亦同样精疲力竭,他们的努力或许最终都将成为徒劳,寒花笑与左悬灯还被拦截在二十几步外。在契丹人的层层阻截中,要跨越这二十几步或许不比登天容易!
左言迟的不顾而去,最大的受害者莫过于寒花笑与左悬灯,回过神来的契丹士兵再度蜂拥而上,将他们围在当中。寒花笑还稍微好些,左悬灯却因独自承受了廖清歌的全部打击,而迅速面临崩溃。
激斗之中,寒花笑隐约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廖清歌之所以认准左悬灯穷追猛打,似乎并非仅仅出于“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臂”的战术考虑,难以掩饰的仇恨暗藏于她的一招一式之中,她甚至不想干脆地杀了悬灯,而是要竭尽所能地去折磨她。她们不可能是素昧平生,一定存在着某种刻骨的恩怨!
他无暇去思索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清晰地把握到悬灯已精神萎靡,欲振乏力,而小道口处,花归处泉盖峙正拼尽全力,誓死不退,花归处是为了友情,泉盖峙则是出于义气,他们在不顾一切地为自己死守住一线退路,若不能迅速破围而出,自己必死不说,势必还将拖累他们替自己殉葬。
即管已是强弩之末,可强大的精神力量中蕴藏着无与伦比的潜能,他籍着一声咆哮,令潜能再三突破瓶颈,朝悬灯喊一声“走!”,剑势暴盛,犹如神魔附体,从无数角度演绎,向廖清歌攻出足可以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丽一击,叶天元给这一招取了一个很动人的名字:倾城!
虽不可能真正的倾国倾城,却足以令廖清歌变色,被迫向一旁闪疾闪,让开一条通道。倾城随之全面展开,廖清歌只是它的第一个击点,寒花笑顺势转身,剑如狂澜倒卷,将倾城发挥到极致,演成磅礴之势,气壮山河,势如破竹地撕开一道裂缝,身随剑走,一往无前地冲出重围。
如此强大的剑势之下,他已没有可能去拉上左悬灯一起突围,唯有勉为其难地控制其展开速度,稍稍放缓了节奏,好给身后的悬灯留下一线出路。
可惜,他的一切努力都成为徒劳,悬灯终究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意,没有能够跟上。
悬灯在廖清歌鞭剑折磨之下,已心力交瘁,她看见了寒花笑身后预留给她的通道,可当她想要抬腿跟上时,才发现自己是如此虚弱,根本抬不起步子,然后,她的腿开始剧烈地颤抖,手中利剑随之坠地,人软软地瘫倒下去。
她本来不至于如此脆弱,真正重创了她的不是廖清歌,而是左言迟,她的崩溃早已由内而外地从内心深处开始。她是孤儿,秋云岫收留了她,但真正给了她一个家的却是左功定,被左功定收为义女时她还只是个小姑娘,对家充满着渴望与憧憬,没有女儿的左功定对她视如己出,左言迟亦很有哥哥的样子,她很容易地相信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家,倾注进全部的热情。因此,当左言迟不顾而去的一瞬,她心中有什么猛然坍塌,她便在坍塌中一点点地崩溃,一点点想清楚,她自始至终都只是那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只不过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曾依靠住了什么。
廖清歌不忘欣赏她绝望的神情,喝止契丹士兵杀人,下令将她擒下,暂时顾不上去帮沙叱勋、多泊牙青,排众而出,直奔骆务整十几名围成一团的贴身护卫,先见他们一脸惊惶便知不妙,不用开口,他们已乖乖往旁让开,现出骆务整无头尸身。即管很难相信方才几人能于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刺杀骆务整,廖清歌却一眼认出尸体绝对是是骆务整无疑,一丝虚弱后,她迅速振作下精神,咬牙低声吩咐那些护卫暂勿声张,照旧围起尸体,自己转身,向小道路口扑去。
左悬灯瘫倒之际,寒花笑已冲到多泊牙清身后,倾城告罄,巨幅消耗之余难以为继,却不得不强逞余力,凭惯性前冲,解决最后几名拦路的契丹士兵。
花归处眼见寒花笑破围杀出,精神大振,消耗殆尽的潜力油然再生,剑势疾振,反守为攻,凭籍强大斗志,硬是将多泊牙青逼退半步。稳占上风的多泊牙青有充足余力留意全局,无需回身,已知身后又有敌人杀出,一时无法判断寒花笑虚实,不愿腹背受敌,索性乘后退之势,向右侧转身,左肩对着寒花笑,右肩对着花归处,将两人尽收视线之内,并迅速判断出寒花笑已是强弩之末,远比花归处易于对付。秉持欺软怕硬的原则,多泊牙青毫不犹豫地撇下花归处,刀开气贯,拦腰向寒花笑斫去。
寒花笑破围在望,强逞最后一口真气,身形迅捷灵异得毫无道理可言地扭扭曲曲疾转,险险躲过多泊牙青强力一刀,却无力躲过凌厉刀气,难堪其重,再喷一口鲜血。
多泊牙青招式不老,战刀一旋一带,改劈为刺,刀尖挑向寒花笑后心。
侧畔,沙叱勋与泉盖峙的对决际此已进入尾声。沙叱勋久久不闻骆务整出声,心知后者凶多吉少,他与骆务整私谊甚厚,一旦认定骆务整已被眼前这一干人暗杀,不由悲从中来,凶性勃发,利剑再趋猛烈,变本加厉,向泉盖峙疯狂猛攻。泉盖峙此前连番冲锋,消耗极大,至此连潜力都将耗竭,精疲力竭,欲振乏力,陷于绝境,摇摇欲坠。沙叱勋稳稳把握时机,不给他任何喘息机会,剑起狂飙,瞬间连出三四十剑,招招紧逼,以绝对强势与速度将泉盖的关防层层击破,随即籍一声狂啸,激发全部潜力,剑封绝劫,恶狠狠刺向已丧失招架闪避能力的泉盖峙。
寒花笑恰在此刻杀至沙叱勋及多泊牙青身后,惊险躲过多泊牙青的第一刀后,面临两难选择,一是顺势由侧后方突袭沙叱勋,逼迫后者回身自卫,解救泉盖峙,如此他势将无暇再躲过多泊牙青衔尾砍至的一刀;二是不顾泉盖性命,自顾抢出绝对速度甩脱多泊牙青要命的战刀,抢入花归处知机让开的空位,冲进小路。而与此同时,花归处以知机往一旁让开,给寒花笑腾出空间,重心不可挽回地向外偏移,无论帮谁都来不及矣。
救泉盖峙拟或自救,在寒花笑一念之间,他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