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镜花旗 第80章 忠义堂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与寒花笑一道出生入死,泉盖峙早已听惯了他富有节奏的脚步,想不到在自己困难的时刻,寒花笑会从天而降,难道是英零娱让人将他引来?他一跃而起,快步迎出门外。

在门前怔住。淡淡的月光下,一领黑衣,粗壮的身形闯入眼帘,哪里是寒花笑?赫然竟是景霄杀手叶莽,他们系出同门,步法一致在情理之中。泉盖脑袋“嗡”然而大,虽然与寒花笑这位同门交道不多,却立即断定,此子来意不善。

叶莽目光闪烁不定,假假一笑:“泉盖兄,久违,你怎会在此间?”

他的声音亦透着假,让人一听就知道他在说谎,他分明早知道泉盖在此,只一时判断不出后者尚余几分能力,不敢贸然动手。

景霄杀手登门,无非为杀人而来,是谁向九重天下单索命?不可能是英零娱,她要下毒手,无需白花重金假手九重天,那么叶莽是受谁之聘而来?泉盖大脑疾速运转,试探地:“小子,挑明来说吧,你鬼鬼祟祟跟了我们一路,想做什么?”他自然不曾觉察叶莽跟踪,诈他一下而已。

叶莽吃诈,目光一跳,旋即现出恍然神色:“厉害,我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呢,看来寒花笑还真是好朋友,连师门跟踪秘术都泄露给你。”

泉盖峙侥幸蒙中,乘机虚张声势:“不该泄露的他不会泄露,可耳濡目染,你们那套路数,我需是了如指掌。”眼下他连一成能力都不足,能做的只有虚张声势,尽量拖延,多拖延一刻即可多恢复一点,拟或能拖来什么救兵,英零娱在外肯定布置人监视此间,虽说九成已被叶莽摆平搞定,可多拖延一刻焉知英零娱不会去而复返,“有件事我倒是蛮想知道,可他不肯说,你们八个人里谁跟他要好,谁跟他过意不去?”

叶莽撇一撇嘴,不屑地:“他就是一个傻蛋,谁爱搭理他?泉盖兄,小弟奉劝一句,别再给他纠缠一处,没好处。”面现神秘,向前欺近两步,压低些声音,“不怕透露点消息给老兄,家师已对他彻底失望,正在物色新人取代他,一旦选定新人,他需不是退休那么简单,”立掌往脖间一比,“这是规矩。”

泉盖心头一懔:若叶莽所言属实,寒花笑处境需是大大不妙,叶天元一旦决定推出新人取代寒花笑,按杀手圈内的不成文行规必须先将前者除去。就他所知,从来没有被组织定为清除目标的杀手能活过十天。当然,组织绝不会轻易处决杀手,叶莽所言未必属实,他的话一开始就有破绽:“青霄亦不爱搭理他?”

叶莽“嗤”一声:“青霄只是欠了他一点人情,太自以为是的人都不肯欠人人情,泉盖兄,事情不能光看表面,青霄其实最瞧不起他。”

泉盖峙再不想他极力的贬低之词,他不知道叶莽名字,亦不想知道,继续以“小子”称呼:“小子,你要给寒花笑干仗,我拿脑袋赌你会被打到满地找牙,他比你出色得多,我不信就因为没杀花归处,你们的先生便会轻易舍弃他,在千军万马中刺杀骆务整,你自问能做到么?你的其他同门又有谁能做到?”

叶莽不笨,知道夜长梦多,不宜拖延,却不能判断泉盖还剩几成实力,自己能否战而胜之。加重语气:“你在说什么?骆务整活得好好的,刚刚领兵攻占了瀛州,至于我跟寒花笑孰强孰弱,你还是不要轻易赌上脑袋,寒花笑的下场你很快就能看到!”全神留意泉盖反应。

泉盖哑然,叶莽的话没有错,虽是借尸还魂,可在外人眼中,骆务整的确活着,左功定替他活着,除了他们少数几个人,白狼坡绝杀根本不存在,寒花笑的绝世一剑亦不存在。强打精神:“很快的事情不去说了,你不服气是么?来,我替寒花笑教训教训你,你的长处弱点他无意中提过几句,我不欺负你,让你三招,拔剑。”金刀悠然出鞘,一扫往日厉烈,看似稳操胜券,其实根本能力不济。

叶莽气势被夺,举棋不定,语气再度放软:“泉盖兄,我受人之托,来保护百丈冰,此间凶险,泉盖兄是将他交由我带走,还是同我一道护着她离开?”

泉盖峙心知稍微示弱都将立即完蛋,别无选择,只能继续硬充大尾巴狼,冷哼:“你何时改行当起卫士来?出剑,我没工夫陪你瞎耗!”

叶莽目光闪烁,毕竟不是善男信女,即管明知硬撼吃亏,却显见知道泉盖峙实力受损,不试试其深浅哪里甘心退走?至此,谈判破裂,不敢在耽搁下去,先确定退路安全,横心欺前一步:“泉盖兄,大家认识一场,彼此留个情面,请让开。”又一步,杀气腾然而起,不疾不徐地逼近。

泉盖峙金刀一立,知不可免,哪里肯拘泥让他三招的牛皮大话?当机立断,奋起刚刚凝聚的一成力量,先声夺人,猱身而进,一波略显牵强却依然威力十足的攻势倏忽展开。

叶莽是大行家,金刀甫起便看出泉盖已是强弩之末,心头窃喜,却暗存谨慎,惟恐泉盖是故意示弱,诱自己入彀,敛意圈剑,不急于恃勇对攻,先守稳门户,以退为进,长剑缠定金刀,轻掩慢打,试探虚实,一旦见对方节奏稍缓,长剑立即如毒蛇突进,迫使泉盖只能以极快的节奏保持攻势,顿挫尽失,转瞬间陷入完全的被动。

泉盖心知不妙,如此高速的攻击一方面令他本就不多的能力迅速消耗,一方面在此种情形下不可能藏拙,他有多少斤两完全暴露在叶莽眼底。他与叶莽有过短暂接触,一度误以为这是个比较粗线条的家伙,此刻才晓得此人精细起来足可做到滴水不漏,决不好惹。话说回来,杀手九重天又怎会有浪得虚名的角色?实力悬殊,先机被制,他竭尽所能却丝毫无法改变困境,所余只剩一念意志,唯有藉此咬牙苦撑。

短短几天时间内,他已数度身陷绝境,又回回绝处逢生,他不知道那是自己的运气还是寒花笑的运气,这一回寒花笑没在身边自己能不能延续一贯的好运,逢凶化吉?不管好运会不会再来,他早习惯了坚持,只要一息尚存就坚持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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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花笑料定鲍虎取保出狱后必去小意栖身那家记不得名字的小客栈,凭记忆一路寻来,至小客栈门前,恰与快步走出的鲍虎打个照面,后者一把将他扯住:“你这不仗义的家伙,昨晚吓跑来,躲到耗子洞里去了是吧?”不等他解释,自顾一挺胸膛,“放心啦,有齐四哥替我们撑腰,谁亦别想胡乱冤枉了我们!”

寒花笑大街上不便解释:“你出来就好,小意还在么?”

鲍虎点头:“她不在能去哪里?你来得正好,时间快到了,我们去见宋晴空。”拉着他往忠义堂行去。

寒花笑这才想起还要见工,跟上,小声地:“齐选进有没有叫你做些什么?”

鲍虎摇头:“四哥说他要操办丧事,我不便出头,叫我晚上去他家里有话交待。”

寒花笑见他对齐选进感恩戴德,心知现在空口白牙地告诉他真相他一定不信,只能忍住,信口问着他昨夜情形,边暗中苦想对策。走出一段,忽觉气氛有异,抬头,一眼看见昨日傍晚见过的那名波斯美女袅袅婷婷正迎面行来,两名波斯武士落后三两步虎视眈眈,虽不言语,其气势已表明,绝不许行人向迩。

波斯美人恰在此刻亦朝这边望来,没来由又是嫣然一笑。寒花笑昨日冒昧回报一笑,给两名波斯武士用目光痛殴一回,这回不敢造次。赶紧错开目光,望向两名波斯武士,还特意地挺一挺胸膛,表示自己绝对正派。不料两波斯武士不分青红皂白,目光一如昨日锁定他来,仍是恶狠狠地一通乱看,恨不得将他掀翻在地狠揍一通的样子。

好容易错身而过,寒花笑大感没趣,早知如此还不如依旧回报美人一笑,说不定她的确是冲他笑的,不回馈一笑是多么的不礼貌呀!鲍虎一旁忽然叹一口气:“她又给我笑了,笑得老子心惊肉跳,昨天她不是给我笑了一个么,转过身我就惹上官司,这叫不叫桃花劫?妈的,肯定是陈开泰个王八蛋的手脚,四个哥哥虽说都不太地道,到底兄弟一场,有机会,我总需给他们讨些公道回来!”

寒花笑敏锐地觉察两名波斯武士正回头盯着自己,暗暗疑惑,感觉连那波斯美人在内他们都认识自己,莫非是脸上面具惹的祸,他们亦认错人来?不管怎么说,下午见到左悬灯一定先问清楚这张面具的来历,别稀里糊涂地给人白当了仇家。口中敷衍鲍虎:“她可能是对我笑呢。”

鲍虎一翻眼睛:“少臭美了,凭六哥这副尊容除非瞎了眼人家才给你笑。”

寒花笑对自己的面具亦不满意,决定见到悬灯下点水磨功夫好歹弄张看得过去些的,她自己戴的那张就不太难看。鲍虎见他闷头不语,怕自己说话重了:“男人有本事就行,长什么模样爹娘给的没得选,等我们兄弟闯出名头,包管小美人拼命往怀里钻,赶都赶不走。”

寒花笑理想远大:“要又有本事又标致不是更好?我本来长得还算俊俏,这几天比较失水准。”

鲍虎不忍心再打击他,胡乱笑一声,亲热地搂住他肩膀,问起他昨夜情形。寒花笑乱编一通,敷衍过去。两人说说笑笑来在忠义堂门前,门口守卫仍是昨天四个,给鲍虎打过一仗,自然没好脸色。鲍虎上前,亦不行礼,直统统地问过去:“进去通禀一声宋先生,说我们来了。”

四人中三个把头扭开,只一个老成些的哼一声:“自己进去。”

鲍虎迈步便往里走,进去才看见正前方和左右都有月亮门,不知该往哪边走好,身后寒花笑已客气地问到:“四位大哥,请问怎样找到宋先生?”

四个人齐声回答,一个说往左,一个说往右,两个说往中间。寒花笑听得晕头转向,稀里糊涂地跟进院中,向鲍虎:“少数服从多数,往中间走。”

鲍虎没意见,迈步向前:“给那四个王八蛋废话?狗眼看人低,等老子发达……”光顾说话发狠走得太快,穿过月亮门时险些撞到一个人身上,两下各自敏捷地闪开。不等鲍虎开口,那人抢先呵斥一个:“瞎了眼么,乱撞!”声音娇美,竟是个女儿家家。

鲍虎待要还嘴,及时想起自己来寻差事,凡事需低调一些,何况人家还是女孩家,连声道歉,这才看清她模样,只十七八岁,说不上国色天香,却颇善打扮,妖媚活泼,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心猿意马。

少女同时打量他一回,脸色稍霁:“你是谁?”明明看见跟进来的寒花笑却视若无睹,只问单数。

鲍虎看她穿着估计身份不低,周到地行礼:“是宋晴空宋先生让我们来的。”

少女“哦”一声,脸色转晴,饶有兴趣地看着鲍虎:“是我哥请来的人?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宋清弦,你的胳膊怎回事?”说着伸出手去轻轻摸摸绷带。

鲍虎说不上有多英俊,倒是虎头虎脑,顶有些女人缘,一挺胸脯:“我叫鲍虎,昨天给几,百个人打仗,打得他们稀里哗啦,不小心受了这点子轻伤。”

后面的寒花笑心想省得人家多问,跟着自报家门:“我叫二愣子。”

宋清弦不耐烦地鄙视他一眼:“谁问你来?”拉起鲍虎右手,“走,我带你进去。”往里走,“你一个打他们几,百个人,才伤了胳膊,好厉害呀!”

寒花笑遭受打击,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冷眼旁观,容易看出这个宋清弦根本不信鲍虎吹嘘,只是对他的人感兴趣,才顺着说话,小鲍这回怕真是命犯桃花也。

鲍虎正在兴头上,哪里还想得到别的?握着天上掉下的小美人柔若无骨的小手,浑身轻得快要飘起来:“这算什么,有一回我还给……”本想说几千,感觉太多,不敢吹,“另外几百人打过,一点都没伤着,昨天没发挥好。”

宋清弦合作地惊叹:“一点都没伤!好威风!你这样好本事教给我好不好?我要打几十个人不受伤就够了,说定了哈,待会我去给哥说一声,你以后就专门教我本事。”

鲍虎这才觉得牛皮吹大了,自己哪有什么好教她?她怎会这样好骗,随便乱吹她都相信?赶紧指出客观困难:“不行不行,我的胳膊受伤呢,等好了再说。”

宋清弦不依不饶地:“没关系,还有右手呢,你先随便教教。”

又穿过一重院落,一个浑厚沙哑的声音由前方传来,似乎正在训话,她赶紧做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堂主在里面讲话呢。”拉着鲍虎轻手轻脚地穿过院子,进到里面一个极大的院落。

院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却不料站满了人,足有一百多号,个个持刀佩剑,精神抖擞,编成不太整齐的六队,鸦雀无声地静听堂上一名中年汉子训话。中年汉子容貌欠佳,五官不雅不说,还长了一脸黑麻子,却是气宇轩昂,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锐利的目光频频扫向众人,令众人噤若寒蝉。宋清弦称他堂主,无疑是尤启亮了。他的身后还站着两人,左边那个是昨天见过的宋晴空,右边是一个样貌与尤启亮略有几分相似的缁衣青年,只面皮光滑些,没长麻子,多半是他的子侄,应该就是尤定一。

堂下一众人等,多是些寻常的江湖汉子,顶多跟鲍虎在一个档次,只前面十一二人有些功底,亦只是普通高手,上不得台面。环视全场,所有人相貌都颇为粗俗,上眼些的和自己戴的面具有得一比,其他还要难看,难怪宋清弦会一眼就看中鲍虎,后者在这里绝对算得美男子也。相貌美丑有时是对比出来。

宋晴空看见他们进来,眉头轻轻一皱,附在缁衣青年耳边说句什么,下台阶走来,至鲍虎面前,不悦地:“给你说巳时一刻,怎现在才来?”这会该是巳时二刻左右。

不等鲍虎解释,宋清弦抢先替他圆场,一指后面的寒花笑,信口开河:“都怪他慢腾腾的,在茅房里蹲大半天才出来,鲍虎讲义气等他才晚了。”话锋一转,“哥,你把鲍虎交给我吧,他答应教我功夫呢,再说他胳膊受了伤,亦不能跟你们去打仗,这个丑八怪给你好了。”

宋晴空面无表情,向乃妹:“晚些再说,你先回去。”不再理她,示意鲍虎和寒花笑跟着他,来到站在最东边一列队伍前列。这一队列的领队是一名独眼武士,看见宋晴空,赶紧小行一礼,宋晴空亦不说话,一指寒、鲍二人,示意他将他们编入队伍,旋即翻身,自上台阶回到缁衣青年身边。

独眼武士爱答不理地看一眼寒鲍二人,招招手让他们站到自己身后,便别过头去继续聆听尤启亮训话。尤启亮训话此刻已到尾声,声音颇有鼓动意味地放大,让大家听从尤定一——即缁衣青年——和宋晴空指令,好好表现,表现得好将有重赏云云。在热烈欢呼声中结束演讲,他又低声向尤定一与宋晴空交待几句什么,翻身回屋。

尤定一随即上前,站到乃父方才所站位置,亦发表几句演说,无非是许以厚利,鼓舞干劲,而后大手一挥,下令出发。寒花笑估计这就算加入忠义堂也,一脑袋浆糊,全不知出发到哪里去,傻看着包括独眼武士在内的那几名普通高手骂骂咧咧地呼喝列齐队伍,然后一队队出院门向外行去。

这一帮乌合之众肯定不是忠义堂主力,至少给自己数度交手的三名风歌不在其中,尤启亮虽摆出决战架势,牛皮哄哄一通后自己却先缩回堂中,谁知在打着什么主意?寒花笑将灵觉提升至最高,仔细搜索堂内,想弄清里间藏了多少真正高手,相距太远,只隐约感应到几股厚实气息,待要详细求证,屁股上猛挨一记飞腿,不及回头,独眼龙的咆哮声已起:“个兔崽子,瞎看个毛,滚蛋!”

一旁鲍虎赶紧一扯他想插入队中,给人挤出来,还惹一通乱骂,没奈何转到后面。他们这一队排在六支队列的末尾,于是两个人便排在整支队伍的最后。鲍虎气得直翻白眼:“妈的,老子要不是伤了胳膊,一巴掌过去搧倒他妈一片,看谁给老子争!”

寒花笑见前面几人登时凶神恶煞地回过头来,赶紧将鲍虎往后扯一扯,息事宁人地展开外交:“随便说说,几位大哥别往心里去。”待他们骂骂咧咧地又转回头去,才向鲍虎小声地,“在后面最好不过,万一不对头逃起来方便。”

鲍虎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谁叫宋清弦未曾走开,正站在月亮门边朝这厢望来,美人面前很丢不起人,偏是挤不过人家,虚张声势发几句牢骚,又险些引发内战。昨天在关长河面前虽威风一把,到四季春又不行了,给一群马快轻松制伏,眼下动手,没把握能发挥,要失手当着美人的面被痛殴一顿,如何了得?忍气吞声:“六哥我是给你面子,要不然……”

说话时已到月亮门前,宋清弦上前一步,挽起鲍虎右臂:“我正好没事干,跟你一起去看看。”

前面几个又回过头来,一则贪看宋清弦艳色,一则忌妒鲍虎艳福,有两个忍不住又骂骂咧咧,不料才说一句半句,艳影一闪,噼里啪啦几记响亮耳光早将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打完,宋清弦若无其事地依然挽起鲍虎胳膊,嫣然一笑:“跟你在一起,我本事都很厉害呢。”

鲍虎有些发怔,看她身手自己望尘莫及,教她只有丢丑的份,可吹出的大话收不回来,只能死撑:“由他们说吧,我们高手不好给他们一般见识。”

挨巴掌的汉子有一个登时哑了,另一个身躯魁梧的要虎气一些,明知惹不起,却咽不下气,低声发狠:“吊膀子扎姘头,横什么横?还打人!”

寒花笑见宋清弦俏脸一煞,赶紧抢上一步,有意无意地挡住她出手,到灰衣身旁:“大哥,少说两句,惹不起我们躲得起,谁叫我们不够厉害是吧?”

宋清弦亦不是非打不可,给他一挡,魁梧汉子又没继续骂下去,作罢,自顾跟鲍虎调情去也。

魁梧汉子并不笨,知道寒花笑帮了自己,好感大增:“这位兄弟说的在理,我叫铣九,兄弟你怎么称呼?”

寒花笑看他样貌凶恶,性情却与凌虚度有些相似,憨厚爽直,亦有些好感:“二愣子。铣大哥原先做什么买卖,怎会到此间来?”

铣九:“吃苦的活没少干,钻过煤窑子,种过地,活不下去时还落草干了几天马匪,山寨给剿了逃出来又替人看家护院,主人家败了,这不,就来了。兄弟你呢?”

寒花笑:“都是苦哈哈的兄弟,说来都差不多,反正跟着饭碗走,饿不死就行。”靠近他些,“此间有些气象,不定能长待下去呢。”由后门出忠义堂,后面鲍虎和宋清弦已落下一段。

铣九骂声“狗屁!”压低声音,“我就是平棘附近人,忠义堂里那点破烂名堂清楚不过,人家是在拿我们当枪使,兄弟你留个心眼,我们落在后面挺好,情形不对,撒丫子跑他妈的!”

寒花笑心想碰对人了,问:“我才来平棘几天,光知道忠义堂窝里斗招人,我们就是靠替人卖命挣饭吃,卖给谁不是卖,此间有甚么不同?”

铣九暗拉他稍稍落后其他人,声音更低:“兄弟我只给你说,忠义堂分内外两堂,外堂做正经生意,堂堂皇皇挑不出毛病,厉害的是内堂,专门训练杀手,替英玄武干过不少黑活,说实在的,没有忠义堂,镜花旗亦不能有今日这般气象。”歇一口气,继续,“老英死后,忠义堂尤启亮就跟定英零好,左堂的政勇却跟了老英的闺女英零娱,英家堂姐妹面和心不和,忠义堂各为其主,这不,先就窝里斗起来。”

到行人多处住口,待人少些,铣九继续:“忠义堂内堂本来有六七个杀手和十几二十个二线杀手,外堂亦有三十多高手和七八十身手了得的弟子,左堂内堂人数给忠义堂相当,外堂人数稍微少点。两下里打了几场硬仗,伤亡都过半,尤其是外堂高手,差不多快拼个干净。两边都打不下去,偏又斗红了眼,停不下手来,才各自招兵买马。兄弟你需知道,他们原先不管外堂还是内堂都讲究个世代相传,要么就是收留孤儿训练,我们这样半吊子怎都成不了人家心腹,现在当枪使,等真灭了政勇的左堂,不会白养着我们,转身就得一脚踹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