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直接驶进容国府,在二门外停下,里面上官夫人依旧昏睡,容天权见也不愿见,只是摆了摆手吩咐人将藤椅抬出来,将上官夫人扶上去,也不往正院抬,让人将上官夫人送去静园,并且只让凌霜去伺候。
容婉也没上去凑趣,直接回了翠斋。
谁料,刚进门,就见花姨娘正悠然自得的坐在自己院子里喝茶。容婉初见一愣,屈指一掸腰间玉佩,一声叮铃清脆。
花姨娘转眸看去,挑眉一笑:“恭候多时了,二小姐。”
容婉笑的明媚张扬,缓步行至桌前,屈指叩了叩石桌:“花姨娘怎么会在我的院子里?”
花姨娘单手托腮,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姑娘,从前,自己脑中对容婉的印象,就想她的名字,柔净婉约,可几次接触之后,彻底推翻了脑海中的旧印象,只觉得,容婉就想幽深的潭水,可那潭水下,却是一座火山。
“我平白得了好处,自然该过来谢过二小姐了。”花姨娘笑盈盈的看着容婉,抬手替容婉斟了茶。
容婉单手抚着鬓角几缕散落下来的青丝,眺望着正院的方向:“我也不过是看姨娘过的清苦,与己方便。”
花姨娘鸦睫度吹,光影打下来,在花姨娘娇媚的容颜下留下两扇浅浅的阴影。“这份帮衬,花氏记下了,日后,二小姐有需要,花氏竭尽全力相助。”
花姨娘向来是个干脆的人,将今日来意说明,便起身告辞。
“二小姐随着老爷折腾了这么久,快回去歇歇吧。”
静园。
上官夫人在榻上辗转反侧,只觉得身上向有一只手,在把自己的骨头一根一根往外抽。冷汗津津,长黛紧蹙,实在忍不住了,才嘤咛出声。
凌霜面无表情,跪坐在一旁,只是在上官夫人额角布满汗珠的时候,才抬手用巾帕替上官夫人擦拭一二。听着上官夫人痛苦的呻吟,凌霜垂眸不语。
直到入夜,上官夫人才猛地一颤清醒了过来,张大口喘着气,胸口起伏剧烈。
“凌……霜?”
凌霜忙凑上去几分:“夫人,您醒了?可要用些温水?”
上官夫人无力的摇了摇头,睁大了眸子,看着屋里的摆设,良久,张了张口,却剧烈的咳了起来。
凌霜转身取来一直温在熏笼上的清水,斟了一满盏,将夫人轻轻扶起靠在怀里,将瓷盏抵在上官夫人唇边。
上官夫人就这凌霜的手,浅浅的抿了几口温水,只觉得口中泛苦,只几口就转开头不喝了。等缓过气来,上官夫人猛地一把攥住凌霜的端着茶盏的手,用的力道之大,茶盏内的清水泼了一半出来,洇湿了身上的锦被。
“这是……静园?!为何,为何不在正院里!”
凌霜低敛着眉眼,轻声细气的将上官夫人昏迷的这段时间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老爷传话来,因为那个和尚的话说,夫人被花妖附身,伤了身子,所以挪到静园里好好调养身子。期间,中馈一事,就交由花姨娘管。”
上官夫人直到听到最后一句,脸色已经惨白。“花姨娘……?!”上官夫人猛地将茶盏掀翻在地:“就算我病了,什么时候轮得到花氏那个狐媚子来当家了!传出去,我容国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等上官夫人骂完,忽而想起了关键,凤眸一眯,寒光迸现:“凌霜,是谁在老爷面前多嘴了不成?”
凌霜点了点头,“是二小姐,还有前院的张官家。”
“张全那个狗东西,一贯会见风使舵。他对容婉那个小蹄子卖好,不足为奇。只是,容婉是怎么说服老爷听她的话的?”
容天权在上官夫人的印象中,并不傻,应该说是个极其精明的人,不然,也不会将容国府在朝局的夹缝中支撑这么多年,可是自从容婉那个贱人回来,一切都变了。
“奴婢打听不出来,当天只知道二小姐跟张官家一起在外书房跟老爷说话。之后,就定了花姨娘管家,并且二小姐从旁协助学习。”
上官夫人墨瞳一缩,马上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她现在张口闭口就用加入楚王府说事,哄得老爷爷都听她的话。……不过,跟一个姨娘学管家,能学出什么好来。”
凌霜听着上官夫人诟病二小姐,自己身为婢子,只能沉默不语。
“凌霜,我身上发生的这些事,一定都是容婉搞的鬼!之前,不是还有些从修道之人手中收来的毒药么,”在得到凌霜肯定的回答后,上官夫人面若蛇蝎“这次,统统混在一起,给容婉送过去!另外,在去找修道之人,专门找克制妖兽的丹药,想办法通过别人的手,神不知鬼不觉的,喂她吃下去!”
凌霜有些为难:“夫人,修道之人所求的灵石,用我们凡世的银子换,需要好大一笔银子,之前换那日……的药,就已经将私库花了三分之一了……”
上官夫人此时尽管妖气尽褪,却因为心中滔天怒意,惹得双目赤红,比当初容婉设计上官夫人堕妖时,看起来更像个妖怪。
“不要心疼钱财,如果能将容婉趁这个机会除掉,钱再赚就是了。只要把她除掉……!”
上官夫人紧攥着拳,短甲处的血肉被锦被上的金线磨得又出了血,一丝丝的疼,可上官夫人浑然不觉,满目狰狞欲望。
凌霜劝慰不成,只好答应下来。
几日后,花姨娘伺候容天权用过早饭,正在看着卷册,听各处管事回话,府中多年由上官夫人把持,各处都是她的心腹,如今,花姨娘接手,处处都觉得晦涩,下达的命令并没有完全被执行,甚至有时候,还会平生波澜。
花姨娘心高气傲,想惩戒几个人以儆效尤,可是自己只是个姨娘,容国府上的老仆都比自己有几分脸面。
这几日,花姨娘一面跟全府的各处管事斗智斗勇,一面还要在容天权面前周全,因为不能让容天权察觉出自己管家治下的难处来,花姨娘几乎是夜夜难寐。
而容婉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时不时的帮着花姨娘整治一些刺头。容婉好歹是容国府的二小姐,又有容天权亲口说的要二小姐学管家,不用顾忌。
因此,在有了容婉的帮忙后,花姨娘管家的时候,轻松了不少。
这日,花姨娘正跟容婉一起看着账本,厨下忽然送了一盅鸽子汤来,花姨娘挑了挑眉:“谁送来的?”
那个丫头笑吟吟的一屈膝:“回花姨娘,是老爷指明送给二小姐的,说是二小姐今日学管家辛苦,喝点汤补补精神。”
容婉正在看账本,并没有太关心那盅鸽子汤,谁知道,那丫鬟又说:“二小姐,这汤在厨下煨了两个时辰呢,又放了不少好补药,老爷的心意,您还是趁热喝了吧。”
一句话,花姨娘尚且没多想,可是容婉却忽然抬眼看了一眼那个丫鬟,丫鬟被瞧得一愣,目光有些慌乱。
“父亲的心意,我自然不能辜负了,放下吧。”
那丫鬟还要在说什么,就见容婉一记眼风扫了过来“怎么?”忙将托盘放在桌上,转身退下了。
花姨娘打开盖子看了一眼,香气扑鼻,用勺子一舀,里头不少好料,轻笑出声:“瞧瞧,这里头可是十足的好药材,又煨了两个时辰,只怕这鸽子骨都苏了。”
容婉将托盘拉到身前,用手摸了摸盅壁,就将盖子重新盖上,用锦帕轻轻的擦拭指间,那锦帕竟然染上了几缕黑色来,只看了一眼,就又低头去看账本,“这汤火候过了,我记得大姐姐喜欢喝这种精心烹饪的汤,不如送去给她吧。”
花姨娘还有些诧异,可到底跟自己也没关系,就随便喊一个小丫头来,将汤送走了。
上官夫人一直在静园等着消息,听凌霜说,那丹药能将妖怪的妖丹封住,并且重创妖怪丹田,只要进了口,那就是任人宰割的命。
“等你什么妖力也用不出来,任我摆布的时候,我看你还能怎么办?如果楚王也见识到了你的真面目,我看他,还是不是愿意娶你!”
静悄悄的室内,只听见上官夫人疯狂的大笑。
可是等到了晚上,却等来了容琴吐血晕厥的消息。凌霜面色煞白,身若筛糠,将容琴吐血晕厥的消息告诉了上官夫人。
上官夫人听了消息都呆了,凌霜唤了两声,上官夫人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也顾不得擦,起身就要往外走,却腿脚一软,摊在地上。
等凌霜将上官夫人扶起的时候,就听见上官夫人口中喃喃低语,目光涣散,如若痴傻:“是她……是她做的……她,是在警告我……为什么?为什么她偏偏要来我容国府!为什么!她偏偏要跟我作对!!”
凌霜顾不得上官夫人怨毒的喝问,只急声道:“夫人!如今还是赶快请郎中吧!那药……大小姐可受不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