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众口铄金

虽然是当着全城人的面上驱魔,可是却不能让人进容国府来,所以容天权就上奏皇帝,在京郊的宅子附近,寻了一处偏静之所,将当初那个胖和尚请了来,又通过胖和尚,请来了另外几个和尚。

普生寺的几个长老听说了容国府的事情之后,派出了寺中最有天赋的弟子前来帮助,其实,是想从几个修道和尚之中,看看能不能碰到什么机缘。

容天权忙得焦头烂额的,偏偏容琴还一直闹。

书房。

“父亲!你难道也相信外面那些刁民的无稽之言吗?!”容琴描着精致的妆,杏眸圆瞪,红唇紧紧的抿着。

容天权揉着额角,手里拿着的是官家收集来的外头的流言,听见容琴逼问,气的一把将那摞宣纸甩在容琴脸上,暴怒不已。

“你听没听过众口铄金!你听没听过墙倒众推!你要是只会添乱,就给我滚回后院里去!锄药!”静候廊下的锄药忙进门来,还未站稳,就听见容天权吩咐将大小姐带回去,少来外头丢人现眼。

容琴第一次听见一向对自己和蔼慈爱的父亲当着自己的面说自己是丢人现眼,一时发愣,忘了挣扎,就晕晕乎乎被锄药送回了后院。

锄药还未归,就见容婉跟在总管后面进了书房。

“父亲,女儿半路遇见官家,听说,庄子那里已经都准备好了。父亲何时动身?”

容天权叹了口气,先是接过官家送来的章程看了看,并无纰漏,又问管事:“那几位大师,可都准备好了?”

“回老爷,一切都好了。大师说,已经将近正午,是阳气最足的时候,另外,如果咱们府上,有御赐之物,还请老爷待一个过去。”

“御赐之物?”

“是,大师说,要借一借真龙天子的龙气。一定会小心使用,不会碰坏一点儿。”

“那好,你去……哎,这东西都放在哪了?”

容天权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同意了。只是这府里头的物件儿一直是夫人收着的,如今夫人魔怔了,随侍的下人也都关押着,这上哪找去。

容婉本来安安静静的站着,听容天权苦恼不已,噗嗤一笑出声,“父亲怎么忘了,咱们府上的东西都是有造册的,只要找到造册,不就可以开库找东西了么?”

眼波流转,眼底波光潋滟:“只是,这内宅一事,也不能总让父亲操心,还是该尽快找个能主持大局的才好。”

总管也是个关于见风使舵的,听见容婉这么一提,也开口劝容天权:“二小姐说的是呀,以奴才看,不如就让二小姐先掌这内宅之事吧,毕竟,二小姐日后嫁到楚王府去,也要学着掌家,不如,眼下就开始熟悉,到时候也不会出错。”

容天权听了总管的话,目光锁在容婉身上,明明灭灭,看不出是个什么意思。

容婉却笑着推拒:“我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若母亲安好,也不过是跟在一旁学着的份儿。况且,女儿从未管过庶务,就连翠斋,也搭理不好,偌大的容国府,女儿的确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容天权好像定了什么主意,摩挲着自己下巴上的胡子,“不不不,你张叔说的对,你以后是要掌楚王府的,可惜现在没人教导你,若你现在再不学,以后嫁过去,反而不好。”

容婉瞳色微闪,也故作苦恼的样子。“可咱们家,除了母亲是掌过多年中馈的,也就只有两位姨娘了,何姨娘虽然孕有三妹妹,可也没学过。花姨娘……”

容天权顺着容婉的话,想去,也记起了那个明艳娇俏的女子,神色有些恍惚。容婉怕劲儿使大了反而适得其反,识趣的没在出声。而官家已经先前在二小姐跟前卖过好了,眼下也不想再冒进,也不曾出声。

一时书房静谧,良久,容天权轻咳几声,容婉上前替容天权斟了盏茶放在手边。

“花氏她是官家女,虽然比不上你母亲,可也是嫡出。老张,你去让凌霜将夫人收着的册子找出来,交给花姨娘去。让她尽快开库,找一个精巧的御赐之物出来。你抓紧送到庄子上去。”

官家答应了一声,就转身出去了。容天权拍了拍容婉的手:“你也收拾收拾吧,随我一起去庄子上瞧瞧。”

“是,父亲。”

当花姨娘听见张官家说的话的时候,正在吃果子,一枚梅子就这么叼在唇上愣着了。还是身边的丫鬟懂事,立马答应了之后,塞给张官家一封银子。

花姨娘送走张官家之后,翻着一起送来的册子,一条一条看过去,带着红缨去开库,选出了一个宝石金树盆栽来。

“快给老爷送去,别耽误了大事儿。”花姨娘选完了东西,仍留在库房内,看着数不清的箱笼,摆件,轻笑出声。

马车上,容天权阖眸养神,容婉垂头不语,听车帘一响,张官家把花姨娘送来的摆件送了进来,容天权什么也没说,跺了跺脚,马车缓缓驶出城去。

等到了庄子上,容天权和容婉才发现事情闹得有多大。乌央乌央的人围在僻出来的那片空地周围,七嘴八舌的指手画脚。

上官夫人被困在地上画的一个阵法里,虽然如今是阶下囚,可依旧挺直了背脊,微眯着凤眸,在人群中找着什么。

她还穿着那日的华服,不过已经布满的尘埃,环松钗斜,平日里一丝不苟的用篦子抿的紧紧的蝉鬓,如今蓬乱还勾着几根枯草。

可是自眼尾延伸到发间的纹路依旧存在,时不时闪过一丝幽光,瞳色赤红,满满的怒火盈在眸中。

当上官夫人看见了先行下车的容婉时候,猛地往前扑去,尖利的十指泛着寒光,可就在上官夫人刚刚踏出一步,就被空中无形的一个屏障拦住了,甚至,还灼烧了一部分裙裳。

上官夫人哀嚎一声,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大口大口喘着气。

容婉冷眼看着上官夫人,在面纱下勾起一丝笑。容天权皱着眉头,亲自捧着御赐的宝石金树盆景,往一旁那个胖和尚那里走去,容婉乖巧的跟在后面。

胖和尚正在打坐,还没等容天权走到身前,就睁开了眼。打量了一下容天权手上捧着的御赐之物,点了点头:“不错,容国公挑的这件御赐之物,实在很贴切。今日之事,有了真龙之气相助,事半功倍。”

“既然万事俱备,还请大师,尽快开始驱魔吧。”容天权迫不及待的说。

胖和尚点了点头,让人退散些,脚下踩着八卦步,将御赐之物摆在固定的方位上。席地而坐,捧出一个木鱼来,阖眸诵经。

这木鱼颜色鲜艳,虽然只是寻常木纹,可是却流光溢彩。木槌每每敲击在木鱼上的时候,就荡出一波金纹。

容婉站在人后,眯起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那个胖和尚的一举一动。暗地里,顺着那一层一层的金色光纹,隐在袍袖中的柔荑勾勒着繁复的符箓。

在场的凡人们,就见那个充满祥和,温润的金色光纹,一圈一圈的荡开,看似温柔,可却见正中阵法中的上官夫人痛苦的蜷成一团,贝齿紧紧的咬着下唇,任由鲜血流下。

胖和尚念得经文慢慢加快,金色光纹也越来越紧凑,上官夫人终于忍不住开始尖叫。

慢慢的,上官夫人尖利的十指慢慢变成了原来的模样,可很快,就因为上官夫人太过于疼痛,芊芊十指紧紧的扣在地上,长甲崩裂。

容婉暗地里的动作也随着胖和尚的经文慢慢加快,终于,阵中的上官夫人猛地一哆嗦,浑身瘫软躺在地上,一股浓烈的花香猛地扩散开来。闻到的人都神情恍惚,目光呆滞。

突然,一声浑厚的佛号响彻天空,众人都只感到脑海中一阵疼,猛地清醒过来。

胖和尚起身收起木鱼,单手一礼。

“贫僧已经将花妖除去,尊夫人却仍需调养。”

容天权瞪大了眼,急切的问:“大师是说,贱内只是被那花妖附身?并不是被花妖给……给……夺舍了?”

容婉听容天权的话,险些没憋住笑出声来,没想到,容天权竟然能知道夺舍。

胖和尚摇了摇头:“这花妖也只是一抹残念,并不是夺舍。可仅仅只是一抹残念,尊夫人毕竟是凡胎,这几日承受这妖气,内里已经受了损伤,至于何时养好,还要看尊夫人体质如何。”

容婉偷偷舒了口气,幸好这和尚并不是什么大能,不然今天这事儿,还真没这么轻易就了了。

容天权让下人去扶起上官夫人,经过胖和尚再三肯定,也还是不放心,另租了个马车,让上官夫人躺在上面,两辆马车一先一后回了容国府。

至于剩下的事,都由张官家去处理。

回城的路上,艳阳当空,清风徐徐。沿途的百姓如往常一样辛辛劳作着,不少人还在传着方才在郊外看见的那些奇景。

车内,容天权听见外头咋咋呼呼的谈论,面色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