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侠群再度醒来已身在马车之中,位置不太理想,与寒花笑挤在马车底板上,宋家兄妹踞坐于靠椅,很舒服的样子,居高临下监视他们。这回他算是搞清状况,没有乱动,兴叹:“还是师傅他老人家英明,教会我铁头功!”
宋清弦饶有兴趣地盯着他:“你真是大名鼎鼎的赤侠群?好厉害,敢到明镜坛画春宫,还大摇大摆在四季春调戏英零娱。”咯咯一笑,“长得亦蛮不错,难怪上次打不过你。”敌意大幅消褪。
“长得不错”与“打不过”之间有何内在联系赤侠群懒得去管,见宋清弦秀色可餐,不顾头疼欲裂,回敬一个眼波:“如假包换,我就是大名鼎鼎的赤侠群,你好阴险,昨夜干坏事害我们差点完蛋,今天又给我一记闷棍,我要不是看见你眼前一花,哪里能挨这一棍子?”一把抓过寒花笑手握住。
宋清弦好奇:“你为何总要牵他手,他的手是牡丹花做的么?”
寒花笑正担心赤侠群口吐真言,戳穿自己谎话,乘握手之机手头用力一捏,示意他别乱说话,抢先向宋晴空:“宋先生,我们这是去哪?”一旦见到尤定一,小命势必难保,人家只需将自己与赤侠群分开一问,便能识破谎言,逃命机会只在途中。
赤侠群本来就不精明,相继挨过英零娱和风歌两记沉重闷棍后脑袋越发不好使,完全没有理解寒花笑暗示,一味给宋清弦调情:“我自幼欢喜拉人手来,没有别的手拉,只好拉着他,你要肯给我拉手,谁耐烦拉他的臭手?”
宋清弦风情无限地一笑,偷瞥一眼宋晴空,没敢伸手:“碰了他个丑八怪的臭手我才不给你拉。”
宋晴空对这个花痴妹妹似乎无可奈何,掀开一小角车帘,留心着外间情形,重重心事写在脸上,他居然还记得寒花笑临时名字:“二愣子,老堂主现在怎样?”
寒花笑默运玄功,借赤侠群之力冲击被制穴道:“嗯,我赶上见尤堂主最后一面,这枚戒指就是老堂主临终交予我的信物,叫我务必转告少堂主,不要替他报仇,还说除非先学会抵抗什么魔音,来不及说清是什么魔音便驾鹤西去。”
宋晴空显然早料到尤启亮已殁,平静地接受,心思落在“魔音”上,眉头皱得很深:“魔音?能控制人心神的琴声?”有顷,才叹一口气,“这么说老堂主已不在了?他还有没有说别的?”
昨日在北城马脸卫军军官曾说忠义堂逃了三个人,除了尤启亮,另外两个想必正是方才那两名风歌,宋晴空肯定已由他们处听说尤启亮所谓的“魔音”,且更为详细。尤启亮所谓“魔音”,无疑就是宋晴空方才所说能控制人心神得声音,会不会与昨日在北城城楼听到的琴声有关?寒花笑无暇细想,暂且放下:“没,老堂主很多话没来得及说的样子。”察言观色,反问,“宋先生,那支卫军到底什么来头?好像直冲我们忠义堂来,镜花旗难道事先亦没得到一点风声,还是……?”
宋晴空浓眉深锁,显然所知有限:“江湖恩恩怨怨哪里说得清楚?一句醉话,一句梦话不定就惹来杀身之祸。”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倨傲已一扫而空,代之以满面疲惫。
风歌的手法并不险恶,借助赤侠群力量,寒花笑没费太大力气便冲破限制,怕赤侠群解放后轻举妄动,装出力竭样子,过河拆桥地收回真气,不肯给他一点帮助:“宋先生,我们这是要出城么?我不是故意偷听,方才先生和韩老二小声说话我不小心听到一两句,他是不是说有条出城的密道?”继续察言观色,留心宋晴空反应,“他的话不可轻信呢。”
宋晴空一怔,由窗外收回目光,望向他:“怎么说?”
寒花笑争取他的好感,营造逃命氛围:“镜花旗突然封锁城门,摆明是针对我们,英零好肯定是迫于金吾卫压力出卖了我们,而且还知道你们潜入城中,既然封锁起城门,他们肯定料到我们会设法由密道出城,多半亦会向包打听们探明所有出城密道,包打听认钱不认人,不会光卖情报给我们呢。没准镜花旗已经在密道埋伏好来,光等我们一头钻进陷阱。”
宋清弦“嗤”的一笑:“少自作聪明,他们要想伏击我们,还用得着花钱打听出城密道,埋伏在韩老二家里不就得了?”
寒花笑:“平棘城能干的包打听不止韩老二一家对吧,他们怎知道我们会找韩老二还是张老二李老二?与其分散在所有包打听家里埋伏,不如交待这些包打听见到我们后告知同一条出城密道,他们就在这条密道设伏,包打听都是些七窍玲珑的家伙呢,我们和镜花旗孰轻孰重还能掂量不出?镜花旗不给他们钱他们亦不敢违拗。”
赤侠群卖弄地插嘴:“出城密道只有一条,要有第二条我早就知道。”向宋晴空,“韩老二告诉你密道收你多少钱?不问我?我算你八折,韩老二还是我告诉他。”
宋晴空觉得寒花笑的话大有道理,沉吟少顷,一敲车壁,马车应声而停,他闪身下车,低声不知跟前面驾车的两名风歌说了些什么,不大一会又探进头来:“清弦,前面就快到出城密道,这位二愣子兄弟说的话有些道理,我先去探探路,若半个时辰没回来你们且去荣升客栈等我。”翻身自去。
听脚步声,两名风歌亦随宋晴空而去,寒花笑心中窃喜,知时机已到,胡乱向宋清弦抛一个眼波过去:“先前你说要看我本来面目,现在还想不想看?”吸引她注意,身形挣动,不着形迹地撞开赤侠群被制穴道。
宋清弦眼波流动:“想。”不止是想,宋晴空不在,再没人管她,她哪还客气?伸手便向他脸上抓去。
寒花笑:“抱歉,暂时不能给你看,再会。”听声音,宋晴空三个已走远,挺身而起,敏捷地躲过她小手,拽赤侠群往外一跃跃出马车,一声“走”拔腿便跑。
赤侠群一时没明白状况,被动奔跑中回头见宋清弦气急败坏追来,极其不解:“跑什么跑什么?慢些,等一等她,不好扔下人家小姑娘一个人!”
寒花笑闪身拐过街角,见有行人,怕惹人注意,登时缓下脚步,解释:“她要杀我们呢。”
赤侠群:“乱说乱说,她哪像要杀人样子?再说我们堂堂两大高手给个小丫头追得满街乱跑算怎回事?丢死人了!”强行止步回身向眨眼追到近前的宋清弦招手。
宋清弦女孩家胆小,见两个刚才还跑得兔子般的男人突然停下,还向自己招手挑衅,登时感觉不是两人对手,气焰消弭,相隔数尺刹地亦止住脚步,色厉内荏:“你两个站住,老实给我回车离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手握剑柄小心戒备。
这阵子时运不济,动辄给人追成兔子样,逃跑都成习惯,听赤侠群一说,寒花笑才省起凭自己与赤侠群眼下能力,对付个没什么经验的宋清弦大有胜算,回头再见宋清弦胆怯模样,登时勇猛起来,翻身气势汹汹反冲回去。
宋清弦不吃吓,心里一慌,完全忽略两男人给下了兵刃,赤手空拳,拧身便跑,速度不比追来时稍慢,等寒花笑追回街角处,她已在数丈开外。
赤侠群张口欲唤,奈何还不知道人家芳名,待要继续追下去却给寒花笑扯住,恼得没法可想:“你做甚么?好好的我正要给那小丫头调一调情,你非要乱跑,还把人家吓跑掉,赔我一个!”
寒花笑:“她招惹不得呢,昨夜你不是没看见她给小鲍怎样热乎,为暗算我,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小鲍甩掉,你还敢给她纠缠一处?”拉着他向城东行去。
赤侠群:“我就欢喜给这小花痴胡闹,下回不许坏我好事,否则给你翻脸!”气乎乎走出一段,才留意到方向问题,刹地站住,“走错了,往前就回到东关也,不是说从北边出城么?”
寒花笑:“方才你没听韩老二说,凌虚度阿爹可能还健在,被左言迟抢先找到他需是大大不妙,我们要抢在他前面去,走北城得绕弯路怕不赶趟,且看能不能混出城去,我们轻功好,就算给识破亦有机会跑掉。”
赤侠群两眼一翻:“什么呀,大毛爹娘都没了他没给你说?”予以批评,“就算没给你说过,你亦不想想,他爹娘要是活着,去相州前他能不回家打声招呼?怎这么笨!”
寒花笑面具下脸一红,省起韩老二的情报有些过时:“我又没练过铁头功,哪里想得那么周全?”既然凌轩已殁,便无需急着赶去小凌庄,商量,“你说我们先去帮石敢当还是不管他去寻凌虚度?”如果凌虚度知道赵州九库详情,石敢当的死活就有些无关紧要了,只需尽快找到凌虚度,尽快毁掉赵州九库,便万事大吉。
赤侠群却别有想法,去临河县来回至少一两天工夫,凌虚度一个大活人哪里说找就能找到?若路上耽搁,误了后天比武招亲不是好耍。给悬灯撕破脸后,英零娱已上升为他首要追求目标,不好再有差错:“大毛呆头呆脑的,顶不靠谱,未必会老老实实就去相州投奔姐姐,且不急着寻他,有空再说。”
寒花笑觉得有理,再说连老六连镶玉对赵州九库并不很清楚的样子,凌虚度多半亦未必知道多少,还是应该按原定计划先救出石敢当,好牵制英零好:“那我们还由北边出城。”转身起步,“出城真的没有别的秘道了么?”
赤侠群看看四周无人,摸出面具重新戴上:“没有,不过我知道有处暗门修得很薄,我一口气就把它吹破来。就在东边。”暗门亦叫突门,筑城时往往预置一些这样暗门,只砌很薄的一层外墙,城池被围后,守城部队可根据战场情形破暗门而出突袭敌军。
有捷径可走寒花笑求之不得:“那我跟你走,你去吹开它来,好过让那些当兵的在我们身上摸来摸去。”又转回来,随赤侠群向东行去。
赤侠群活脱脱是平棘城的土地公公,曲里拐弯,专钻小巷,寒花笑被彻底转晕际,忽然柳暗花明,来在一段城垣前,墙根下一道暗门赫然在目。
无疑就是赤侠群所说的很薄暗门也,寒花笑上前用手拍拍,感觉并不很薄,往旁一让,向赤侠群:“请吹。”
赤侠群上前亦拍拍墙壁:“好像以前没这么厚的,哪有这么不讲道理,说变厚就变厚?”征询意见,“你估计,它有多厚?”
寒花笑又拍拍,大致估测,至少有数尺厚度:“蛮厚呢。”四周搜索工具,不果,看一眼赤侠群脑袋,“你对自己的铁头功有信心么?”
赤侠群老实用头试探地轻轻敲一敲:“不行,十个铁头撞上去亦稀巴烂。要是我们没受伤就好,一人一脚就把它踹个大洞,”望向寒花笑,“现在肯定踹不开,需想想别的办法。
寒花笑摊开双手:“你别看我,我又不是孟姜女。”凭此暗门厚度,他们两大伤兵硬要砸开它费时费事不说,声响先需惊动别人,没准会把镜花旗招来,这条捷径是走不通也,“还是走北门吧。”翻身往回走。
赤侠群不太服气地跟来,走出一段,狠狠地:“等老子伤好了,非回来砸开它不可。”说完才觉解气,忽有所觉,四下张望一回,小声向寒花笑,“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寒花笑老早就发现,且觉出跟踪者并无恶意,怀疑是叶静跟在后面,好伺机暗算赤侠群,不好挑明,信口敷衍:“哪有?你多心呢。”
赤侠群对寒花笑的感知力颇为折服,毫不怀疑,相信是自己弄错来,放宽心,一路手牵手地疗伤度气向北关行去。
平棘城因地势所限,东面与北面陆路都只开一座城门,相隔很有些距离,两人不敢展露身法,还需尽量避开大道,好一阵才来到北关,远远看去,不由叫苦不迭,北城的警戒看去倒是比东门松弛,守卫果然是昨日那支卫军,可城门口却三五成群聚着数十名便装高手,一个个拿眼乱扫,警惕地观察着出城人物。
寒花笑目光锐利,一眼望去,便觉得这一干人眼熟,驻足仔细打量,猛然省起这一干人却不正是昨夜在齐选进家恶斗过一场的那群刀客?按百丈冰介绍,他们应该是镜花旗核心五部菁英中的东部刀手。留意这些人的站位,虽然四散,却颇有章法,分明是以寒花笑昨日吃过茶粥的那间茶铺为轴心辐射开来,十有八,九,他们的头领东方旗佐安龙此刻就在茶铺之中。
一扯赤侠群,闪入身旁一条小巷,到尽头没人处,寒花笑摘下面具:“认出来没,昨夜给我们打仗的那帮刀客都在城门口呢,这面具戴不得了,我们用本来面目看看混不混得出城去。”
赤侠群亦将面具再度摘下:“早不想戴这丑东西,可我把话说前头,自从冤枉得罪镜花旗,平棘人少说有一多半认识我这张脸,要惹出祸事不许硬来,跟着我跑。”申明重点,“这两天你得听我的,不许随便给人打仗,以免受伤,先帮我把英零娱娶到手里再说。”
寒花笑:“你非去比武招亲么?要去你自己去,不干我事呢。”
赤侠群:“怎么不干你事,你都答应陪我一道参加。”
寒花笑喊冤:“我哪有答应?不都给你说了?百丈冰又没长两个脑袋,只能推荐一个人参加。”
赤侠群:“你休想抵赖,昨夜看见你两眼直放贼光,肯定想到办法,快说快说!”
寒花笑:“哪有?你看错呢。”见他不依不饶模样,招架不住,“我是以为自己想出办法呢,仔细想想,原来行不通的。”警告,“你想去亦不行,回去我就跟百丈冰说,让她别替你出头。”
赤侠群阴险一笑:“晚了,百丈冰现在怕是早到了明镜坛,向英零好推荐我也。”
寒花笑一怔,煞地止住脚步:“怎么说?”
赤侠群得意洋洋:“我才不像你拖拖拉拉,一大早就给他说好来,叫他早些去见英零好,把事情说定。他比你爽快多了,答应吃完早饭就去。”
方才在韩老二家,铁飞正要闯入内屋之际,恰好有一名镜花旗众赶到,向铁飞悄悄说了些什么,铁飞立即匆匆离开,寒花笑隐约听到百丈冰名字,现在回想起来,百丈冰当时怕就已经到了明镜坛。百丈冰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进入明镜坛无异进了龙潭虎穴,怕再亦没有机会出来,寒花笑不由大急:“你怎能这样,知道她现在有多危险么?”
赤侠群一脑袋浆糊:“有多危险?在平棘还有人敢惹他?”
寒花笑给他说不清楚,往深处一想,又稍稍放下心来:百丈冰前往明镜坛替赤侠群出头,貌似危险,其实却最安全不过,站到明处让人看清她已是废人一个,在这场权利角逐中再起不到举足轻重的作用,谁还会费力去对付她来?当然,明镜坛好进不好出,百丈冰此番进去,必遭英零好软禁,可待在明镜坛中至少没有性命之虞,对形同废人的百丈冰而言,利远远大于弊。这应该亦是百丈冰乐意成全赤侠群的原因之一。
赤侠群见他无语,松一口气,埋怨:“被你吓一跳,还以我真害了他,我才不是损人利己之徒。”一把又抓起寒花笑手来,向外行去。
才出巷口,寒花笑眼前陡然一亮,不远处一异域美少女摇曳而来,风姿绰约,倾国倾城,两天来这已是第三度碰见她,赫然正是舞停匀,幽蓝美目还恰恰向他们投来,又是嫣然一笑,愈行愈近,显然没有认出已摘下面具的他,自他面前飘然而过,留下满鼻怡人芳香。那两个一向如影随形的波斯武士这一回总算没有跟在后面。
赤侠群猛吸一口香气,现出憧憬神色,走出几步:“好香,个波斯小狐狸看中我呢,冲我直笑,你说找她当老婆会不会戴很多顶绿帽子?”
寒花笑发现,他和鲍虎果然是孪生兄弟,气质如出一辙,揭穿真相:“她不是看中你,见我们两个男人手牵手的才会笑呢。”
抬腿正要向城门行去,一个耳熟能详的童音倏忽从身后传来:“大毛,大毛等等,我来了!”系秋浩风到也,唤的当然是他们,不记得名字的,这顽童一律都喊“大毛”,鉴于他几乎不记人名字,所以这世界上大多数人对他而言,都是“大毛”。
寒花笑回首,秋浩风一阵风般追上前来,先欢呼一声:“可算找到你了。”特别地看看两个男人牵着的手,“听说有两个男人手牵手来,我猜就有你,没想到另一个是你,那个胡子大毛和那个木匠大毛呢?”
赤侠群没听懂,好奇发问:“怎么两个男人手牵手你就猜到有他?你个小猴崽子又从哪里冒出来?”
寒花笑赶紧把话岔开,将秋浩风拉到一边,小声问:“前天晚上在秘道里分开后你有没有找到宝藏?”忽然想起当时自己戴着面具,是安苏河也,加一句,“你们的事情连镶玉全都给我说了,我还担心你呢。”
秋浩风丝毫没听出话中毛病,得意地:“连镶玉阴险得很,”男人名字他记不住,女孩儿名字他倒记得清楚,“我才信不过她,装假往里走走,就溜回去,躲在洞口,你猜怎样?没过一会儿那个小偷儿就跟进连镶玉的洞去,再过一会儿,他俩又一起出来,进了另外一个洞,我刚想跟进去,那个突厥佬又冒出来,跟过去。”寒花笑差点吐血,秋浩风口中的“小偷儿”正是自己,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时全部精神都集中在前面竟没留心沙叱勋跟在身后。
秋浩风缓一口气,继续:“我当然亦跟进去,跟了一阵子,听见里面忽地乱响一气,没过一会,突厥佬就折返回来。我躲进暗角里没让他发现,再跟着他一路往回走,然后,他就由入口出去。死突厥佬,坏透了,把入口还给封死来,把我给堵在里面,”哼一声,“他不叫我出去,我亦不让他进来,就把里面的开关绑起来,再从那个翻盖的陷阱跳下去出来。”抱怨一句,“你们离开连镶玉家亦不叫上我,害我满天下乱找。”
寒花笑这才明白,当夜开不了密道门是他做的手脚,大概他把下面开关绑得不牢,所以次日,门又被左言迟打开。敷衍:“我们不是自己要走的,有人追杀呢,等不及你。”问,“突厥佬?你是说沙……,那个外族人么?”沙叱勋显然是混血儿,样貌更接近于汉人,虽然秋浩风有些懵懂,却亦不至于无缘无故地把他认做突厥人。
秋浩风点头:“嗯,是他,鬼知道他是什么人,我刚才还碰见他,和几个突厥佬在一起,就管他叫突厥佬了。”
莫非沙叱勋已暗中投靠了突厥人?大有可能,昨日在密道中左言迟说知道他的底细,或许指的便是这个,有突厥人撑腰,沙叱勋无疑可以牵制左言迟,可突厥人亦非善类,他们同样觊觎赵州九库,默啜汗据说是个野心勃勃的战争狂人,武器落在他们手中也许比落到契丹人手里更糟。
赤侠群顶看不惯秋浩风贼眉鼠眼的样子,向寒花笑:“这小猴崽子是你私生子么?怎么走到哪里都有他?叫他滚蛋,看着我眼烦。”
秋浩风白他一眼:“就不滚,你不要看我小好欺负,我认得好多有本事的人,明天随便叫一两个来打得你乌龟爬,看你还凶不凶来!”
赤侠群怒:“我现在就打得你乌龟爬!”抬脚要踢。
寒花笑赶紧拦住:“他顽皮,你别给他小孩子一般见识。”亦觉得眼下带着秋浩风颇不方便,转向他,“我们现在有些要紧事情,你别跟着了,回去找你爷爷,免得他们惦记。”
秋浩风:“他都不知道我溜了出来,我去找他,还不给他打烂屁股?你让我跟着,我包管不吵你们,”又看一眼他们牵着的手,“你们干什么我都当没看见好吧?下回……”一声咆哮突如其来,震耳欲聋,将他的说话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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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镶玉起身上楼,叶迅独自慢慢吃着早餐,不知想些什么心事。悬灯渐觉无聊,正要会帐离开,眼角余光蓦见一道熟悉身影挑帘而入,不需细辨已知来的竟是王寻玉,大惊垂首,紧张回想,确定他没有见过自己戴着的这张面具,稍稍心安,仍不敢抬头看他,竖起耳朵,听他脚步直趋叶迅跟前,并在他身旁落座。
短短沉默之后,叶迅首先开口:“王兄有何见教?”
王寻玉干笑一声:“叶兄客气,见教不敢,倒是有些小事叨扰。”压低声音,“请叶兄务必不要外传,英零好已下定决心铲除石敢当,并交给兄弟我全权负责此事,现在我可以调动镜花旗所有高手,这正是好机会我可以顺手把姓寒的宰掉,只不知道他藏在哪里,叶兄可知道?”
片刻沉默,叶迅:“王兄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置他于死地而后快?”
王寻玉:“深仇大恨没有,可这个人非常讨厌,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看叶兄亦很讨厌他对吧?”
叶迅:“王兄误会了,我和他偶尔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不是真有矛盾,何况我亦不知他在哪里,抱歉。”
王寻玉:“我们是多年的朋友,叶兄身份我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叶兄心思我亦能猜出一二,我这样推心置腹叶兄何必遮遮掩掩?”
叶迅一笑,态度坚决起来:“那你真是误解我了,我有我的底线,这底线包括不出卖同门兄弟。少陪。”站起身来,头亦不会地向楼上行去。
王寻玉并不强求,任他离去,自己却没有走开意思,叫伙计端上几样点心,慢慢吃着,给悬灯的感觉他不像在吃早点,而是在等人。不敢起身,毕竟彼此太熟悉,行动容易暴露身份,她只能硬撑,慢得不能再慢地吃着只剩下一丁点的食物。眼见要撑不下去,门帘一挑,一名壮实的青年健步行入,不等悬灯猜测,王寻玉已起身招呼:“叶兄,这边来。”
又是一个叶兄。悬灯猛地想起他来,当初她曾经狠狠地遛过他一回,他虽然一直躲着,被遛惨后还是被她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两眼,他无疑是寒花笑另一个同门。王寻玉显然是在刻意等他,而叶迅似乎亦并非不肯出卖同门,只是不愿亲自出卖同门,落人口实,他一定猜到王寻玉不肯罢休,会找这一个“叶兄”接洽,想必这个“叶兄”会比叶迅好说话许多。
这个“叶兄”当然是叶莽,他似乎人如其名的莽撞,但悬灯却很快敏锐地觉察到他的莽撞很有些刻意打磨的痕迹,莽汉不宜成为杀手,能在杀手九重天中站稳脚跟,这位“叶兄”的莽撞怕只是他的一种保护色,好掩饰起他内心的精明,让人忽视他,对他掉以轻心。
叶莽大咧咧在王寻玉对面坐下,不客气地抓起个包子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你怎会在这里?”
王寻玉:“专门等你呢。”再次压低声音,“知道寒花笑藏在哪里么?这回我有实足把握,只要寻出他来,包管叫他形神俱灭,一丁点逃命机会都不会有!”
叶莽瞪着眼睛用力咽下包子:“真的?”眼珠乱转一气,压低声音,“你上回亦说能收拾他,可他现在不还是活蹦乱跳?”
王寻玉:“上回怪我大意,安排不周,让他逃掉,这回我亲自出马,绝不会再出差池,叶兄你只需动动嘴,其他的全都交给我办。”见他只顾瞪眼吃着包子,施以威胁,“上回他被算计已猜到有你一份,放出话来非要叫你好看,若是他将此事告知令师多不合适,让他永远闭嘴对叶兄百利而无一弊。”
叶莽满不在乎地:“我怕他怎的,没凭没据家师哪里会信他?”伸手又抓起一个包子,却没急着塞进嘴里,“不过,我还真知道他的下落,他正给那个赤侠群混一块堆。”
王寻玉精神一振,怀中摸出一个小钱袋,重重放在桌上,推过去:“上回我们干活不利落,这点小意思,叶兄你拿去买酒喝。”见叶莽不去碰钱袋,亦没有拒收的意思,心中有数,问,“哪里能找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