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婉阖目号脉,片刻后睁开了眼睛,心中已有了成型药方。
容婉问男子:“我可以抓药吗?”
男子看她似乎很是信心十足,眉毛一挑,做出个“请”的动作。
容婉也不再客气,侧身走进柜台内,先取了两张干净的油纸,然后拉开药柜上一个个抽屉,从中抓取适当的药材,用铜质的小称称好,再倒进石舀中。
药柜很多抽屉上贴着的标签都不见了,虽然容婉可以用琥珀瞳直接透视看到里面装着的药材,但为了避免店主起疑,只好假装拉错几次,再找到正确的药材。
“玄参二钱,决明子五钱,地骨皮三钱,芦根三钱,牡丹皮二钱,知母四钱,金银花五钱,夏枯草三钱,栀子二钱……”容婉口中念念有词,不断把称好的药材倒进石舀。
店主原本只是冷眼看着她忙活,但随着容婉取出的药材种类渐渐增多,店主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到最后已经变成紧跟在容婉身后,颇显紧张地探头张望着,嘴中不时地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取完十几种药材后,容婉拿起石杵,正要在石舀里捣药,一直未发一言的萧悠凑了上来,接过石杵,温柔道:“我来吧。”
容婉唇角一弯,眉目含情,说道:“全部捣成粉末。”
萧悠颇为卖力地捣起药来,容婉则对店主说:“店里可有热水?”
那店主早就看得呆了,听到容婉的问话才恍然醒来,忙不迭地拎了水壶,说:“我这就去烧水。”
待萧悠捣好了药,店主也烧好了水,容婉取来一个干净的小碗,将石舀中的粉末悉数倒入碗中,又倒进半碗热水,粉末融为深棕色的药汤,最后,容婉又取了三片陈皮,扔进药汤中,递给店主道:“喏,喝吧。”
店主没有丝毫的犹豫,也顾不得烫,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喝完了药,店主尝试着舒展四肢,接着又慢慢摘掉了眼镜,四下一望,像是不敢相信一般,急切地将左手搭在右手上号脉,许久才慢慢移开手,对着容婉“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容婉被店主的举动吓了一跳,忙去搀他,急道:“您这是怎么话说的,快快请起,莫要折煞了晚辈。”
店主长跪不起,道:“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先前怠慢了医仙,望医仙莫怪!”
“不怪不怪,你快起来!”
“医仙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甘愿当牛做马!”
容婉笑着摆手道:“您真是言重了,我不用您当牛做马,只要您记得方才与我立下的赌约,将这医馆卖给我即可。”
店主拱手道:“医仙愿意接手这简陋医馆是在下的荣幸,倘若医仙不嫌弃,在下愿在医仙手下端茶送水、打理杂事,为医仙分忧。”
“既然如此,咱们以后便是一家人了,您起来说话。”
店主这才听了容婉的话,站起身来。
容婉盈盈一福身,道:“小女容婉,乃容国府二小姐,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店主回礼道:“见过容医仙,在下免贵姓卫,单名一个‘云’字。”
“见过卫先生。”
“不敢不敢。”
容婉环顾四周,见此处破乱不堪,明显已经荒废许久,便道:“卫先生,可否劳烦您先将医馆内扫除一新,过几日我会派人把药材分装送来,准备好就可以重新开张了。”
卫云依言应下。
“哦还有,刚才我配的那方子您可还记得?”
卫云答道:“烂熟于心。”
“您最好再服上两剂,将体内残余的毒素清除干净。”
“属下知道了。”
容婉也没什么需要再交待的了,拉着萧悠起身告辞,卫云在身后恭送道:“容医仙慢走。”
离开了医馆,容婉与萧悠重新上马,看看时辰差不多要午时了,萧悠问道:“肚子饿了吗?”
容婉点头:“饿了。”
萧悠道:“想吃点什么?天香楼?贵澧阁?还是郁成坊?”
容婉一一摇头,道:“我想吃烤野鸡。”
萧悠“噗”地笑喷了,在马上笑得止也止不住,引来路人纷纷侧目。
容婉脸红到了耳朵尖,不满地锤他,嗔道:“笑什么嘛!我就是想吃烤野鸡怎么了嘛!”
“好好好,好得很,咱们这就去郊外的野林去,给你烤鸡吃。”萧悠宠溺地摸了摸容婉的头,容婉撅着嘴,哼了一声,头发一甩,道:“这还差不多。”
萧悠不禁莞尔,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怎么就总能这么恰到好处地戳中他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呢。
两人策马扬鞭,很快便来到了郊外,刚要下马,却听到风中送来一个女子的呼救声。
“救命——救命啊——”
萧悠与容婉同时勒住了缰绳,侧耳听去,萧悠还没辨别清楚,容婉就马鞭一指,肯定地说:“是这个方向。”说完便快马奔驰而去。
萧悠来不及阻止,也赶忙跟了上去。
二人跑进树林里,马匹奔跑不开,他们只得下马步行,走了一段,果然看到一个妙龄女子坐在地上大声呼救,旁边还有两个随从打扮的男子护在她身边,从衣着上看,这三人似乎并不是本国的人。
萧悠害怕有诈,将容婉护在身后,慢慢接近女子,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女子哭得梨花带雨,哽咽道:“公子,小女乃是邻国一位商人之女,名蓝雪凤,来贵国寻一位亲戚,谁料经过这树林时不慎被毒蛇咬伤,不敢随意走动只怕毒素扩散,公子可否行个方便,替我去城中寻一位郎中来?小女必有重谢!”
萧悠还在判断此人言语是真是假,而容婉却已经用狐眼辨明此人所言非虚,只是在身份上做了隐瞒,不过她对这人的身份也不感兴趣,便推开萧悠说:“蓝姑娘,我就是一位郎中,可以为姑娘医治。”
萧悠多次遇到太子设计陷害,现在是万事谨慎,本来还欲拦下容婉再细细询问此人,却听到容婉说:“你不用担心,她说的都是真的,我已经看到了她脚腕上的伤口,确实是毒蛇咬伤所致。现在我要为她脱去鞋袜疗伤,她毕竟是未出阁的少女,你在此处多有不便,你且先去烤野鸡,我为她治疗完就去找你。”
萧悠思索了一阵,只好点头答应,握紧容婉的手说:“好吧,我就在这附近,只要有什么意外你马上大声喊我。”
容婉甜甜一笑,道:“知道啦,你快去吧。”
看到容婉坚定的眼神,萧悠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容婉走上前去,脱下了女子的鞋袜,看到伤口并不算深,再用琥珀瞳审视后,发现毒素也尚未蔓延,便吩咐那两个随从道:“你们两个,去树林里找一种长着淡紫色叶子的草药,形状类似寿桃,半个手掌大小,采四五株回来。”
那两人应下后便迅速跑走了。
容婉假装察看女子的伤口,用广袖一挡,悄悄用指尖捏了个法诀,将伤口内的毒素导出体外,待清理得差不多了,两个随从也采了不少草药回来,容婉取了四五片新鲜的嫩叶,放入口中咀嚼成渣,再吐出敷在女子的伤口上,女子疼得“嘶”地一声,额头渗出大颗大颗的冷汗。
容婉看她一眼,道:“忍着点,就快好了。”
她小心地敷好草药,从衣襟里拿出一块手帕,裹在草药上系紧,又小心地为其穿好鞋袜,道:“基本无碍了,剩下的这些草药你拿回去,每隔五个时辰换一次,就像我刚才做的那样,放在口中嚼烂再敷于伤口,切记一定要用嘴嚼,总共换上四次应该就没问题了。”
女子感激不已,吩咐两个随从道:“快取出黄金来谢过恩公!”
容婉忙推脱:“不必不必,医者仁心,我只是做了分内之事,姑娘不必介怀。”
“这怎么行,若不是遇到恩公,小女大概要躺尸荒野了,恩公不要推脱,快快收下这黄金吧!”
“真的不用了,姑娘若真想感谢我,不如这样,我在城中有一家医馆,名曰‘悬壶馆’,姑娘今后若有个头疼脑热的,可以去我家医馆抓药,权当照顾我的生意,您看这样如何?”
女子默念了几遍悬壶馆的名字,使劲点了点头,道:“小女记下了,日后定当亲自上门答谢恩公!”
容婉目送着女子离开后,便寻着烤鸡的香味去找萧悠。
萧悠架好了火,木架上一只肥美的野鸡不断呲呲地冒出油汁,容婉见了顿时胃口大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眼睛一直盯着那鸡不放,好像生怕它飞走似的。
萧悠看她的样子只觉得好笑,暗自笑弯了眉眼,心中对她愈发疼爱的紧。
烤好了野鸡,两人也不顾什么仪态了,反正四下也没旁人,他们便直接下手将其瓜分着送进嘴里。
容婉大咬了一口,心满意足地“嗯”了一声,感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含糊不清地嚷着“好次好次”。
萧悠为她擦掉下巴的油渍,笑着说:“慢点吃,又没人与你抢。”
两人酒足饭饱后,依偎在河边,看着粼粼波光,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远处的风送来林中树木的清香,天边的云悠然自得地飘着,容婉的发丝蹭在萧悠脖子里有些发痒,他顺势低下头,在容婉额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容婉微笑着合了双眼,心中溢满了异样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