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开已来不及,泉盖峙惟有硬着头皮,放缓步伐,继续上行,以期在光线昏暗的石梯上与来人交身而过,蒙混过关。
再上数级台阶,对面脚步已然接近,不太美妙的是来人身后又响起另外一个脚步,同样矫健沉稳,除此之外,稍远处的正院、东院方向亦隐约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音。
情形似乎有些不妙,泉盖峙强自稳住心神,手中刀柄悄然握紧,再登两阶,前方一道魁伟身影显现,不等泉盖峙开口,已抢先用契丹话喝问:“谁?”
泉盖峙与不少契丹将领都有交道,虽看不清面目,仍听出来人分明竟是帝利侠,他不是随何阿小前往南城抗击左轻扬么,怎会现身此间?他既在此,何阿小会不会亦赶了回来?无暇多想,嘴里应着:“沙叱勋将军派我们前来调一名人犯,这是沙将军令箭。”将令箭递上。
寒花笑训练有素,耳目远比泉盖峙灵敏,早听出院中出了问题,断定事机已然泄露,当机立断,悄悄伸手一捅泉盖峙后腰。泉盖峙心领神会,令箭递到帝利侠跟前,乘他伸手来接,猛然发力,令箭往前一顺,直刺他咽喉,同时猱身而进,往近身切入,屈膝疾顶其下腹。帝利侠显然没有完全识破他们身份,仅是初步怀疑,虽有些许防备却远远不算到位,在如此近的距离骤遭突袭,哪里躲闪得及?惟奋力闪身,横左臂掩面,右手遮腹,通道狭小,闪展空间有限,上面仅避开咽喉要,令箭破颊而过,割开一条数寸长的口子,更要紧的下面虽有右手缓冲,腹部仍受膝盖不小冲击,闷哼一声,倒撞在墙上。
泉盖峙唯恐通道被封,争分夺秒,哪里顾得上去痛打落水狗?健步由他身边跨过,直奔入口。另一个脚步际此亦跟到近前,听地道中声音异常,颇为机敏地不进反退,三两步退至地牢入口,来不及发声询问下面发生什么,已见泉盖峙气势汹汹冲到,不由分说,抡刀砍来,赶紧横刀迎战,与泉盖杀成一团。
通道狭窄,无法并肩作战,寒花笑眼见帮不上忙,不敢偷闲,落井下石,对帝利侠穷追猛打,苦于通道之窄,兵器施展不开,唯有拳脚交加。帝利侠相当凶悍,亦颇为经揍,强忍巨痛,奋力与寒花笑周旋,拼死护住要害,苦苦支撑。
截下泉盖峙的,正是萧顿,虽然同时出刀,力量却相差悬殊,泉盖走的刚猛路线,势大力沉,萧顿则以速度见长,仓促驳火,略无招式可言,硬碰硬的对撼之下,萧顿大吃其亏,闷哼一声,脚步松动,连挫数步。泉盖峙把握战机,乘胜而进,金刀狂飙突进,连环数击,生生将萧顿砸出十几步外,成功杀出道口。
寒花笑虽然顶想一劳永逸地干掉帝利侠,排除刺杀何阿小的这块绊脚石,可上面情形不妙,稍有耽搁后果都不堪设想,听动静,知道泉盖已杀出一条通道,哪敢再给帝利侠纠缠?错身闪至其身后,飞起一脚,将他踹下石梯,借此肉弹阻拦闻声慌乱追来的一众地牢下的看守,一把扯住左悬灯,向地牢入口抢上。
泉盖峙稍稍调整气息,见寒、左二人及时跟出,放心地放弃全部防御,致力于攻势,刀光再起,第二轮强攻展开,一往无前,锋芒无俦;萧顿虽然乘两波攻势间隙稍作调整,回避硬撼,战刀展现纷纭变化,奈何先前已吃大亏,气势被夺,实力亦稍逊一筹,哪里挡得住金刀凶猛?节节败退。
脚步声际此大作,似有大队人马纷纷向地牢方向扑来。泉盖峙至此亦无心去揣度究竟发生什么事情,只能咬紧牙关,打到哪里算哪里,金刀一往无前,一口气将萧顿迫出门外。西院中际此已闯入十几二十名契丹战士,冲在前面的四五人不知厉害,悍然抢上,战刀乱舞,纷纭向泉盖峙劈落。泉盖峙籍一声咆哮,激发绝大斗志,金刀一圈,将几柄战刀悉数封回,略不间断,循一空隙回击,以不可阻挡之势斩杀最靠前的一名契丹战士。先声夺人。
其余契丹战士被泉盖神勇所慑,脚下各自踟蹰,不敢撄其锋芒,泉盖峙乘势连番激发潜力,一鼓作气,高歌猛进,将脚步松动的萧顿及一众契丹兵杀得东倒西歪,转瞬突破月亮门,杀入正院。
正院中少说亦有五六十名契丹军士,且源源不断由后门与东院涌入,一脸骄横的何阿小赫然站在后门门口,督众杀上,有点不屑亲自动手的样子,待看见泉盖峙手中金刀,眼中才猛然放出剧光,铁枪一抡,向已被泉盖峙打得没了脾气的萧顿咆哮一声:“萧顿,给老子守住后门!”猱身暴进,恶狠狠杀向泉盖峙。
寒花笑挥刀护住泉盖峙侧后,紧跟他冲入后院,一眼看见何阿小,脑袋嗡然而大,无暇去想他怎会回来,急切探手,一拍泉盖峙肩膀,彼此早有默契,泉盖峙心领神会,提刀疾走,向前门方向冲去,几名悍然抢上拦截的契丹战士哪里当得他全面爆发的神勇?无一合之士。
定武门夺门一战,何阿小始终无法冲破泉盖峙金刀拦截,险些没命,一口怨气,郁积已久,目无余子,认定泉盖峙,铁枪蹑踪而上,完全无视寒花笑存在。寒花笑乘机分道,引左悬灯向后门杀去,战刀虽不乘手,对付契丹小兵还不在话下,可惜被悬灯束缚,机动能力大幅削弱,没办法咬牙耍横,凭强攻硬打前进,艰难杀开一条血路,冲出二十几步,眼见契丹兵不断由后门及东院涌出,越打越多,愈战愈强,前进困难成倍增长,而身后咆哮声起,帝利侠扛着那颗被打得活像猪头三般的脑袋冲出西院,直奔自己而来,心叫不妙,强催全部潜力,手下加紧,略不留情,倾尽全力向外冲杀。
吃寒花笑一通老拳,帝利侠早忘记是泉盖峙首先在自己身上开张,认准寒花笑,狠狠拨开拦路的契丹战士,气势汹汹杀来。寒花笑奋力再前进数步,离后门还剩二十步光景,帝利侠已赶到身后,咆哮一声,抡圆虎头战刀狂暴劈落。
虽然被暴打一顿,受创匪轻,然则被满腹怨气所激,帝利侠潜力全开,虎头刀寒光闪耀,杀气腾腾,瞬间演成无边刀海,向寒花笑席卷而下。寒花笑手中一把破刀,本就施展不开,还需竭力维护战力全无的左悬灯,早已苦不堪言,此刻再受到帝利侠强大冲击,颓势立现,无力再往前冲,翻身运刀,强逞斗志,凭借步法灵活,勉强接下帝利侠攻势。
高手较量,难以藏拙,三招两式过后,帝利侠便看出寒花笑刀法生疏,精神大振,虎头刀愈演愈烈,加之四周还有一群契丹军士助攻,登时将后者杀得鸡飞狗跳,偏是越到艰难处,手中战刀越是别扭,委屈得没法可说,转瞬间已连被数刀。寒花笑心知再这样打下去凶多吉少,眼角余光留意泉盖峙那边,金刀与铁枪势均力敌,不相上下,可何阿小亦赚了人多势众的便宜,早将泉盖团团围住,想得到泉盖帮助显然不太现实,而门外负责接应的花归处至今全无动静,怕是凶多吉少,反而萧顿已奉何阿小将令,退守在后门处,虎视眈眈封死去路。
濒临绝境,寒花笑无法可想,正拟不顾一切地以刀代剑施展极度消耗体力的倾城,花归处咆哮之声终于姗姗在门外响起,底气颇足,显然并未遭遇任何不测。
花归处先前并不觉得由地牢中救出悬灯能有多少难度,没有急于控制左飞扬派来的马车,满脑袋想着此间事了,该如何去救未来岳丈,等到突然发现何阿小引数十骑匆匆赶回,才知不妙,却无法通知地牢中伙伴,干自着急,待院中人声沸腾,知寒花笑他们已失风败露,待要杀入院中支援,想起还没有将马车控制起来,明白马车对逃命至关重要,不可或缺,赶紧翻身去制服马车夫,白白耽误不少功夫。好在等摆平车夫,将马车赶到金乌馆后门前,跟着何阿小赶回的契丹兵差不多都冲进院内,外间只剩挤不进去的五六人,都面向门里,乱囔着争看院内情形,丝毫不觉有人已到身后。
萧顿先前在泉盖峙刀下吃了大亏,遭何阿小呵斥被轰过来看门,颇觉脸面无光,眼见离得不远的寒花笑被杀得手忙脚乱,一门心思想找机会冲上前去他致命一击,挽回一些颜面,疏于防范身后,加之身后几名契丹兵乱喊乱叫,大大扰乱了他的视听,亦没有觉察到身后不妥。
花归处听院内杀声震天,心急如焚,不等马车停稳,早已闷声扑出,出手不留任何余地,利剑剧烈展开,瞬间演成杀阵,没给萧顿身后那几名契丹兵任何机会,一口气全部干掉,这才姗姗出声咆哮,错目看见被那几名契丹兵遮住的萧顿,知道是个大家伙,有些后悔出声太早,顺势往前一逼,挥剑直刺萧顿后心。
其实他出不出声无关紧要,萧顿久经阵战,身后杀机一起,即刻生出反应,花归处咆哮同时,已机敏地先往前一冲,险险避过本背后简捷明快的一剑,战刀一团,护住周身,斜踏空位,敏捷地翻转身来,挥刀接下花归处后继攻势。
花归处一剑落空,懊丧之余,闪目早看见寒花笑濒临绝境,不急着与萧顿死斗,唤声寒花笑,陡手将早已备好的一柄利剑投去。
寒花笑正自焦头烂额,穷于应付,听得花归处声音,战刀夜战八方式横扫一圈,脱手投向帝利侠。帝利侠没料着寒花笑会将武器扔出,正拟抢攻际不由一挫,寒花笑乘势腾身而起,凌空接剑,精神为之一振,空中拧身,利刃连闪,迫得压近的几名契丹兵撤身后退,甫落地,剑起磅礴,光芒暴炽,战力大幅提升,瞬间将围在近身的一众契丹军卒杀得东倒西歪。
同一瞬间,花归处与萧顿亦交手数合,知道不好对付,无心恋战,身形倏忽一拧,折向寒花笑,试图与之会合,协力将左悬灯带出门外。寒花笑了解他心意,剑势前催,引悬灯再向后门冲杀。
帝利侠一挫之余,稍作调整,便再度抡刀追上,强催全部潜力,虎头刀入狂澜倒起,狠狠劈向寒花笑后背。
此刻分秒必争,泉盖峙处境已相当艰难,多挨一刻都可能万劫不复,早些将左悬灯带出门外,负责牵扯住何阿小的泉盖峙便可早些脱身遁走,寒花笑拖延不起,怎肯浪费时间止住前冲之势,回身应战?发狠咆哮一声,抢出绝对速度,剑如鬼魅,眨眼间刺倒最后几名拦路的契丹士卒,才反手背剑,硬接下帝利侠来势汹汹的一刀。
帝利侠吃奶的力气都用上,寒花笑仓促反格哪里能赚到便宜?被砸得踉跄向前摔出数步,多亏花归处及时赶到,一把捞住,才不致仆地,胸中气血翻腾,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花归处抢出一剑,迫退帝利侠,再侧身接下萧顿衔尾跟来的攻势,无暇检查寒花笑伤势,急问一声:“你没事吧?”
寒花笑强提真气,振作精神,一扯左悬灯,由花归处腾出的空隙闪至门边,低声吩咐:“上外面马车!”将她往门外一推,翻身助攻一剑,将萧顿逼退,眼角余光瞥见泉盖峙陷入重围,独力逃走几无可能,急向花归处低呼一声,“守门!”斜刺穿出,向泉盖峙处杀去。
花归处了解他心意,强压下跟过去帮忙的念头,脚步横斜,稍往后撤,长剑翻飞,掩着左悬灯退出门外,死死守住不算宽敞的后门。
泉盖峙两度与何阿小交手,头一回因内力未复很吃了些亏,这回何阿小人多势众,继续吃亏。交手之初,还颇可以应付,即管何阿小铁枪威力无穷,他的金刀亦毫不示弱,奈何何阿小不备单挑的美德,任凭契丹兵蜂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泉盖峙苦于背后无所依靠,全方位作战,被迫半攻半守,攻击力大打折扣,而何阿小了无羁绊,铁枪极尽强横,一往无前,迅速将他压制,且步步紧逼,这不大一会儿工夫,便抢满十成攻势,迫得泉盖峙只余招架之功,穷于应付,苦不堪言。
寒花笑没有了左悬灯羁绊,优势完全放开,身形连展,穷极其速,因隙过罅,犹如幽灵魅影一般轻易穿越数十步的重重拦截,眨眼便到何阿小身后,穿梭激进中无暇调整姿态,“倾城”之势以颇不规则的起手式紧急激发,却不失其超绝,瞬间演成壮丽,围绕何阿小轰轰烈烈展开。
何阿小眼见泉盖峙捉襟见肘,疲于应付,铁枪悄然蓄势,正拟加一把劲将他格杀当场,背后警兆骤起,随之骇人劲风袭来,知道厉害,来不及转身,铁枪一敛,放过泉盖,仗天生神力,反手疾抡,与寒花笑利剑在空中驳火,爆响声中,寒花笑被强大的反挫力震得向后凌空倒翻,再喷一口鲜血,何阿小则被“倾城”强势砸得双足一软,眼前发黑,“噗通”一声跪在了泉盖峙面前,大口狂喷鲜血,铁枪差点脱手,周围契丹兵更是翻到一片。
“倾城”只核心关键在于将全部能力高度聚集,而后于极短的瞬间爆发开来,威力实足,却极度消耗体力,再遭何阿小强势反挫,寒花笑落地瞬间几乎完全脱力,帝利侠却正当此刻赶到,虎头刀狠狠劈落,寒花笑无力招架,勉为其难,籍最后一丝残力踉跄闪避。
泉盖峙压力陡然而去,金刀光芒复炽,一声咆哮,扫退四周攻势,正欲乘何阿小跪地失力,痛下杀手,一眼看见寒花笑情形危急,哪还顾得上杀人?身形暴进,由何阿小头顶跃过,砍翻数名试图拦截的契丹兵,金刀一剧,斩向帝利侠,帝利侠为金刀强势所迫,再如何不情愿,亦不敢置之不顾,不得已放过寒花笑,回刀全神招架。寒花笑乘机拧身,闪至泉盖身后,凭其掩护,稍加喘息,缓过一口气来,旋即背靠泉盖,剑芒再起,与泉盖金刀交映,互为表里,向后门冲杀过去。
两人消耗都已相当严重,泉盖峙领衔冲锋,面对实力不俗的帝利侠,不敢有丝毫放松,仗着精力强大,足有潜力可挖,金刀势如奔雷,一往无前。帝利侠本来实力便逊他一筹,先前被痛殴一顿,内伤不轻,哪里挡得住他亡命攻势?节节败退,不多工夫已退至后门附近。
萧顿先前被泉盖峙杀得鸡飞狗跳,后奉命把守后门,又被花归处击退,深恐何阿小怪罪,发起狠来,率众疯狂反扑,试图夺回后门。花归处倚门而战,仗着地势优越,严防死守,半步不退。萧顿实力稍逊,唯有恃仗人多,轮番猛攻。
何阿小短暂失力之后,迅速恢复,挺身站起,恼羞成怒,翻身待要讨还颜面,见泉盖峙与寒花笑已接近门口,心知衔尾追杀很难阻止他们夺门而出,当务之急是夺回后门,断其退路,哪肯再有丝毫迟疑?身形暴起,铁枪与空中翻舞,演成无边凶暴,锁定花归处,狂泻而出。
光看其汹汹来势,花归处已知难办,然则稍稍往旁一让,萧顿势必乘机欺进抢位,夺取后门控制权,截断泉盖峙与寒花笑退路。别无选择之下,明知硬拼吃亏,他亦唯有咬紧牙关,豁出去,横剑死扛。
枪剑剧烈驳火,强弱若判,加上何阿小冲击力量,花归处登时吃不消来,鲜血狂喷,向外踉跄跌出,萧顿善于把握时机,敏捷地蹑踪而上,穷追猛打,不给花归处丝毫喘息机会,追出门外,一轮疾攻,杀得他鸡飞狗跳,仅凭一口斗志,勉强支撑。
何阿小被花归处利剑反挫,亦是一阵气血翻腾,再吐一口鲜血,好在夺门成功,精神大振,无暇喘息,迅速翻身,恰与奋力抢到门前的泉盖峙打个照面,两下都杀红了眼珠,哪里还有什么好说?各轮刀枪,倾尽吃奶的力量硬拼一记。极度强硬的对抗激起暴烈火花,何阿小虽在寒花笑剑下吃一大亏,却远不如泉盖峙消耗剧烈,泉盖冲到此间,已是强弩之末,潜力再三突破瓶颈,不遗余力一击下,整个心脏差一点被震得吐将出来,眼前一阵昏黑,若非寒花笑知机腾出一手扶持,便需一头栽倒在地。
何阿小略占便宜,亦不好受,被击得眼冒金星,三度喷血,依然来不及稍事喘息,寒花笑已不失时机地错身抢到锋线,剑势倏忽暴涨,剑花纷纭刺到。何阿小正值头昏眼花,被剑花一乱,哪还分得清虚实?勇气被冰冷剑光所夺,生死攸关,再顾不得许多,拧身往旁一让,让出好容易夺回的控门权。
寒花笑略不放松,乘他一口气没换过来攻势不减反剧,将他杀得鸡飞狗跳,抢出绝对速度,再反手疾攻紧缠而上的帝利侠一剑,顺势携泉盖峙涌身冲出门外。
门外,萧顿攻势正烈,花归处无暇喘息,摇摇欲坠。寒花笑一波攻势告竭,旧力已尽,复来不及蓄势,情急下勉强出剑,虚张声势,软软刺向萧顿后心。萧顿后腰曾受重创,痊愈后留下心障,转身较慢,背后骤遭突袭,不敢转身,保命要紧,不得已放过花归处,往前弧形前冲,躲过攻击,大弯度地转过身来。
何阿小际此缓过一口气来,与帝利侠并肩追出,乘寒花笑勉强出击,重心偏移,枪刀兵舞,竭尽所能,向他背后招呼过去。
寒花笑与泉盖峙都已是强弩之末,所幸前面萧顿转身稍慢,留出一线逃走空隙,哪里还敢回身应战?寒花笑故技重施,长剑往后一背,刀枪剑三般兵刃驳火,寒花笑亏得底掉,鲜血狂喷,差点连五脏六腑都一起吐出来,踉跄前冲,泉盖峙亦承受部分余震,虽没吐血,脚下亦是一软,向前冲去,多亏花归处手疾眼快,一把将两人捞住,见泉盖伤势较轻,还能支撑,单臂搀住寒花笑向马车奔去。
花归处伤势不重,先前只是没能缓过一口气来,际此精神重振,侧身疾走中连出数剑,稍稍遏制何阿小与帝利侠疯狂攻势,寒花笑与泉盖峙生死关头,更不敢稍稍松懈,强逞最后余力,一口气冲到马车前,合身扑上。
左悬灯早已坐到驭位,际此长鞭一扬,催动马车,四匹拉车骏马都是左言迟精挑细选,神骏异常,瞬间起速,疾奔而出。
花归处哪敢恋战?利剑骤然加剧,演成极致,拼死抢攻一轮,迫得何阿小、帝利侠稍稍一滞,得瞬息空隙,乘萧顿还没赶到,脱离战团,快步追上刚刚起速的马车,纵身一跃,攀住车梁,回手一剑,逼落衔尾追来的萧顿,两脚分踏车后两块凸起处,横剑守在车尾。
何阿小三人气急败坏,不顾一切追来,轮番冲击马车,可马车后面可供攀缘之处有限,有花归处搦剑死守,如何冲得上去?被花归处一一击落,而马速渐起,他们苦战之余,后继乏力,出数十丈外,终被甩下。
马车一路疾驰,拐过几趟街口,不见了何阿小三人,花归处这才翻入车厢,略微检查寒花笑与泉盖峙伤势,见他们情形虽惨,却无性命之虞,放下心来,认定是左言迟搞鬼:“我就说左言迟信不得吧?个兔崽子,别让我再看见!”
寒花笑:“未必跟他有关呢,他要害我们,在落雁山庄更好下手,哪里用得着费这许多麻烦?”
花归处:“他打什么鬼主意你哪知道?不是他搞鬼,何阿小跑回来做甚?”
泉盖峙浓眉紧锁:“或许真给左言迟没关系,我担心是左轻扬身边出了问题。”
寒花笑亦是同样想法,碍于泉盖峙面子,不好先说出来,契丹人不可能不在左轻扬身边安插坐探,左轻扬连佯攻时间都弄不准,事机泄露亦就在情理之中:“好在逃了出来,”探头辨一辨方向,发现有误,向悬灯交待,“我们由定武门出城。”
悬灯不支声,她对信都城地形极为熟悉,在下一个弯口向东折去。穿过两趟大街,右边小巷忽然蹄声大作,寒花笑三人一眼望去,登时叫苦不迭,何阿小一马当先,率数十骑兵狂追而来。
马车哪里跑得过战马?何况定武门的城门现在是开是关亦不得而知,花归处不由发急,向左悬灯:“快点,他们追来了!”
左悬灯猛加一鞭,车速似乎略快一些,可何阿小际此已拐上大路,速度亦随之加快,不断接近。
寒花笑探头向后看看,发表意见:“何阿小的战马不错呢,不过比我的爱马稍慢一点点,跟桃花璇不相上下。”
花归处好气又好笑地瞪他一眼:“还有心思废话,要不要把你那匹破马借给何阿小来追我们?”
寒花笑摇头:“要是借给他就好了,我的马胆子小,随便吓它一下就落荒而逃也。”眼中充满怀念。
泉盖峙忍不住一笑:“倒像是你的马,有名字么?”
寒花笑:“原先我给它取过一个名字,然后我的同门每个人都给它取了个名字,大家各叫各的,越叫越乱,后来就谁都弄不清它叫什么了。”
花归处气得在寒花笑与泉盖两人身上瞪来瞪去:“你两个只管说笑,待会儿跪倒地上给何阿小讲笑话看他饶不饶过你们!”
泉盖峙苦笑:“急亦没用,要能把何阿小急死,我保证比你还急。”
花归处再度探头往车外一看,何阿小一马当先,相距已不过三丈开外,再一刻工夫,便需给他追上,再忍不住,拔出长剑,便要跳下马车去拼命,不想被寒花笑一把扯住:“别下去。”
花归处勃然而怒:“放开我,逃掉一个算一个,我能拦他一阵,”一挣没有挣脱,加倍之怒,“你拉我做甚?要不你下去拦他一阵!”
寒花笑反对:“不去,下去还不给他打死。”
花归处:“他都追上来,不下去大家全都完蛋!”
寒花笑从怀中摸出不多的一把铜钱,递给他:“这个给你。”
花归处恼得失笑,向泉盖峙:“看到了吧,这小子吓傻了。”
泉盖峙却洞悉寒花笑心意:“小花你动动脑子,不会用铜板砸何阿小么,何苦非要下车?”
花归处这才明白过味来,一把夺过铜板,对寒花笑大有意见:“有话你不会直说?都什么时候了还卖关子?”将头探出车外。
何阿小已追到一丈开外,狰狞面目一览无余,铁枪且耀武扬威地向花归处一晃。花归处哪肯示弱?亦秉剑朝他一晃,斗狠:“你再过来些,宰了你个王八蛋!”
何阿小气得咆哮一声,只恨够不到他,差点把铁枪投出,嘴里汉话夹杂契丹话地乱骂一通,花归处懒得去听,剑交左手,摸出一枚铜板,瞅个切近,瞄准何阿小眉心砸去,不忘学寒花笑口吻:“何将军,我射你的脑袋!”
何阿小不知什么暗器,一拨马头闪开,马速为之一减,被马车拉开几步距离。花归处大觉有趣,又从钱袋中摸出三枚铜板扣在手中,待他追近些,挥手射出,分击三处要害,继续发表演说:“何将军,我又射你的脑袋。”
何阿小再度一缓,险些被其中一枚射中,恼得怪声嚎叫,却无可奈何。
接连五六次,何阿小被铜板战术所扰,被困在马车后丈外,悬灯驭术相当精湛,将马车催至极速,际此拐过街口,定武门已在眼前,不知是左言迟刻意安排好还是老天保佑,城门洞开,守卒亦只聊聊数人,即使此刻想关上城门,亦来不及也。
花归处精神大振,将寒花笑钱袋中最后两枚铜板扣入手中,等待发射机会,寒花笑再度探头往外张望一眼,见何阿小已领先后面帝利侠、萧顿有两三丈距离,其他契丹轻骑更被甩在四五丈外,缩头,轻声叮嘱花归处:“不要射马腿。”
花归处正在思索该射向哪里才更有效果,被他点醒,不及细品寒花笑此言含意,抖手将铜板向两条马前腿射出。
何阿小眼见马车便将冲出城门,且看清花归处投掷暗器只是铜板,杀伤力有限,发起狠来,豁出去挨上两下,猛催战马,欲一鼓作气追上马车,哪料到铜板突然转向?改射马腿,再想躲闪,为时已晚,战马前腿被铜板射个正着,负痛嘶鸣,失蹄向前栽倒,何阿小多亏经验丰富,抢出一线之先,铁枪掼地,借力腾空跃起,凭前冲之势,投向马车,尚离数尺,其势已竭,唯有力贯铁枪,狠狠向花归处扎去。
花归处懒得接招,一缩身退回车厢,何阿小一击落空,势竭坠地,等帝利侠、萧顿跟到,马车已风驰电掣一般冲出城门。
何阿小气得发疯,粗暴地就近将一名亲卫扯下战马,自己飞身跃上,不顾一切地向城外追去,帝利侠等人知道他脾气,不敢违拗,只能策马紧随。
既出城门,花归处顿觉海阔天空,低低欢呼一声:“错过今天,我非要苦练暗器功夫不可,随便摸到什么乱扔出去就放到一片。”
寒花笑又一次探头向后张望,见何阿小已被甩得老远,不由略感遗憾,尽量不形于颜色:“你那套复原大法还没练成呢。”
花归处:“和你们两个一处,成天给人追得兔子似的,哪来时间修炼神功?等我摆脱你们两个,找个清静地方……”猛地被左悬灯一声惊呼打断,愕然伸头探看,不由哀鸣一声,前方尘头大起,起码有三四百骑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