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疗伤

马车一路颠簸,好不容易终于驶回了容国府,马夫摆了脚凳,容歆小心翼翼地搀着容婉下了马车。

容国府内早就得了宴会散场的信儿,各院的丫鬟都候在了门口,半夏一见容婉小脸儿煞白地走下马车,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从容歆手里接过容婉冰凉凉的手掌,心疼得声音都抖了:“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小姐?”

容婉目色黯淡,嘴唇发白,宽慰地笑笑,说:“无碍,扶我回翠苑。”

另一边容歆的贴身丫鬟也迎了上来,容歆见半夏已经搀走了容婉,这才心下稍安,随着丫鬟回了何姨娘的院子。

唯独容琴的丫鬟红叶还守在门口,踮着脚往街口张望,左等右等也等不来容琴的马车,急得止不住地绞着手里的帕子。

容婉刚进卧房就再也支撑不住,头上的簪子也顾不得拆就一头栽在床上,半夏吓得惊呼一声:“小姐!小姐我这就去给你叫郎中!”

“别……别惊动……外人……”容婉用尽力气才挤出了这么几个字,刚说完就又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在一点一点被抽干,仿佛连血液都开始慢慢凝固,四肢愈发僵硬不受控制。

门外的白苏和白蔻闻声也担心地进来瞧,只见容婉双眸紧闭,脸色惨白,全身蜷缩,微微发抖,不由得大惊失色:“小姐这是怎么了?”

半夏已经红了眼圈,急得团团乱转:“我、我不知道,小姐也不让喊郎中……全身都……都冰冷冰冷的……”

白蔻道:“我去给小姐煲点热乎的鸡汤,你们留在这里守着。”

白苏忙把门窗都关紧了,还是怕有风,遂又拉了帘子,半夏也赶紧把最后的被子抱出来给容婉盖上,一直朝她冷若冰霜的手上呵气。

若不是此时容婉尚有一丝气息,简直就真如死人一般无二了。

就在她们一筹莫展之时,只听“叩叩”两声门响,一个清澈悦耳的男声问道:“二小姐可是回来了?”

半夏与白苏对视一眼,同时噤了声,半夏比着口型说:“小姐不让把她生病的事告诉外人。”

白苏了然地点点头,凑近窗子一看,门外站着的是柳慕白,不禁狐疑,转身对半夏耳语道:“是那个姓柳的道士。”

半夏也心生疑惑,这当口上他怎么来了?她凑近容婉,小声问道:“小姐,府上那个姓柳的道士来了,要不要把他轰走?”

容婉眼皮轻颤,努力挣扎着睁开了眼,嘴唇翕合,气若游丝:“请进来……你们……退下吧……”

半夏和白苏虽然放心不下,但听到容婉的吩咐也不敢不遵从,只得俯身一礼,快速开了门,对柳慕白道:“给先生请安,我家小姐已经回来了,她请先生进去。”

柳慕白略一点头,他自然知道现在容婉的身体已经因为先前那药变得虚弱不堪,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了,直接挤开半夏和白苏快步走了进去。

半夏不安地往屋里看了一眼,犹犹豫豫地退身出去,合上了门。

柳慕白一看容婉的脸色,心中一紧,没想到容婉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哗”地一把掀开容婉的被子,抻着她的肩膀坐起来,口中念念有词,同时手指捏了个法诀,重重按在容婉的太阳穴上,只见白光乍现,柳慕白指尖发亮,而容婉则全身笼罩于淡淡的白光之中,眉头轻蹙,紧咬下唇。

足足半柱香之后,柳慕白才移开了按在容婉太阳穴上的手,脱力地微微喘息着,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细密的汗珠,再看容婉,已经恢复了正常脸色,四肢也重新变得温暖,虽然还未恢复意识,但已经成功逃过一劫。

柳慕白长吁一口气,小心翼翼扶着容婉的肩膀让她躺下,轻轻将被子覆在她身上,最后温柔地为她掖好被角。

做好这一切后,柳慕白往容婉床边搬了个太师椅,一屁股坐上去,静静闭目养神,恢复给容婉疗伤时消耗的法力。

容婉睡了两个时辰才悠悠转醒,在床上哼唧了两声,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伸伸胳膊伸伸腿,感觉经脉畅通四肢轻便,身体基本全恢复了,又试着催动妖力,掌心上“噗”地出现了一簇蓝幽幽的狐火,高兴得大喊一声:“我终于回来啦!”

“臭狐狸你小点声好不好,我耳朵都要被你吵聋了。”

容婉光顾着自己开心了,听到声音才发现床边还坐了一个人。柳慕白手里拿了本书,侧脸倒映着鹅黄的烛光,勾勒出棱角分明的线条,薄薄的嘴唇轻抿着,优美的下颌隐在阴影中,整个人如同羽化的谪仙,纤尘不染。

他修长的指节翻了一页,发出“哗啦”一声。

容婉知道这次又是被他所救,嘿嘿一笑,卖乖似的露出一口皓齿,挠着脸说道:“呆子,谢谢你又救了我一命。一天之内被你搭救两次,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柳慕白道:“这第二次是我分内之事,给你吃了我的药自然就要对你负责。我也没想到那药效竟如此蛮横,竟能将你损耗成那副模样。按道理讲应该不会这么严重才对啊……”说到此处,柳慕白心中还有些愧疚,总觉得是自己将容婉折磨了一番。

但容婉却是心知肚明,自己的症状并不能怪柳慕白的药,是自己本就在池塘里受伤未愈,又弹了一阵子的琴损耗了精力,最后还强行扛着容琴飞檐走壁狂奔了半柱香,这才元气大伤。

她不敢与柳慕白说清楚这个中原委,怕他又责怪自己鲁莽,只得岔开话题道:“说了要请你吃鸡的,今天是来不及了,等改日我挑了上好的芦花鸡,好好请你吃一顿。”

柳慕白摇摇头:“我才不吃什么芦花鸡,我只想让你听了我的劝,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你怎么还在说这事啊,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是绝对不会走的。”容婉毫不避讳地翻了个白眼,表示自己的不耐烦。

柳慕白也不在意她的失礼,继续好言相劝:“我是真心为你好啊,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我仔细研究过了,那池塘里的灵药所蕴含的法力极其深厚,此人绝不是等闲之辈,你这次是遇到大麻烦了,倘若那人从皇宫中追至此处,就算是我也难护你周全,等到那时你再想逃就来不及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才不逃呢,”容婉一副吊儿郎当的神气样,俨然已经忘了先前自己差点被那池塘要了命,“不都跟你说了吗,我要给枉死的恩人报仇,此仇一天不报,我就一天不离开容国府。”

柳慕白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就这么犟呢?多行不义必自毙,上天不会看着此等恶人逍遥快活的,你就等着看他们的天谴不行吗?”

“不行!”容婉秀眉一竖,语气霎时严肃起来,“自从我恩人被那两个蛇蝎心肠的人害死之后,我就再也不相信什么善恶有报了,呆子,你莫再劝我,我早已铁了心,势必要将仇报了。”

柳慕白无可奈何地摇着头:“唉,糊涂啊,你怎么就体会不到我的一番好意呢。罢了罢了,我也不再劝你了,恐怕这就是你的命数,谁也改变不了,只希望你自求多福吧。”

结束了这个话题,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柳慕白看时候不早了,便起身告退。

柳慕白离开后,半夏、白蔻和白苏都着急忙慌地进来,见容婉已经恢复如初,又惊又喜,心中都对这位柳道士佩服得不得了,容婉嘱咐她们切勿将今日之事传出去,她们也都一一应下。

过了一会儿,容婉正拆了簪子准备沐浴,却听屋外有人通报:“夫人驾到。”

容婉只得又让半夏给她装扮起来,起身恭迎上官夫人,略一福身道:“给夫人请安。”

上官夫人目光焦灼,烦躁地一挥帕子说:“免了吧,容婉,我问你,我家琴儿去了哪里,为何迟迟不归?”

容婉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半掩了嘴,问道:“姐姐还没回来?”

上官夫人此时内心急躁,早已顾不得什么形象,狠狠一拍桌子质问道:“你莫给我装无辜!我早就打听过了,别人家的姑娘都回来了,只有我琴儿没了踪影,定是你又搞了什么鬼!快说,你把琴儿拐到哪里去了!”

容婉委屈地一撇嘴,抖着嗓音说:“夫人您真的错怪我了,我一直与歆儿待在一处,从入宫后就没再见过姐姐,哪里会将她拐走?”

上官夫人无法从容婉嘴里撬出些什么,忿忿地离开,又差人去容歆那里问,容歆更是一问三不知,上官夫人这下真的着急了,又托了好些个人在宫里打听,同时派出不少府上的护卫去京城里寻找,担心得一夜未睡。

整整一夜都没得到任何有用的回信,上官夫人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目光空洞地呆坐在桌前,面如死灰。

就在这时,一位小厮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通报:“夫、夫人!大小姐回来了!还、还跟着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