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花笑从袖中取出签来:“都说我能活很多岁,这枝要是死签肯定不准,有劳先生替我看看。”将签递上。
“瞎子”稍一迟疑,伸手接过签:“我就替你看看,信不信到明天自见分晓。”就着灯光看去,起初漫不经心,等看清不由一惊,签面上分明刻着一个“生”字。不及想清楚怎样回事,劲风袭到,近在咫尺而发,他因吃惊而忽略防备,仓促立腕招架,哪知袭来之势风声大雨点小,倏忽大弱,瞬间不解时,下面早挨一记扫堂腿,偌大身躯“扑通”委地,左悬灯出手如电,三指两点将他制服。
赤侠群见寒花笑毫无征兆地出击,先是一怔,待悬灯在寒花笑声势掩护下克敌,才缓过神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掣出战刀,抢步俯身,拿刀面重拍一记“瞎子”的脑袋,出口恶气,再横刀架到他脖颈:“你再装个小瞎子样给大爷看看?说,你是什么人,谁派你来,什么目的?不说实话一刀刀我活剐了你!”
“瞎子”欲振无力,不顾被赤侠群那一刀面拍得眼冒金星,无比较真地向寒花笑:“不可能,明明有一枝死签,怎么会这样?”
寒花笑俯身:“你不知道么,这宅第有太多冤魂,闹一闹鬼没什么好奇怪呢。”
“瞎子”不笨:“一定是你做了手脚,你到底是谁?”
赤侠群再拿刀面朝他脑壳上一拍,“咣当”一声拍得他直翻白眼:“你审问他还是我审问你?搞不清状况,当我吓唬你是吧?大爷这就开刀,先挖掉两个眼睛,叫你变成真瞎子!”咋咋呼呼做出真要挖眼珠的样子。
一声近距离的机关声突如其来,深更半夜格外响亮,还好寒花笑几个都是老江湖,没一个被吓得尿了裤子,处变不惊,各自戒备着往响声处的西南墙角望去,见彼处书柜自行移开,现出一个黢黑的门洞,短暂沉寂过后,一道身影昂藏而出,由暗中一步步走到光线之下。
仍旧不是青面獠牙的妖怪,反而颇有些帅气,还有些从容潇洒的意思,只不过稍显矫揉造作,潇洒只是一种姿态而不是一种状态。这种姿态有些眼熟,没等他走到灯光下,寒花笑已认出他来,竟是永安桥上仗义替鲍虎解围的少年侠客。当然,后面发生的事情表明,他和小意还有麻子那些人根本就是一伙。
“少侠”一旦见光即止步,特别地看一眼寒花笑,向地上“瞎子”:“二哥,他给你那枝签是问身旁姑娘要来,你光顾给别人说话,当了回睁眼瞎。”这才正式转向寒花笑,“兄弟,在下练甲乘,那位是我二哥坚昆,我们之间怕有些小小误会呢。”
寒花笑微行一礼:“原来是练先生,久仰。”听悬灯说过练甲乘这个小团伙是英玄武流失的遗产,将自己误认做英雄,“还有坚二哥。”周全地亦给这俘虏行一个礼,“请练先生明示,我们素昧平生,哪里来的小小误会?坚二哥还要算命算死我们一个。”
练甲乘不知道左悬灯已经将他们摸了个底掉,半遮半掩:“我们在找一个人,一个没见过的人,只听人说起他的大概模样,还知道他一定会乔装改扮,而阁下正好戴着面具,所以才错将阁下当成此人。方才只是些小把戏,无非想看看阁下真容,阁下真容已现,跟我们要找之人并不相符,冒犯之处还请多多原谅。”一个顿挫,转向百丈冰,“是百丈冰百先生么?我们没有伤害诸位之心,否则先前就对百先生与这位先生下手。”看一眼泉盖峙,“二位怕伤势不轻对吧?”
寒花笑亦不去说破:“还真是一场误会。”敏锐地觉察黑黢黢的门洞后面至少还藏了两三名高手,动起手来自己这边伤兵满营,怕赚不到便宜,而这个练甲乘似乎的确没有什么恶意,毕竟彼此没有利益冲突,扣着坚昆这个人质只会激化矛盾,示意赤侠群、左悬灯让开,俯身解开坚昆禁制,将他拉起,“坚二哥,你吓我们一回,我们摔打你两下大家算扯平好么?摔着哪里?来,我给你揉揉。”
坚昆狼狈地拍一拍身上尘土:“不用,怨我自作聪明,小兄弟你怎样称呼?你这人不错,蛮聪明,又讲道理,我们交个朋友?”白一眼赤侠群,“你就差得远,又笨又没人品,还拿刀背拍我两脑袋,我记着,早晚给你算帐!”
赤侠群怒:“我笨我没人品?我和他是孪生兄弟,他有什么我就有什么。你个白眼狼,爬起来就不认帐,早知道多拍你几脑袋,拍到说我好为止!”
寒花笑赶紧息事宁人:“不打不相识,练先生、坚二哥你们坐,还有里边兄弟,一起出来坐坐,都是跑江湖混碗饭吃,谁都不容易,碰上就是缘分。”知道这些人都是孤儿出身,套个近乎,“我是孤儿出身,从小没爹娘疼,都是朋友相帮着过来,最爱交朋友,坚二哥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坚昆一扫先前伪装出来的阴沉模样,爽朗一笑,向门洞中招呼:“都出来吧。”
门洞中应声又走出两个年轻汉子,走在前面那个即是昨日永安桥上逞凶的麻脸,另一个矮矮瘦瘦,一张娃娃脸,蛮机灵的样子。坚昆指着麻脸给寒花笑介绍:“这是我三弟慕容襄,”又指娃娃脸,“这小子是我们老兄弟李群。”
寒花笑一律“久仰”,殷勤请几人就座,暗中凭灵觉搜索门洞之中,感觉再无人息,按照悬灯说法这个小团伙该有七八个人,大概是没有一道来:“诸位先生夤夜来此就为查明我身份么?你们好手段呢,我半点都没觉察有人跟在后面。”说是这么说,却怀疑此间是他们落脚点,他们显然对本宅颇为熟悉。
果然,坚昆苦笑:“跟是跟过你一阵子,早给你甩掉,我们穷得丁当响,没钱住客栈,却是天不怕地不怕,便借这无主凶宅落脚,已有好些日子了。”反问,“倒是你们几位,怎会来在此间?”
寒花笑挠头:“和我们一道来的那个小姑娘你们有见过么?她说这所宅子是她家产业,领我们来此,叨扰诸位,抱歉之至。”认为有必要打听一下连镶玉下落,着重再问一遍,“就是那个蛮机灵的小丫头,十三四岁样子,知不知道她现在哪里?”
坚昆知道连镶玉身份:“你是说连家丫头?她以前亦来过一两次,一个人来,她老子连老六来得更勤,隔一阵子总要来转上一圈……”练甲乘一旁忽地咳嗽一声,与当初在小意隔壁房间的咳嗽如出一辙,坚昆的说话就此戛然而止。
寒花笑觉出练甲乘对他们心存戒意,觉得有必要给他一点甜头,敦睦敦睦邦交:“你们要找的人是不是叫英雄?如果是的话,我可以提供一些线索。”
练甲乘虽然排行不高,却正如悬灯所说,是这个小团伙的首领,被寒花笑揭破目的,他的目光颇有些闪烁,少顷,才开口:“寒兄好手段,不声不响便摸透我们底细,既如此,亦没必要再瞒各位,没错,我们是在找英雄。”
寒花笑懒得解释如何了解到他们底细,由他胡思乱想去,一指赤侠群:“说来亦巧,昨夜这位赤先生恰好撞见英雄与齐州分旗的石致用联络,英雄不是孤家寡人呢,他敢回平棘身后是有石敢当替他撑腰。”向赤侠群,“当时他是乔装成一个老乞婆吧?你们要找他这是一条线索。”
赤侠群给坚昆骂成笨蛋,大不痛快,先瞪一眼坚昆,有点阴阳怪气地:“只怕找不到了,石敢当现在自身难保,现在是死是活都两说,那个英雄没了后台,哪敢兴风作浪,还不乖乖夹起尾巴有多远逃多远?”
练甲乘不怀疑寒花笑的话,对赤侠群的话则将信将疑:“石敢当是镜花旗首席元老,连英零好都需让他三分,谁敢在平棘捋他的虎须?”
泉盖峙还不知道石致行兄弟打算坑爹,就事论事地发表见解:“石敢当扶起英雄就为造英零好的反,英零好不斩掉他的虎爪虎头才怪,捋捋虎须算什么?”话锋倏忽一转,扯回连镶玉身上,“先前在厨房外我曾见人影一闪,是四位之一吧?有没有看见连家丫头往哪里去了?”
坚昆看一眼麻脸慕容襄,后者摇头:“我看见你们进厨房,跟过去想听听墙角,险些叫你发现,赶紧躲开,哪有空留心别的?”
泉盖峙敏捷地把握到他先望向练甲乘,目光有些闪烁,欲擒故纵:“那就可惜了,叫那丫头跑掉,我们还真不是发财的命,眼见沾到财宝的边儿一眨眼又失之交臂。”
慕容襄显然不是有主意的人,目光在练甲乘与坚昆之间游移,小片刻之后,还是忍不住发问:“这话怎么说?”
泉盖略显迟疑的样子,目光扫过四位新识,见他们都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才:“告诉你们无妨,可我只是胡乱猜猜,做不得数,你们亦不用往心里去:方才百先生说到英玄武的宝藏你们该隔墙听到吧?我猜得没错的话,那应该是当年李建成平定河朔后埋藏起来的宝藏。”看四个人样子,显然都不知道李建成是何许人也,亦不废话解释,让他们乱想去,“不过英玄武找到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其余财宝的下落都在连家丫头的脑袋里。”刹地就此打住。
那四位新朋友听得起劲,见没人下文,练甲乘忍一忍,没忍住,追问:“怎知道还有大部分财宝,又怎会在那丫头脑袋里?”
泉盖峙含糊其词:“这个说来话就长了,反正小丫头已跑掉,不说也罢,很晚了,来日方长,你们想知道改天来找我,慢慢聊。”一个顿挫,“唔,我们这些不速之客是不是抢了你们的睡铺?凡事讲究先来后到,你们先来是主,理应住在里院,我们几个到外院将就一晚。”起身,做势去扶百丈冰起身。
慕容襄赶紧起身:“不行不行,你们后来是客,哪有让客人睡外面的道理?何况百先生重伤在身,寒兄弟赤兄弟怕亦伤得不轻,今晚需容我哥几个尽尽地主之宜,你们在里院休息,我们住在外院。”不容分说,拉起坚昆和李群向门外走去,练甲乘不便赖着不走,无可奈何地说声告辞,跟出去。
泉盖峙缺乏诚意地客套两句,不再坚持,殷勤送客,经过寒花笑身边时使个眼色。寒花笑心领神会,将感念提升至极点,侦察周围动静,再觉不出有人潜伏。悬灯不用交待,早已机敏地闪到依旧敞开的墙洞中,不一刻出来,低声汇报:“里面还有一个出口,不知通向哪里,我暂时从里面封住。”
寒花笑看她一眼,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忍住。
泉盖峙将练甲乘四人送到前院,翻身折返西厢房,征询地看一眼寒花笑,收到他表示安全的回应,才压低声音:“我看这几人除了那个坚昆,其他都不怎样厚道,怕是不好相处,不定什么时候便摆我们一道。”
寒花笑颇有同感:“嗯,那个慕容襄好像知道连镶玉下落,耍小心眼不肯说呢。”
泉盖峙狡黠一笑:“让他们找财宝去好了,真找到算他们运气,给他们派点活干便没工夫来找麻烦。”稍一顿挫,“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几个加一块堆怕亦弄不过连镶玉,那小丫头心眼忒多,骗死人不偿命。”
长在寒花笑手上的赤侠群听得眼珠乱转:“老峙老峙,你是说你没骗他们,真的有财宝?”见泉盖点头,登时急了,“哪有你这样干事?人家给我们藏着心眼,你倒好,一股脑什么都告诉人家!不行不行,我们这就暗里跟去,找到财宝来他妈一个贼吃贼,我们五个平分。哪怕你们四个多得点亦行!”一拽寒花笑,便要往外追去。
寒花笑脚步不动:“小赤你想要财宝只管自己跟去,找到了全归你自个儿。”
赤侠群财迷心窍:“你不去算了。”看看泉盖,估计他给寒花笑一个调调,转向悬灯,“你一起去不?便宜你,得到财宝四六开,你四我六。”见悬灯扭过头去,怒,“等我发了财买一百个糟老头子丑八怪天天跟着你后头求亲,腻味死你,”气乎乎甩开寒花笑手,“再买两百个老太婆,非你两个不嫁。”冲出门去,转眼消失在黑暗中。
寒花笑望着他背影,苦笑:“他真要发财,肯定不会食言,至少买两百个老太婆来,”转向泉盖,“到时你多担待点。”
泉盖峙无心玩笑,正色:“小寒,我们怕是绕了个大弯路,知道秋阳曦另一个得意门生是谁么?”不卖关子,直接公布答案,“凌虚度的曾祖。凌虚度很可能是凌家长房长孙,照连镶玉说法,可能还是凌家惟一传人。你知不知道凌虚度去了哪里?”
寒花笑两眼发直,好一刻才理清头绪:“哪有这样巧来?他的去处,我想想……”心叫万幸,昨日临别自己听得清楚,现在亦记得清楚,可身旁两个女子,悬灯信不得,百丈冰他亦不敢全信,哪肯随便说出来?假装想想,再假装想不起来的样子,“好像是南边什么地方,具体记不清了。”
泉盖峙稍稍沉吟:“百丈冰伤势蹊跷,不宜留在平棘城内,要不,我先陪她离开平棘避避风头,顺便找找凌虚度?”心中油然生出愧疚,找凌虚度几乎是个借口,他的主要目的还是带着百丈冰远离此是非之地,“你同不同我们一道?”
寒花笑深解其意:“就算凌虚度是凌家惟一传人,亦未必就知道赵州九库,有你去找他就行,我还是留在平棘。”一抹忧色掠过,“忘记告诉你,白天有一支卫军突然进驻平棘,急匆匆地先灭了忠义堂,他们来得有够蹊跷,平棘怕是要出大乱呢。”
泉盖峙:“契丹人先后攻入冀州、瀛州,女帝虽然颟顸多疑,毕竟腹地传警,派遣一小支卫军驻防平棘亦在情理之中,你不用过分担心。”这支卫军初到平棘便急不可待地先灭掉忠义堂,则远不在情理之中,他猜不透原因,只能忽略。
寒花笑还想深入探讨,张嘴却忽然明白泉盖峙心思已完全转移到百丈冰身上,与自己渐行渐远,不应该再揪住人家不放,些许怅然之余,胡乱点一点头:“或许是我多心。晚了,早些歇息吧。这宅子不太平,你就留在此间照护百丈冰。”转向悬灯,“走,我们去东厢歇息。”转身出屋。
走到院中,已经释然,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泉盖峙找到倾心伴侣是天大好事,他应该替好朋友好兄弟高兴才是。
到东厢门前停下,寒花笑转身,向跟来的悬灯:“你住这里,我去东耳房睡。”不急走开,“练甲乘那一干人你都认得是吧?刚才坚昆装神弄鬼地,你都不提醒我一句?”还假装害怕,一个劲往自己身边靠,他虽然很喜欢这样,却又不免担心她有什么阴谋。
悬灯不肯认账:“他们七八个人,我哪里都认得过来?刚才光线又不好,他样子又吓人,没认出来不行么?”
寒花笑对她的说法深表怀疑,却装出恍然样子:“是是,七八个人一个人长一个模样,一下子是记不全,我错怪你了。”话锋一转,“你先前不是说有私房话?现在没别人呢,要不要进屋说?”
悬灯:“现在不想说了。”迈步进门,将门在寒花笑面前“砰”的关上。
寒花笑差点给撞断鼻梁,后退小半步,一时踟蹰,知道她善变,拿不准这一回她会不会又改变主意,竖耳倾听里间动静,果然脚步走开,又折回,房门随之开启,悬灯没头没尾地说声:“我已找到石敢当。”不等寒花笑反应,门再度关拢。
未闻门闩声响,只听脚步走开,寒花笑探手想敲一敲门,又怕惊动别人,想想,暂时放弃礼仪,直接推门追进去,问:“在哪里,你怎样找到他来?”
屋里没有点灯,悬灯还好没有乱叫起来,在黑暗中冷冷地:“凭什么告诉你?我处处帮你你可有把我当成自己人?没意思,白天只当我们什么都没说过,随便嫁个什么人亦好过貌合神离、同床异梦。”
寒花笑估计她是看出自己刻意在隐瞒凌虚度下落,干笑一声:“从前你动不动要剥我面皮,叫人怎么一下子转得过弯来,总该给我些时间适应是吧?”沉默片刻听她没有动静,“那,我不问好了,你早点歇息,我走了。”讪讪地转身向外走去。
悬灯的声音有些疲倦:“不是不想给你时间,只怕你永远……”幽幽叹一口气,“算了,石敢当化装成乞丐,隐身在一队老弱丐群中,很不安,很警惕,我发现他时他好像亦发现了我。”
寒花笑闻弦知意,登时想明白悬灯怎样找到石敢当,暗暗佩服她心细:父子都能反目,重伤之余的石敢当怎敢轻易将性命托付给其他什么人?所能相信的唯有他自己而已,如此他的选择非常有限,设身处地地想想,装扮成乞丐伺机逃离或养好伤该是最聪明的选择。
悬灯:“他够精明,可惜太多疑又太自负,以为靠一己之力就能够渡过难关,结果一头钻进死路。”一个顿挫,“没几个人像你这么笨,我能想到,别人亦能想到,石家兄弟精明得很。”
就算石家兄弟想不到,怕亦有人会替他们想到,今夜突袭石敢当落空,石家兄弟已没有了退路,除了投靠英零好几乎别无选择,而一旦镜花旗全面介入,石敢当将在劫难逃。寒花笑紧张思考:“你确定他发现你了?然后呢?”
悬灯:“我是想帮你忙才去找出他来,给他发现,还和他拼命不成?当然是回了客栈。”一个顿挫,问,“如果我继续跟踪,被他杀死,你会不会很开心?”
寒花笑口呼冤枉:“不会不会,我非流许多眼泪不可。不好不好,别说不吉利话。”
悬灯意义不明地哼一声:“我猜他不敢再待在城里,不是有许多乞丐被雇去伏龙岗采石筑城么,也许他会去伏龙岗,山里逃跑躲避都方便得多。”
寒花笑颇以为然:“明天我就去伏龙岗寻他,设法帮他渡过难关。”石敢当现在亦没有了退路,只要一口气在,便会不遗余力地给英零好捣乱,届时,英零好将自顾不暇,再无多少精力去帮助左言迟,“你陪我一起去么?”
悬灯冷淡地:“不。”
寒花笑只是随便说说,内心亦不想与她同行,她会令他毫无来由地紧张,可被她这样断然拒绝,又有些说不清的淡淡惆怅,不敢想太清楚,讷讷地退出屋去,出门被夜风一吹,头脑清醒许多,忽然想到忘记称赞悬灯聪明,又折回房内:“你真聪明,我要有你一半聪明就好了。”见她置若罔闻,大觉无趣,再度灰溜溜退出。
到院中,一眼瞥见泉盖峙熟悉的身影正屹立堂屋前方,赶紧振作一下精神,趋步上前,低声:“找我么?”
泉盖意味深长地看一眼东厢房:“嗯,凌虚度去了哪里?”分明亦看出寒花笑装糊涂。
寒花笑:“相州临河县李家村,他有个姐姐嫁在那边。”
泉盖浓眉蹙起:“相州?中原分旗的地盘呢。”领百丈冰往相州方向去,容易引起误会,有心人会以为百丈冰想回相州重掌中原分旗,比如英零娱就势必不遗余力地予以截杀。
寒花笑虽然不甚了解内情,却即刻看懂他的为难:“百丈冰身体欠佳,不宜远行,此间是非之地,亦不能逗留,明日你先领她出城,寻个安全地方安心疗养,凌虚度的事以后再说。”
泉盖峙再度瞥一眼东厢房,问:“灯都不点,你们躲在里面干什么?”
寒花笑脸一红:“什么都没干呢,光是说话。”见泉盖不太相信的样子,只好一五一十将方才与悬灯对话简单学说一遍,完了,索性连心中打算一并告知,“明日,我想去伏龙岗看看,要石敢当真在那里好给他打个招呼,顺便还可以去一趟小凌庄。”
泉盖峙有些漫不经心地:“亦好。”第三次望向东厢房,欲言又止,顿一顿,“那么,早些休息。”
寒花笑敏捷地把握到他有未竟之言,声音进一步压低:“有什么你尽管说,”下巴往悬灯东厢房一扬,“是不是关于她的?”
泉盖峙盯他看一小会儿:“算是吧,”稍顿,斟词酌句地,“老弟,你有艳福了,从我们救她出来以后我就觉得她对你有了一点意思,”等寒花笑干咳两声完毕,继续,“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装聋作哑,不给你点破来么?”
寒花笑继续干咳,泉盖峙深深吸一口气:“我看你亦有些欢喜她呢,可别怪我有什么说什么,你们压根是两种人,我不相信你们在一起能有什么好结果。”稍一顿挫,“本来我亦没想多嘴,只今夜你两个情形有些古怪,再不说就怕你泥足深陷、无法自拔。”有一个顿挫,“她长得天仙也一般,是个男人看了都要欢喜,不过兄弟,听老哥我一句话,你对她已超过了那种欢喜,乘还来得及赶紧回头,桃花运一不留神就要变成桃花劫也。”郑重看他一眼,翻身向西厢走回。
犹如兜头一盆冷水浇下,寒花笑浑身凉透,却在冰凉中渐渐清醒,与悬灯之间前情往事一一再现,悬灯那若隐若现的情意确凿无误,又总是隔着一层什么永远朦朦胧胧,看不清晰。他们彼此吸引,又互相排斥,在彼此吸引中渐走渐近,而每近一步,互相的排斥亦加剧一分,用理智看去,未来已注定充满了不祥!他,该何去何从?
一道身影敏捷地闪入院中,稍稍一顿,趋向寒花笑,直到跟前,后者才迟钝的一个激灵清醒,视线更慢地集中,迟迟没能认出来人。
赤侠群却一如既往地粗枝大叶,没有觉察他有什么不对劲,开口先来句冷嘲热讽:“寒圣人,你老人家一个人站在这里吹风很凉快么,其他那些圣人都哪里去了?”
寒花笑一时没听明白,迷惑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赤侠群一翻眼睛:“有钱不要,你们不是圣人是什么?”一把抓过他手来,“跟你们一起我都圣洁起来,当我真会独自发财去?肚子疼,找地方方便一下。”四顾,“哪间屋子归我们?管他,就这间了。”不由分说,拉着寒花笑向东耳房走去。
寒花笑任他摆布,进屋上床,各自结跏趺坐。赤侠群:“我方便时仔细盘算过,我伤势恢复得顶快,今夜只是消耗太大,争分夺秒两天时间差不多可以恢复得七七八八,给石致用、尚怜云很有一拼,最理想的是他们先打一场,我就十拿九稳能赢。”
寒花笑收束精神,且将与悬灯事放下,沉思一刻:“情况有变呢,”将石敢当一事又给他简单说一遍,“……石氏兄弟现在除了投靠英零好已无路可走,投靠英零好,石致用就需放弃对中原分旗的野心,比武招亲亦就是走走过场,尚怜雨已经提前胜出,你再横插一杠进去,别想赚他们便宜,他们会联手对付你,你没有半点机会呢。”
赤侠群怒哼一声:“我一个打他们两个,哪有这样不讲道理?”苦想一会儿,想出个主意,“要不,你亦去凑一个数,我们二对二,不信打不赢他们,不过先说清楚,撂倒了他们你可不许给我争老婆。”
寒花笑看他一眼,莫名地有些羡慕起他那股百折不挠的劲头,无声叹一口气,顶想竭尽所能地帮他,似乎这样能填补自己心中遗憾,可现实犹如一座大山横亘在面前,不可逾越:“百丈冰要能推荐两个,人家不定再推荐四个,这是人家地盘,我们哪有人家人多?除非另外有一个足够分量的人出面,同百丈冰一人推荐我们一个。”心思一动,一个念头油然而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