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惹祸的药方

恰在此时,一声“皇上驾到。”引众人停手,萧悠飞快的看了眼容婉,转身迎了出去。

萧元丙一身明龙常服,额戴白龙抹额,长眉入鬓丹凤眼,鼻若悬胆,薄唇微抿,疾步入内,也不管众人行礼,直直走向锦榻旁。

见盈妃安然熟睡,面色红润,才稍稍舒了口气。回头见皇后带着众人跪在地上,沉声免礼:“皇后,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敛衽行礼,柳药轻折,徐徐道来,末了,将如何处置也说了:“虽说容家二小姐解了毒,可这毒是她亲手所制,又亲自带进宫来的。如果不说清楚,岂不是让盈妃妹妹白遭这趟委屈。”

皇上沉吟不置可否,另问一件:“这容家,只来了这一个姑娘?”皇后微微颔首:“回陛下,这姑娘是随楚王入宫的。容国府的容国公并国公夫人,只是送了贺礼来。”

萧悠抬起头,对皇上拱手一礼:“父皇,这容家二小姐,是儿臣邀来的。本想,是让母妃见见。儿臣可担保,容二小姐,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皇上拨弄着从腕间褪下的翠玉珠串,一颗一颗捻着,“朕记得,这个容二小姐,似乎之前是许给远志那孩子的?”

皇后颔首称是:“本来是许给齐王世子的,不过,是许给齐王世子做妾室的。后来,齐王世子却在送进府的前三日,悔了。”

皇上看着跪在地上的爱子,心中对容婉的印象,有些不满。容国公是个爱慕虚荣趋炎附势的,当初虽然是许女做妾,可到底也是容国公的小姐。不过人家父母乐意,许了就许了,谁知萧远志那孩子看不上容国公,任性悔婚。

可如今看来,这女子,反倒很是有手腕心计,被齐王世子悔了婚,转而又被楚王带进宫来给盈妃瞧,果然是容国公的好女儿。

韩如烟请来皇帝之后,就随皇帝一同来了盈妃宫里,见容婉跪在地上,身旁为了亮着刀剑的侍卫,好像是受了惊吓。

见皇帝脸色有些不虞,韩如烟忙膝行两步上前,叩首行礼毕,抬头直直的望着皇上,竹筒倒豆子一样的替容婉说着好话。

“陛下,容家二小姐并不是那种精于心计的人,之前那个极为管用的时疫方子,就是容家二小姐研究出来的。花了三天三夜,昼夜不眠的。您当时还夸着好呢。”

韩如烟观察皇帝的脸色似有所缓和,又接着说道:“今天这事,的确容家二小姐有失察之责,可后来,她也确确实实的是救回了盈妃娘娘,您瞧,盈妃娘娘如今,不是一点儿事都没有么。您就看在,容家二小姐治灾有方的份儿上,将今日的事,功过相抵罢。”

萧悠此时也开口替容婉求情。皇后低眉敛眸,不愿多言,今夜时机已过,唯有再等。

一时,一室静谧,只能听见烛豆爆花,一声嘤咛,竟然是榻上的盈妃悠悠转醒。皇上忙握着盈妃的手,问感觉如何。

盈妃一时有些茫然,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忽然皱着眉头咳了起来。容婉忙抬头说:“快给娘娘喂些野蜂蜜水。”

皇上回头望了一眼容婉,见皇后宫里的侍卫还执着刀剑对着容婉,摆了摆手:“人家一个小丫头,你们又刀又枪的,还以为是个什么刺客呢。松了吧!”

早有盈妃的侍婢调了一盏蜂蜜水来,皇上亲自扶起盈妃,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接过蜂蜜水,一勺一勺喂着。

喝了小半盏蜂蜜水,盈妃摇了摇头,“陛下,吓着您了吧?都是臣妾的不是。”

萧元丙见盈妃能说话了,将蜂蜜水转手搁在漆盘上:“什么吓不吓的,你如今不好着呢么。觉得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

盈妃动了动身子,笑着对萧元丙说:“臣妾一切都好,无碍。”继而,在榻上对皇后行礼:“让皇后娘娘操心了。”

皇后面上一派祥和,端的是姐妹情深。“盈妃总是这么客气,我这个做姐姐的,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盈妃坐直身子,对萧元丙说道:“陛下,方才,是谁救了妾?妾只觉得一股暖意经久不散,素日里的乏累,都舒服了不少。”

萧元丙看盈妃真是没有任何不适,指着跪在榻前的容婉说:“就是这个丫头,不如,交给你处置?”

盈妃温柔的对容婉说道:“虽然,本宫今日遭受的罪,是由你而起。可本宫这命,也是你保住的,本宫相信自己儿子看人的眼光。今日的事,就这么算了吧。”盈妃拍了拍萧元丙的手。

萧元丙看了眼萧悠,摆了摆手:“罢了,你母妃都这么说,你还不快送容家二小姐出去。”

萧悠拱手回禀:“父皇,先前母后下旨,围了容国府,还请父皇下旨,解了这围。”

萧元丙看了眼皇后,嗯了一声,萧悠这才扶着容婉,对萧元丙,盈妃一礼,两人相携告退。

出了盈妃的宫室,萧悠一直默默的走在前面,容婉看着萧悠的背影,咬了咬牙,上前几步,拉住萧悠的手。

萧悠一愣,停下脚步,回头去瞧:“怎么了?”

容婉面露担心,抬眼望进萧悠眼中:“你……不怪我?”

萧悠这才看出了容婉眼底的忐忑,薄唇微勾,屈指一抹容婉琼鼻:“你瞎想什么?方才,吓着了吧?”

容婉认认真真的看着萧悠,抿着唇不说话。

萧悠叹了口气,抬手环住容婉,将人紧紧的拢在怀里,压低了声音在容婉耳边说:“我不怪你,你该知道的。别乱想,嗯?”

容婉抬手攥着萧悠前襟,指下是腾云驾雾的四爪金龙,鼻端萦绕着萧悠身上冷冽的竹香,难安的心,渐渐的平舒下来。

“我……知道,可,那是你的母妃。我,我就有些怕。”容婉依偎在萧悠肩头,低声呢喃着。

萧悠察觉到掌下娇躯放松了劲道,轻轻拍了拍容婉背脊:“我说过,你是我今生的妻,我信你,自然就不会关心别人如何看你。”

容婉听着萧悠耳边的温柔软语,又经了今晚这变故,自己虽然是狐妖,可在这深宫中,毕竟有真龙之气,虽然并无大碍,可心底,总是难敌天性的畏惧。如今,在萧悠怀中,才感到平静下来。

这一放心,心中的委屈就有些按不住,眼眶微红,泪珠在眼中打转,阖眸在萧悠衣襟上蹭了蹭,晕开一丝水痕。

再开口时,鼻音颇重:“那如果,以后,我若发现你变了心,那我就把你心挖出来!”

萧悠轻笑出声,容婉缩在他胸前,感受这掌下胸膛的颤动,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两个有情人相依偎了好一会,容婉收拾好心情,轻轻推了一把萧悠,萧悠有些恋恋不舍,松开容婉,看了看她脸色,重新拉着容婉的手,往外走。

一路上两人无话,到了容国府门口,萧悠对容婉说:“你身边的人,该清一清了,可要我帮忙?”

容婉回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半夏,对萧悠摇了摇头:“不用,我自己有办法。你快回去瞧瞧盈妃娘娘吧。”

萧悠心里的确记挂着母妃,见容婉神色如常,这才放心的走了。

容婉一直看着萧悠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身入府。

容国府正院。

上官夫人坐在榻上,一颗一颗数着翠玉珠子,一旁侍候的凌霜,笑着凑趣:“夫人对大小姐可真是疼爱,这翠玉珠子,可都是极佳的翡翠种。”

上官夫人抬眸笑嗔了一眼凌霜,抻了抻腰,凌霜忙上前轻轻捏着,就听夫人说:“琴儿如今受了委屈,老爷的心又都偏到身子外头去了,我记得她喜欢翡翠,就将这珠串拆开,挑上佳的重新穿好,给她送去玩玩吧。”

凌霜看着漆盒里墨缎上头的翡翠珠子,各个圆润剔透,“奴婢愚见,这剩下的,稍次一点儿的翡翠串子,夫人不如,赏赐给三小姐?”

上官夫人一顿,回头看去,轻轻挑了眉:“为何要送给三丫头?”

凌霜低头替夫人揉捏着,缓缓开口:“何姨娘虽然已经不能用了,可三小姐如今还是顺着夫人的,相对于何姨娘,三小姐倒还可用些。”说完,添了句“是奴婢一点愚见,若说错了,夫人莫怪。”

上官夫人点了点头,用篦子将玉珠都隔开,用篦子轻轻敲着漆盘边沿:“你说的没错,一会,送去吧。”

屋里主仆正说着话,就听见廊下脚步凌乱,上官夫人正要开口呵斥,就听外头,内院总管声都抖劈了。

“夫人!夫人!外头……外头来了好些禁军,把……把咱府……给围啦!您快出来瞧瞧吧!这可如何是好啊夫人!”

凌霜一惊,手上失了轻重,上官夫人哎呦了一声,凌霜赶忙跪地求饶。此时的上官夫人也顾不上跪地请罪的凌霜,起身疾步走出屋子,就见从墙头,隐约能看见外头火把繁多,映着半边天都红了。

火光映红了夜幕,也映红了上官夫人眼底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