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侠群激动得有些颤抖:“昨天我不是告诉你我在赵州这些年就为的替师傅报仇么?老天有眼,害我师傅的那个安雄总算叫我找到!”
寒花笑一点就透,眉头大皱:“你不会是说安叔吧?不好乱猜呢,人家刚刚帮我们疗好伤来。”
赤侠群:“绝不会错,他的内功路数跟我完全一样,安雄给我师傅系出同门,不是他还有哪个?难怪我一见他就觉得眼熟,师傅亦是胡人,头发给他一样扭扭曲曲。”
寒花笑:“小赤你别急,安叔多半是九姓胡人,”九姓胡亦称昭武九姓,早先曾居于河西昭武一带,给匈奴击破后西迁,建立城邦后,以昭武为姓,其中有九姓最为显赫,“安姓是九姓胡中仅次于康姓的大姓,我在西北时间长,给他们有不少交道,那些安国人的武技大同小异,如出一辙,不好一口咬定安叔就是你要找的那个安雄呢。”一个顿挫,“记得昨夜在齐选进宅中遭遇的那群刀手么,酋首的刀法给你很有几分神似,内功路数亦相近,按百丈冰说法,他该就是镜花旗东方旗佐安龙,亦姓安,焉知不是安雄改了名字?”自己一度戴在脸上的安苏河亦是九姓胡中的安国人。
赤侠群将信将疑,冷静下来,默想片刻:“三年没有一点消息,这下好,一口气蹦出两个嫌疑,等他回来我当面问个清楚。”转念一想,“不行,我们还要保存实力参加比武招亲,不如你来问他名字,我迂回到他后边,他真是安雄,我背后就给他一刀,要他狗命,替师傅他老人家报仇。”
寒花笑摇头:“不好呢,这不是暗箭伤人么?”
赤侠群瞪眼:“他是你亲爹么,做甚帮他说话?我师傅就是遭了他暗算,我暗算他一把是他的报应,有什么不好?你帮不帮忙?别忘了,没有我你的伤好不了这么快!”
寒花笑对安叔印象颇佳:“人家好歹刚刚帮过我们,就算有仇亦先报了恩再说。”略一沉吟,“这样,你先别管此事,专心应付明日恶战,给我两天时间,我替你弄清他是不是害你师傅的人。”就算安叔真是安雄,亦未必就是恶人,焉知赤侠群师傅不是自作自受?
赤侠群深心对安雄并无太大恨意,报仇的实质是回报师恩和完成一个诺言,而对安叔他先前同样颇有好感,说说容易,真要他背后暗算人家他未必下得去手。稍事迟疑,点头:“依你,都等了几年,不在乎多等几天,先把阿石阿尚料理了再说。”
寒花笑:“小赤,我有时真弄不懂你,你不是顶欢喜悬灯么,和英零娱这算怎回事?打打闹闹亦就是了,寻个开心,犯得着豁出命去参加什么比武招亲?”
赤侠群看他一眼,沉默片刻:“别以为我练了铁头功就笨得什么都不知道,蛮多事情只是不想去弄明白来,左悬灯给你眉来眼去我又不是瞎子会看不见。”叹一口气,“别怪我没提醒你,她给你根本是两路人,跟她一起只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苦恼自寒花笑眼中掠过,赤侠群的说法与泉盖峙如出一辙,他们当然不是商量好来这样说,难道真的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自己与悬灯就没有一点希望?用力甩一甩头,将烦恼甩开:“我意思是,好姑娘到处都是,何苦为个居心叵测的英零娱连命都不要?需知这是英家姐妹斗法,就算赢了石致用、尚怜雨,镜花旗的驸马爷亦不好当呢。”
赤侠群:“你真当我花花大少,成天给莺莺燕燕们寻开心?你我这样年纪换别人早当爹了,我们连老婆还不知在哪里。要说我们亦算有本事人吧?可没钱没身份狗屁不是,前些时有个媒婆见我老大年纪好心给我说亲,那女人长得亦就算是个人吧,一听我身无分文抬腿就走,出门还不忘骂声晦气。”自嘲地一笑,“这世道,先看你是不是名门望族,再看你有没有钱,你我这样的江湖汉子最没意思,穷不说,提着脑袋过活,一刻钟前活蹦乱跳,一刻钟后没准就人头落地,谁愿嫁给我们?”深吸一气,再重重地吐出,“寂寞呀,白天还好说,苦中作乐,瞎混过去,到晚上,一个人冷冰冰躺在床上,听着隔壁人家哪怕是两口子拌嘴吵架都羡慕得死去活来,有时候,觉着与其这样活着还不如一头撞死。英零娱虽不是什么好东西,却至少不是世俗女子,野心勃勃,只想靠自己双手打拼出一片天来,不是非要嫁个有钱有势的男人,别看她嘴里说得凶,其实和我这样实心实意的江湖汉子蛮算得上是天作之合。”
寒花笑从来不曾认为赤侠群是实足笨蛋,却没料到他看问题能如此之深刻,不由刮目相看:“看你浑浑噩噩样子,竟能看得这样透彻,不过,就算是天作之合,你给英零娱私奔好了,何须给阿石阿尚去拼命?”
赤侠群认真地:“给你说句深心话,这两年我最惦记的都不是报仇了,更想找个好老婆,能不想透彻来?英零娱现在对我已经有些意思,可还不到肯跟我私奔地步,都说了她是野心勃勃要干一番事业的人,不会做出私奔这样小家子气的事情,再说尚怜雨我虽没见过,石致用却亦是相貌堂堂,比我差不了多少,我一个没来历的穷小子凭什么给有钱有势的他们争?没别的,只能是赤诚。要连性命都舍不得豁出去,算什么狗屁赤诚?”
寒花笑细细品味他的这一番话,无限感慨涌上心头,茫然望向渐黑的天际,呆站一回,亦叹一口气:“悬灯亦不是世俗女子,难得有她这样一点不贪图名利的姑娘,就是稍微任性了一些……”
赤侠群:“在四季春第一回见到你们,我就看出你两个之间有些鬼名堂,可越看又越弄不懂,毛病在哪我说不清,打个比方说,你和她就好像太阳和月亮,虽说总关联在一起,却还是永远不要见面的好。”眼珠忽地一转,想起前情往事,“对了,英零娱先前把你拉到一边到底说些什么?”
寒花笑避重就轻:“与你不相干,问我同一个叫默西的波斯商人是不是很熟。”
赤侠群将信将疑:“什么狗屁默西?没听说过,你给他很熟么?做甚么要鬼鬼祟祟拉你到一边去问?给我听到了,那个死波斯胡会从天上掉下来砸死我么?”一声鸦鸣响过,什么东西旋即砸在赤侠群头顶,虽从天而降,却肯定不是波斯胡,远远没把他砸死,伸手一摸,粘糊糊还有一点点热量,看时,分明是一泡鸦粪,恼得赤侠群跳起来戟指飞远的乌鸦,“你这波斯贼胡的走狗,敢在老子头上拉屎,有胆过来,看我不把你做成马桶来用!”
寒花笑劝慰:“这都是不戴帽子的坏处,你看我就常戴帽子。”话音刚落,一群乌鸦从头顶飞过,集体出恭,一片粪雨洒下,其中一坨防不胜防地降落在他没戴帽子的头顶。赤侠群虽然又遭一坨鸟粪袭顶,却是笑得差点岔气。
笑声未尽,脚步声倏忽响起,迅速接近,转眼工夫,英零娱拎着秋浩风的耳朵穿林而入,身后,安叔亦步亦趋。
在寒赤二人面前刹地停住,英零娱:“赤大侠碰见什么喜事?隔八百里外就听见你笑声。”
寒花笑见秋浩风耳朵给拧老长,疼得呲牙咧嘴地直讨饶,赶紧上前将他从英零娱魔爪下解救出来:“拧人家耳朵需不是什么好习惯呢,他又做错什么?”
英零娱:“问他自己,我走开一下,叫他在这里守着,嘴里答应得蛮好,才一转身他就鬼鬼祟祟地跟来。臭小孩,你说,跟着我到底想做什么?”
秋浩风揉着耳朵,闪身藏到寒花笑身后:“哪有跟着你来,我在巡逻都不行么?”
寒花笑胡乱证明:“他很喜欢巡逻呢。”赶紧将话岔开,向英零娱问到,“此间是什么地方?”
英零娱狠狠地又瞪一眼秋浩风,才说:“往东不到一里路就是伏龙岗,你到伏龙岗有何贵干?”
寒花笑登时明白她先前所谓的走开一下定是去伏龙岗看看什么东西吸引自己前来,盘算该不该坦言相告时,赤侠群已抢先开口:“我得到消息,石敢当眼下正藏在伏龙岗,估计用不了多久,英零好的人亦会寻来此间。我觉得老石这人不错,打算帮他一把,给他通通风报报信,让他挪挪地方,免得被英零好干掉。”
一抹惊诧掠过,英零娱美目微微一转:“消息可靠?”稍沉吟,颔首,“依石敢当性情他如此作为在情理之中,你们打算怎样帮他?只是通风报信么?”
赤侠群:“报个信就足够了,石敢当这些年该在赵州打下不浅的根基,只要挺身而出,振臂一呼,包管招来一大帮子帮手,英零好能奈他何?”向寒花笑,“你说是不是?”娶老婆以外的事情他看得远不够透彻,这些话一半是听寒花笑说的一半是他即兴发挥。
英零娱:“你们太高看石敢当了,我爹在时,他哪敢有一点非分之想?英零好主事后这两年他才偷偷在赵州培植党羽,多是些风吹两边倒的角色,照眼下情形,有几个人肯豁出身家性命帮他?他根本就不该轻装来平棘,如今怕已是走投无路。”
赤侠群:“你别诈我,老石活着你最高兴,能让他容易死掉?就算别人都不帮他,你亦会帮。”信口开河地,“有你帮忙谁动得了他?你不是有支卫军撑腰?她英零好再嚣张,还敢反了天,跟官军过不去?”
英零娱秀眉轻蹙:“你乱说什么?哪有什么卫军替我撑腰?”
赤侠群:“少来,我们都快成一家人了,有什么好瞒的?前天夜里你不是给一个矮军官私会密谈?他姓什么来着,对了,姓卢是吧?你还叫他先弄几千精兵先来平棘,昨天精兵不就来了?还一口气干掉忠义堂,斩断英零好一条膀臂。”
英零娱幽幽一叹,略沉吟:“你只偷听到一半,告诉你们亦无妨,契丹深入国境,朝廷不可能一无所知,女帝身旁得力干臣虽少,难免总有几个,女帝再颟顸,亦有所警觉,密令右豹韬卫将军何迦密来河朔打探虚实,并就近于各折冲府征调五千战士待命。卢龙将军是何迦密亲信,亦是我爹生前密友,奉命前来平棘,听说英零好与契丹人勾结,这才找到我。他的确答应我回去禀报后争取尽快引兵前来,却亦说明女帝最讨厌武将自作主张,圣旨不下来,何迦密不敢胡乱调遣部队,只能先向上奏报,快马加鞭,往返亦需数日,加上朝廷蜗牛般办事效率,没一个月休想有一兵一卒抵达平棘。”稍稍顿挫,“平棘眼下这支卫军,我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
寒花笑觉她不像是在撒谎,又不完全说的实话,似乎还隐瞒了什么:“昨天你不说他们是武懿宗的亲军?”
英零娱:“那是我用了些手段,从一个小头目口中问出来,说亲军不过分,是武懿宗打着女帝名义用国帑招募的一支军马,名属右金吾卫,实质是武懿宗的私兵。别看我,那个小头目所知有限,亦弄不清为什么会来平棘。”
赤侠群猛地一拍脑袋:“我明白了!”向殷殷望来的寒花笑,“那只该死的乌鸦本来想拉屎在你头上,可惜没有瞄准,所以发起脾气,招来一大帮子同伙。”
寒花笑没心思理他,向英零娱:“他们怕是有所为而来呢,会不会是冲着镜花旗?”
英零娱:“现在还看不出苗头,领兵校尉田隐龙倒是向英零好频送秋波,再三托人说明与忠义堂之间纯属私人恩怨。”稍稍沉吟,“尤启亮父子两代杀手,仇人肯定不少,”意味深长地看一眼寒花笑,“当杀手的有几个能得好下场?”
寒花笑装聋作哑,沉吟片刻,向英零娱:“我亦借你一步说话好么?”
赤侠群积极反对:“不借,你们借来借去算怎回事?什么话非得背着我说?”
寒花笑不理他,迈步向一旁走开。英零娱气人地给他扮个鬼脸:“就背着你说。安叔,看住他,不许他跟来偷听。”跟去。
赤侠群恼火:“偏要偷听,我听死你两个偷偷摸摸的奸贼!”光说不练,到底没有死皮赖脸地凑上前去。
寒花笑走到足够远才停下,低声向跟来的英零娱:“英姑娘,依你看明天我若去参加招亲该不该戴面具,就算戴上面具又赢了有没有命离开?”
英零娱睁大眼睛:“不是叫你们别去了?”
寒花笑:“我就是随便问问,假如我们去的话,我该不该戴上面具?”
英零娱:“戴不戴面具都一样,决战时武技身法会暴露你身份,活着离开明镜坛不成问题,可你休想活着离开平棘城。”短暂迟疑后,说,“你还不知道吧?有个神秘的大人物想要你性命,我不知道此人是谁,只知他能量很大,说呼风唤雨绝不过分。”
寒花笑沉吟一刻:“如果招亲结束,我撒腿就跑,会不会有机会活命?”
英零娱:“英零好顾忌你的身份,再怎样都不会在明镜坛公然对你下手,亦不会容许你丧命于明镜坛内,所以你在明镜坛没有危险,离开明镜坛才是麻烦,换我是那个想杀你的人,会封锁住水陆诸门,再派四组足够要你性命的好手分别把守四个方向。出了明镜坛,你若能一路狂奔出城便保住性命,被任何人截下都会陷入重围,万劫不复。”明眸中闪过一丝狡黠,话锋疾转,“除非,届时镜花旗主力不在明镜坛,而且无法及时撤回,比如恰好在这,伏龙岗。你逃跑蛮厉害吧?”
寒花笑:“马马虎虎。”盯住她,“要是我们去明镜坛摆平阿石阿尚,你会不会过河拆桥,反咬我们一口?”
英零娱脸色一沉:“我说不会你信不信?”咬牙,“老实告诉你,我从来没想过要杀赤侠群,不是我暗里护着他,他一百条命都没了!”放缓口气,“只要他明天赢下比武招亲,我会心甘情愿嫁他,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都叫你们别去了,你们非要去的话,出了什么差池别怪我会袖手旁观。”
寒花笑:“没说非要去呢,我再想想。”稍事沉吟,“若决定去,明日辰时以前我们会去四季春找你。”
英零娱:“决定去,你们最好早点来找我,我好通过适当渠道告知英零好石敢当藏在此间,把她的主力引到这边来。”嫣然一笑,“你可以先知会石敢当一声,这样我就不算太卑鄙了,我可不爱做卑鄙小人。”瞟一眼死盯着这边的赤侠群,“还有什么话快说,你的好兄弟很会吃醋。”见寒花笑摇头,迈步向回走去,“我亦该回城了,要不要安叔留下来陪你们?”
寒花笑快步跟上:“对了,还不知道安叔名讳,看他一身本事,想必亦是顶有头脸的人物呢。”
英零娱:“安雄,名气没有本事大。干吗,想报恩还是想挖我墙角?”
离赤侠群已经够近,寒花笑眼见赤侠群闻言变色,心想安雄留下不出人命才怪,有些后悔问得急了:“安雄是吧?好像有一点久仰呢,方才已经够辛苦安叔了,还是让他陪你回城吧,平棘现在不太平,你身边可靠的高手又不多呢。”
英零娱抬头看看天色:“那好,我们走了,这早晚该关城门了,回去还要砸门。再会。”招呼一声安叔,登上马车,扬长而去。
马车远去,赤侠群才狠狠咬牙:“没错吧,老家伙就是安雄!他跟着小娱不会别有用心吧?”
寒花笑听他改称英零娱为小娱,浑身鸡皮疙瘩尽数起义:“你再叫她小娱我就一头撞死。”看赤侠群神情,便知自己的威胁毫无效果,懒得再说,“走吧,先别管安雄不安雄,会会石敢当去。”拉起他手向林外走去。
许久没有说话的秋浩风这时一扯他衣摆,神秘兮兮地:“知道么,刚才那个女人是妖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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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静睁开惺忪醉眼,视力一点点集中在数尺开外结跏趺坐的女子身上,无声叹息:“你在酒里下了什么?为什么?”
女子眼睑不易觉察地一跳,缓慢得极尽优美地收功,飘然走到灯光之下,体态婀娜,风姿怡人,可若与悬灯相比,她还不够美,亦不够轻盈,连她的声音亦不够柔媚:“你该明白,我是为你好。”缓缓在叶静身旁坐下,拂开他额角一缕乱发,“你帮不了叶欢的。”
叶静闭上双眼,有些冷淡:“我做什么,不用你管。”
女子幽幽地叹一口气,短暂沉默:“先生苦心你会不知道?他需要的是一个有凝聚力的顶尖杀手组织,而不是九个各行其是、互相拆台的顶尖杀手,叶欢的问题不在于他能不能杀了那个赤侠群,根本在于他是个异数,无法融入到整个组织里来。先生不能容忍组织在内讧中瓦解,所以必须舍弃叶欢。”
叶静“嗤”地一笑:“你所谓的‘组织’是什么?叶迅叶莽的那一小撮人?叶灵,恭喜你已融入到‘组织’中了。”嘴角弯出一抹不屑,“我亦不在你们的‘组织’之内,先生下一个要舍弃我了么?”
女子原来是第七重天碧霄杀手叶灵,看上去,她的眼睛很美,却犹如一潭死水,毫无感情成分:“你是该恭喜我,不融入他们的组织,我能赶上最后机会成为碧霄杀手?前面六重天,除了叶迅叶莽,另外四个在同门中实力顶多只算中游,叶冲甚至属于末流,先生选择标准还不清楚么?我没你的那么高的天赋,想要出人头地只能多动脑子,只能去拼命揣摩先生的心意,所以知道先生早已给你和叶欢预留位置,我再不投向叶迅,就再没有机会成为九重天之一了。”微一顿挫,“先生之所以把你们留到最后,其实是给时间让你们亦融入组织,你虽然始终无法融入,但至少能和叶迅他们相安无事,叶欢就不同,他是彻头彻尾的另一种人,先生压根就不该对他抱有希望,却最终还是给了他一个机会,可他去辜负了先生的期望,非要把自己推上绝路。”
叶静:“言之尚早,先生不会轻易作出决定,更不会轻易改变初衷。”
叶灵:“一点不早,从一开始就已注定,叶欢同叶迅根本水火难容,先生终究要在六个与一个之间做出取舍,结果昭然若揭。”
叶静:“七个与两个,你漏算了自己,还有我。”深吸一气,“别忘了,叶欢为何成为叶迅他们的眼中钉,是因为你我。顺便说一声,他不笨,早看出你在骗他,他不说出来你可以说他蠢,亦可以说他不似我们这般鬼祟懦弱,相交久了我才明白什么样的男人叫顶天立地,那是一颗无坚可摧的心,不在乎外表怎样怯弱可欺。”目光有些暗淡,却很坚定,“杀手没有前途,每一刻都可能是生命的最后一刻,所以,活着我宁愿像他一样,做想做的事情,不向任何人屈服。”顿挫,“哪怕是先生!”
一阵沉默,叶灵轻轻地一口气:“你恨我对么,恨我答应嫁给叶迅?你不会明白我下了多大的决心,有多难受,只请你务必相信我依然像从前那样关心你,不想你被叶欢蒙蔽,他会害了你,杀手未必没有前途,再过几年,我们就可以退休,在此之前,你可以成为空前绝后的伟大杀手,前提是远离叶欢,亦不要记恨叶迅,他不值得你恨,丝毫都不值得!”
叶静淡淡一笑:“我恨你么?就算恨过,现在亦早过去,至于叶迅,我只是鄙夷而已,自以为是的小东西,他们一群人将叶欢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可人家从来就不曾将他们视为敌人,当是一群拼命鼓噪的蚊子,顶多咬你几口,吸些血去,他们真要向他挥舞屠刀,结果怕只会自取其辱。我敬重先生,没有先生就没有今天的叶静,可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报答先生,如果先生非要除掉叶欢,需先踏过我的尸体。二比七,我不觉得敌人太多,叶迅叶莽这类货色,还少了点。”
叶灵怔怔地看着他,似乎不认识了一般,良久,再度叹息:“也许我该重新认识叶欢,他对你施了什么魔法,让你死心塌地跟着他?真小看他了,难怪先生会说你可以成为最伟大的杀手,除非叶欢有一天能成为真正的杀手。先生智比天高,早看出他比你更强!”
叶静冷冷地:“你不用挑拨离间,我太了解你了,太了解你这些小手段了,省省吧。叶欢是叶欢,我是我,他和我互有长短,不存在谁更强。”顿挫,“不妨告诉你,是他让我明白,只要内心足够强大,就不会不担心别人比你更强。”
叶灵不在乎小手段被识破,她相信即使被识破了,这种小手段照样会产生效果,或多或少而已:“所以,是他改变了你,彻头彻尾地改变,你还好意思说踏步比你强大。”耍小手段的关键在于点到为止,所以她绝不跌跌不休,迅速转移开话题,“好了,我不给你争,只希望你记住,如果你下定决心帮他,二比六,你的敌人只有六个,我绝不会站在你对立的一面!”
叶静雪亮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结论性地:“你已经站在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