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一阵轻风悄然刮入院中,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住手!”
叶莽出奇听话,长剑刚刚展开的汹涌反击嘎然而止,旋即向后数步,退出战团,依然盯紧泉盖峙,不回头:“叶静,我的事你少管!”
突如其来的叶静:“我们没有接到这一单,私自接单的后果你知道!”
叶莽抗声:“不是私单,这是私人恩怨,我必须带走百丈冰!”
泉盖峙已濒临绝境,连金刀几乎都难举起,伏尸殒命只在瞬息之间,再想不到叶静会在最后一刻赶到,强自支撑,横刀喘息中,一时间都有点不敢相信:叶静不是去中原了么,怎可能这么快回来?
叶静:“杀手没有私人恩怨,有的话你去给先生说。”
叶莽一脸怨气:“好,我会补足这一单的银子,多少都补上!”长剑一厉,拟重拾攻势。
叶静声音沉稳:“先生的新规矩你知道,不许接契丹人的单子。”
叶莽再度怔住,长剑颓然而止,终转回头去,狠狠地盯住叶静:“你非要给我们做对?”
泉盖敏锐地把握到“我们”两个字,除了叶莽,这个“我们”的另一部分是谁?是叶静口中的契丹人么?一定是了,叶莽跟百丈冰能有什么私人恩怨?无非是契丹人以劫燕然性命要挟叶莽刺杀或绑架百丈冰,可契丹人为什么要对付百丈冰呢?
叶静浓眉一挑,罕见地变色:“就给你们作对怎的!你们什么东西,四五个人勾结一处,好大本事,能把寒花笑怎样?我不会似他让着你们,”猛然踏前一步,杀气陡盛,“你,有胆出剑,没胆滚!”
叶莽气势完全被夺,目光阴沉地盯一眼叶静,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我们走着瞧!”长剑归鞘,挟怨而去。
泉盖这才明白“我们”的正解是九重天中一个小团伙,寒花笑几乎从不讲起师门中事,可泉盖早已看出他在师门的处境有些尴尬,现在看来,似乎不止是尴尬了,除了叶静,另外七重天大概都是那个小团伙成员,合力在排斥着他。
叶静很快恢复常态,向泉盖微一颔首:“寒花笑呢?”
泉盖峙先道声谢:“一整天没见到他了,你寻他有事?”
叶静停顿半拍,点头:“哪里能找到他?”
虽然他保持着一贯的沉静,泉盖峙却敏锐地感觉到他内心的焦灼,他这么着急地寻找寒花笑,莫非叶莽先前所言属实,叶天元真的决心舍弃寒花笑?浓眉不由锁起:“有麻烦?大不大?”
分明涉及到师门内幕,叶静不想深谈,话题转开:“你们最好换一个地方,叶莽是左言迟遣来,他们不会就此罢休,既动手则非要得到百丈冰不可。”
百丈冰给秋云岫、左功定一度堪称同伙,莫非叶莽此来真的是为救她出去?秋云岫那包藏祸心的声音在泉盖脑中回响,他必定了解百丈冰再不会回心转意给他们合作,那么他怎肯好心地救她出去?灵光一闪,蓦然把握住其中关键:他们可以创造出一个骆务整,自然亦可以再创造一个百丈冰,老天,他们要的或许不是百丈冰,而是她的面皮!一定是这样,杀手九重天专业是杀人,左言迟若想保护或劫持百丈冰何须叫叶莽出面?
思路逐渐清晰:秋云岫今夜来见百丈冰是做最后的试探和努力,结果是认定她心意已定,且正在极度颓丧之中,退出后,便胁迫叶莽乘百丈冰颓靡际刺杀她取她首级。叶莽赶到时,该是杀手涧风歌由突袭到失手这个当口,他静观其变,并悄然跟踪到此间,因没有制胜把握,耐心潜伏,并向其他同门发出求援信号,而英零娱部下效率不低,很快找到此间,石敢当和英零娱相继现身,叶莽哪敢轻举妄动?等他们离开后,迟迟等不到支援的叶莽惟恐夜长梦多,再出枝节,没耐心继续等待,乃清除英零娱留下的眼线,现身出手。人算不如天算,他的求援信号没有换来帮手,反而招来叶静。
此间果然不宜再留,可他们这个样子又能躲到哪里?叶静或许能帮上忙,可他如此焦灼的样子,泉盖峙哪里还好意思请他帮忙?上前数步,附在他耳畔:“归仁坊宝马巷内最大的那所宅邸,是大祚荣在平棘秘巢,寒花笑或许会在那儿。”
叶静低声重复一遍,确定没有听错,拧身便走,出数步,乃念及泉盖处境,翻身折回,看泉盖气色,知他已是强弩之末:“大祚荣可靠么?我送你们过去?”
泉盖峙一向不愿麻烦别人,本想一口谢绝,却不能不替百丈冰担忧,稍一迟疑,正要点头,转念又觉得大祚荣靠不住,利益关头,会毫不犹豫地出卖他们,而百丈冰伤势恐怕一时难以复原,回大祚荣处一旦有甚变故,连一点应变能力都没有。闪念间想到连老六隔壁徐宅,彼处显然已无人居住,且宅内柴房极可能是赵州九库入口,寒花笑说不定此刻正在那里,或许就能碰上:“我想到一个去处,你能帮我过去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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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百穿着不一的人,排列着不太整齐的队伍走在大街上颇为壮观,惹得行人纷纷驻足围观。直到出了北城,行人渐稀,寒花笑才继续向铣九提问:“我们这是去哪里?”
铣九往前面扬一扬下巴:“前面八公山下有块场子,尤启亮给政勇约到那里谈判,谈不拢就接茬开打,今天非弄出个子丑寅卯来不可,兄弟你需跟紧我,情形不对大家一块撒丫子跑人,我地形熟。”
寒花笑不解:“尤启亮都没来,能谈出什么?”
铣九同样不明白:“管他,我猜他们亦就瞎说八道,靠我们这些人能打出什么名堂?别看他们威风得王八蛋似的,小脑袋瓜不定就比我们好使,招我们这帮子人都多余,自己骗骗自己,到头来不把老本拼光他们没一个完,保存个狗屁实力!”
独眼龙停在路上点人,见他们过来,照定寒花笑尊臀又是一脚:“妈的,磨磨蹭蹭,走快点!”歪起独眼看看后面落下半里外正给宋清弦胡吹海吹的鲍虎,深恨不能取而代之地冷哼一声,不敢干涉,再度呵斥寒、铣二人跟上,又往前面跑去。
铣九待他走远,对他背影轻“呸”一个:“妈的狗仗人势,天底下就多了这样的王八蛋,自己给人当狗,还对下面苦哈哈的兄弟耍横,惹翻老子背后给他王八蛋一刀!”
寒花笑忽然想起什么,问:“你在赵州有没有听说有个叫英雄的人?”不抱太大希望。
铣九的回答却大出他意料:“是不是英玄武的儿子?老英的儿子就叫这个名字,你问他做甚?早就死了。”神色诡秘起来,“听人说,他死得顶蹊跷,多半叫人谋害了!”
寒花笑强压惊讶,暗想莫非自己脸上戴的是英雄尊容,给小意她一伙人误认?问:“什么时候死的?他有多大年纪,你有没有见过他?”
铣九想了想:“有个五六年了,死的时候有二十六七吧,我见他做甚么?”
寒花笑立即推翻先前想法:英雄身为英玄武的儿子,平棘城里认识他的人肯定不少,二十六七岁和三十出头样貌变不到哪里,自己戴面具在街上走了快两天,认错的亦只小意她们,这不合情理。好奇起来:“英玄武有几个儿女,怎么说他是给人谋害的?”谋害最大可能是权力争夺引发,而最终得利者无疑是英零好,她在其中扮演怎样角色?
铣九神色再度诡秘起来,小声:“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亦是听人家说的,做不得准。英玄武的坏事做得太多,儿女生了一大堆,养活大的却只英雄和英零娱两个,可听人说,”小心地四下再张望一回,附在他耳畔,“英零好亦是他跟他大嫂私通生下来的,他哥子后来不知怎地知道,咽不下口气,发蛮奸了英雄亲娘,英玄武哪受得这个?连哥子带老婆一起宰掉。英零好她娘不是省油灯,怕英雄恨她害死他亲娘,将来翅膀硬了寻自己报仇,爽性抢先下手把他除掉。”一口气说完来,谨慎地叮嘱,“这话你可千万别给外人说去,小心……”手掌一横,往脖间一比。
这种传言的可信度顶多五成,大有可能是英玄武仇家瞎编出来,寒花笑一笑置之,可英雄已死肯定不是谣传,那么,小意一伙何以会将自己误认成他?她们不会无缘无故把自己当成一个死去五六年的鬼魂,内中必有隐情,莫非英雄并没有死?脱口问:“英雄肯定死了么?”
铣九一脸莫名其妙地表情,看他一眼:“丧事都办过了还能假?镜花旗少旗主的丧事还了得,办得可隆重了,满平棘城都给折腾得鸡飞狗跳。”
丧事未必不能弄假,寒花笑明白铣九除了道听途说不可能了解到太多真相,不再追问。想着心事,默默走出一段,思绪转到另一件事上,又问:“再问你一个人,连老六你认不认得?”
铣九不负所望:“知道知道,还见过两面,是个手眼通天的家伙,很吃得开,在平棘不知道他的人怕没有几个,你问他做甚,要看风水么?”
寒花笑摇头:“他很会看风水么?”一直以为看风水是道士的专利,连老六身份再多,亦肯定不会暗中当了道士。
铣九白他一眼:“这都不知道,在赵州看风水连家是头一挂招牌,当年秋阳曦秋老爷子就是看中他爷爷这一手本事才收做徒弟,把一身绝活都传给他。”
寒花笑差点给脚下一块不合时宜的凸石绊个跟斗,拿住平衡急问:“他爷爷莫非就是秋阳曦两个得意弟子之一?”
铣九点头:“没错,兄弟你不看风水问他做什么?不会是他私生子吧?”自觉很好笑先乱笑起来。
寒花笑亦不解释,心跳加速,几乎断定连老六间壁的徐宅就是赵州九库入口也,连老六怕是连自己的女儿都瞒着,破坏柴房地穴入口者,现在想来必定是他,今早离开徐宅时一度感觉有人窥视,亦不是多心,十有八,九是连老六,他对师门了如指掌,晓得怎样避开自己的耳目。冲动勃兴,顶想立即翻身赶回德兴坊去,努力忍住。连老六在平棘究竟有多大能量不得而知,眼下必定有所防范,凭自己目前状态,大白天过去怕没好处,不如还等晚上再去,毕竟,黑夜是杀手的天然屏障。胡思乱想着不再说话,虚应着铣九,随队伍瞎走,不知走出多远,前面队伍忽加快了脚步,不多时,前方喧嚣声陡然响起,将他思路打断。
举目看去,前方是一处山脚下的开阔地带,已有另外一支百多人的队伍在对面列成不太严密的方阵,武器乱舞,向这边叫嚣示威。他们的队伍措手不及,毫无组织的零星对抗,声势大弱。尤定一和宋晴空气黑了脸整肃队伍欲尽快列成方阵,偏这一群乌合之众,欲速则不达,登时乱糟糟挤做一团,叫对面看去笑话,更是狂嚣不已。
好容易将队伍整合起来,大致像那么回事,尤定一这才向对方方阵行去,宋晴空紧跟其后。寒花笑此刻约略看清对方阵营中情形,比自己一方好不到哪里,多是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只因拔了头筹,士气稍微旺盛一些。看得过眼的角色都站在前排,只十几个人而已,处于正中位置的三人最为醒目,当中一人大约四十上下,相貌平凡,表情阴沉,若非刻意地张显出气势,往人群中一站,必定很不起眼,属不可多得的杀手料子;他左手武士约在三十左右,相貌好看些,尤其一双眼睛格外锐利;右手则是一名二十出头的青年,肤色黧黑,相貌凶狠丑陋,一副随时欲择人而噬的架势。三人清一色腰悬宝剑。
铣九不等寒花笑发问,主动介绍:“中间那个就是政勇,左边那个是左堂副堂主戚天远,分管内堂,右边是政勇的小舅子夏逊,分管外堂。”
寒花笑看谢逊模样,推想他姐姐的相貌,不由微微一笑,好奇地打听:“你见没见过政勇的老婆?”
铣九摇头,听懂他为何由此一问,亦轻轻地怪笑一声:“妈的肯定比我们还丑。”
鲍虎这时才姗姗走来,义气地短暂放弃调情,凑到寒花笑耳边,小声:“今天未必能打起来,万一干起仗来,你需跟定我。”不等他回答又翻身给宋清弦低哝浅语去也。
铣九回头看两个狗男女一眼,亦凑到寒花笑耳边,想要骂句什么话到嘴边又忍住,缩回头,竖起耳朵去听尤定一给政勇说话,奈何他们声音不大,离得又远,断断续续只能听个大概:双方口角不怎样激烈,虽说不上友好,倒确乎在谈判的样子。
寒花笑耳尖,一字不落地听清他们对话,他们的确不算顶精明,却亦不像铣九说的那样蠢笨,各自心里明白血本无多,再拼不起,必须乘早有个了断,至于怎样个了断法两家则各执一词,莫衷一是。可显然他们有备而来,先争执一通不过是热身,热身完毕,渐渐向正题靠拢。
一通交涉之后,尤定一感觉火候已到,这才将准备好的方案推出:“……既然如此,我们索性让老天定夺,我这里带来一百多号兄弟,你那边亦差不多这个数,我们抓阄各选出十人出场比武,哪边先胜出六场便算赢,输了的痛快点别废话,立马卷铺盖走人,离开赵州另谋高就,如何?”
政勇显然亦了解双方势均力敌,再斗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早有类似想法,以免将血本拼光,然而双方怨隙太深,尤定一提出的方案他哪肯轻易接受?怎都要挑出些毛病:“胜败各安天命我没话说,天命在我一方,用不着打十场那么多,哪来那多工夫?各出五人,胜三局为赢,速战速决。”
尤定一料到他不会爽快就答应,十场五场没有实质区别,目的达到,不愿再做纠缠:“由你,我们各自点清人数,做五个战阄,其余的做空阄,抽到战阄的上场比武。公平起见,你们的阄子由我们做,我们的阄子由你们做,如何?”
政勇就是不肯说好,宁愿废话:“五个阄子写上‘战’字,其余的什么都不写,抽到写了‘战’字的出场。”
尤定一听他只是换种说法,复述一遍自己的提议,懒得较劲,翻身回归本队,命六队头目清点人数报给政勇做阄。
寒花笑见铣九一脸迷糊,估计他没听清怎么回事,小声讲给他听,完了庆幸地:“多亏我们排最后面,轮到我们,五个战阄早就给人抓光。”理论上没那么倒霉轮着他们。
铣九却更关心饭碗,听了大皱眉头,叹一口气:“他们决出胜负便不需要我们,妈的又要寻饭碗去,本指望多混几天饭吃。”叹息完毕,对寒花笑的听力深表敬佩,“兄弟好耳力,这远都听得见。”
寒花笑本不是冲饭碗来,没想到这许多,听铣九说得凄凉,跟着难受,安慰:“九哥你放宽心来,天下之大,总能找个吃饭的地方,还能饿死我们兄弟?”
铣九振作一下精神:“是这个话,我们好歹有把子力气,还会两下三脚猫功夫,饿是饿惯了,妈的想饿死老子需没那么容易,人哪,就得往好处想!”
两人闲聊一通,双方阄子已做好来,为防对方作弊,宋晴空亲自端了做好的阄子去对方方阵里给左堂众人抓取,当场验看;对方则由夏逊出马到这边监阄。好巧不巧,忠义堂方第一个抓阄的便中得头彩,摸到一个战阄,忠义堂阵营顿时欢声雷动,一来抓到战阄的份属忠义堂外堂高手,胜算颇大,更令人振奋的是五个战阄抓一个少一个,前面抓去后面抓中的机会自然少些,都是混惯江湖的老油条,谁亦不愿稀里糊涂地冲到前面去卖命。
铣九巴不得战阄一下子就抓光来,偏偏理想不容易实现,夏逊一路走下来,连过四队人,都再没有谁抓到战阄,抓完阄的自然欢欣鼓舞,剩下两队人则惴惴不安。此刻,左堂那边的第三个战阄已给抓出,抓到的是亦是一名外堂高手,惹得那边爆发出一片欢呼。
夏逊凶恶的面孔在第五队中不断后移,快到队尾才再度有人中彩摸到战阄,站在第六队前面的独眼龙见势不妙,唯恐与对方第三个抽到战阄的外堂高手对阵,假装整肃队伍,吆五喝六地向队尾溜来。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夏逊转到第六队队头一路下来,竟是人人都抓到空阄,轮到寒花笑,夏逊的帽子里只剩下四张阄子,算下来里面竟有三张是战阄。正当此刻,对面又是一阵欢呼,左堂第四个抓到战阄的仍是一名外堂高手。
寒花笑与铣九面面相觑,还以为没到他们战阄便需抓光,怎都想不到会出现这样不理想的情形,两人中免不了有一个要抓到战阄。寒花笑除了苦笑没话好说,伸手抓出一个阄子,想一想递给铣九:“我的运气比较好些,这个给你好了,肯定不是战阄。”
铣九伸手要接,旁边独眼龙一把夺过来,心想他都说他运气好,这四张阄子只一张是空阄,再不出手怕没有机会。急急打开一看,老大一个“战”字显现,把独眼龙差点气死,偏是四周欢呼声起,他不能发作,只好硬充好汉,挺起胸膛,来个勇者无惧的表情,耀武扬威一番。
寒花笑再抓一个阄子,经事实教育,知道自己运气不佳,不敢给铣九,揭开看时,果然有个战字,觉得颇为理想,自己经得起打,大不了上去硬着头皮挨一通打,有机会的话还可以不显山不露水地击败对手。
剩下两张,鲍虎情场得意、赌场失意,中得最后大彩,好在那一边旋即亦抽出最后战阄,听声气即知不是什么高手。鲍虎正欢享艳福,兴高采烈之中,哪里想到自己最后一个还能中到大彩?满腹苦水,没处说去,只能暗自希望再能似昨天涂记粮号外那般大发神威。
双方五对抓到战阄的选手出列,恰好各有两名高手,场面上看去势均力敌。忠义堂第一个抓中战阄的和左堂第四个即寒花笑的对手有得立功机会,意气风发,其他八人则个个垂头丧气,各自留心着自己对手,暗中估摸能有几分胜算。
尤定一与政勇再度会首,进一步协商细节。尤定一有备而来,早拟定周详计划,刻意压低声音,不让大家听见:“政堂主,为杜绝双方假败作弊,是不是以格毙对手为取胜条件?”看来他还是颇有心计,怕引起众怒,难以收拾局面,不敢在抓阄前提出此点,眼下阄已抓出,犯众怒的危险消除,区区五个人需由不得他们。
政勇暗中权衡,从绝对公平起见这样自然在理,他才不关心手下那五个人性命,却不肯完全附和尤定一:“用不着做得太绝,我看打伤打残便可以做胜。”
尤定一:“划破点皮亦叫伤,莫不成给划上一刀就算败了?”
政勇想想亦在理:“那就打死打残对手算赢。”
没有人肯白白给人打残,尤定一认为可以接受,点头同意,乃转向场中央虎视眈眈的五对武士,宣布:“方才政堂主说了,为公正起见,杜绝假败作弊,需将对手至少打伤致残才可算做取胜。我忠义堂兄弟如能获胜,赏银千两,并升任堂中护法,子子孙孙,世袭罔替;若不幸失手,我忠义堂亦视为功臣,养老奉终,绝不有半点亏待……”
寒花笑早听到他给政勇小声的协商,对他大为憎恶,再不愿替他卖命,心里盘算着该怎样给他个不痛快,目光无意中与鲍虎的对手、左堂第五个抓中战阄的汉子相遇。对方没怎么在意他,迅速错开目光,他却留意起对方,觉得此人有些面熟,似乎就在这一两天内见过、这又是一张有够难看的面孔,三十左右的年纪,身材算得高大,一身寻常不过的灰布衣服,腰间悬着一柄普通不过的战刀。
看到那柄战刀,寒花笑才猛然省起,自己的佩剑昨夜已丢在绝穴之中,现在是赤手空拳,赶紧转过身去,欲寻宋晴空要一柄长剑时,脑中灵光一闪,蓦然想起那灰衣丑汉子是何许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