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墨然一路追去,不断地放出符咒打在黑狐身上,黑狐惨叫不断,很快就全身都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痕,没命地逃窜着。
黑狐渐渐体力不支,与方墨然的距离越来越近,就在它万念俱灰准备接受方墨然最后致命的一剑时,只见从天而降一位蒙着面的白衣女子,挥起轻纱一挡,轻轻松松就将方墨然震得倒退了四五步,“哇”地一口喷出血来。
女子并不打算和方墨然纠缠,抱起重伤的黑狐随手一挥就化为了一缕青烟消散在了空气中。
方墨然震惊不已,再拿出睚眦看时,已经暗淡无光,方墨然更是不敢相信,难道那神秘女子在这眨眼间就带着黑狐逃到了百里之外吗?
方墨然忿忿地吐出口中残余的鲜血,虽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只得骂骂咧咧地回城中去了。
救走黑狐的女子其实是偷偷下山的常颜,她有时候在镜月山待得烦了就会像今日这样随便下山逛逛,没想到今日正巧撞见方墨然出手要杀这只狐妖,于是便出手救下了,等将黑狐抱在怀里她才感知到,这就是那只在会固县吞噬凡人魂魄的狐妖。
等走得足够远了,常颜将黑狐放下,柔声问道:“你就是那只在会固县胡作非为的狐妖吧?”
黑狐摇身变为一个妙龄女子,肤如凝光,眸似清泉,哽咽着朝常颜跪下,不住地磕头道:“上仙说的正是小妖,但小妖已经改邪归正了,今后再不会随意伤人,今日受到上仙的搭救无以为报,甘愿献出小妖的魂魄供上仙提升法力。”
常颜忍不住笑了,说道:“我不是什么上仙,也只是狐妖而已,我不要你的魂魄,我只要你今后本本分分地活着,莫再随意伤害凡人便可。”
黑狐继续磕头:“谢谢妖仙大人!小妖今后定当潜心修行造福人间,绝不再伤人!”
接着常颜为黑狐疗了伤,还问清楚了她与韶颜的纠葛,听过她的悲惨经历,常颜只是长长叹了口气,也没有说其他就让她离开了。
目送着黑狐隐入山林,常颜起身往天恒道人所在的长清山飞去。
长清山上,天恒道人正在闭目打坐,忽然感受到有一股蛮横的力量强行冲进了他的结界中,他心中悚然一惊,急急睁开眼,却已经看到常颜款款站在了他面前。
天恒道人心中暗暗惊叹常颜这些年功力又突飞猛进了不少,脸上却依旧神色如常,淡然地与这位老相识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常颜略一点头算是答应了,眼神冷漠地看着他,问道:“你可知韶颜又在会固县滥杀无辜了?”
听到韶颜的名字,天恒道人的身体明显颤了一下,强颜欢笑道:“她的事我素来不插手也不关心。”
常颜冷哼一声道:“当年若不是你负了韶颜她会这样残忍无情吗?你可知她这些年来白白杀了多少无辜的狐妖?就连刚刚出生的婴儿她都不肯放过!再这么下去我就不会坐视不管了,为了我狐妖一族,就算拼上这条命我也要阻止韶颜。”
天恒道人看常颜是真的动了气,忙劝解道:“你这又是何必,你早已隐退多年,现在出山插手这些凡尘俗事完全是吃力不讨好。”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韶颜滥杀无辜这些年,我都是能救则救,不能救就为那些可怜的生灵超度,从未与韶颜有过正面冲突,就是因为我在等你去劝她!既然韶颜是因为你才变得如此嗜杀,就理应再由你去劝她回头。”
天恒道人沉默片刻,叹口气说:“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常颜,你知道的,韶颜她早就不愿与我多少一句话了,我不想再去劝她改变了,那样只会让她更加厌恶我。”
常颜气得直咬牙,质问道:“当年是因为你心思不定才害了一人一狐!你先是负了韶颜,害她变成如今这副冷酷残暴的模样,接着又冲我的朋友泄愤,明明她已经悔改离开了你身边,你却还是狠心将她打成重伤,你可知我最后在山涧中看到她的尸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天恒道人低着头沉默不语,甚至不敢抬头看常颜的眼睛。
常颜等了许久都不见天恒道人再有任何表示,气得毁袖就走,走到门口时扔下一句话:“若是逼到我出手之时,狐妖一族与韶颜之间的恩怨可就不那么容易算清了。”
天恒道人无声地叹口气,望着常颜决绝的背影,心乱如麻。
这些年来,他当初犯下的罪孽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每当他看到柳慕白的笑颜,每当他听说韶颜又屠杀了一个狐妖村落,他的内心都会饱受煎熬,恨不能当着韶颜的面以死谢罪。
常颜的每句话都不断回荡在天恒道人脑中,思索再三,天恒道人还是决定亲自下山去找韶颜好好谈一谈。
常颜走后就立刻回到了镜月山,刚还赶上容婉回来复命,她没有告诉容婉自己从方墨然手上救下黑狐的事,只是说她今后不会再伤人了,让容婉不必再管。沉思了片刻,常颜觉得还是告诉容婉韶颜和天恒道人的事情比较妥当,也好让她有所准备,毕竟今后容婉与他们二人打交道的次数还很多。
听完了韶颜和天恒道人的故事,容婉只觉得心痛,这件事中韶颜和那只狐妖都是受害者,但若是怪罪天恒道人,他也已经悔悟了,而且这么多年独自一人抚养柳慕白想必也十分艰辛,容婉不忍心再苛责天恒道人什么,除了叹气什么也说不出来。
常颜拉过容婉的手,沉声道:“所以啊琥珀,一定要珍惜眼前人,莫被子虚乌有的事情迷惑了眼睛,永远都不要一时冲动就做任何决定,所有你以为是事实的事实都要反复求证过再下定论。”
容婉心中一阵触动,脑海中浮现出了萧悠的脸,鼻头一酸,使劲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萧悠一行人已经回到了京城,柳俊逸片刻也等不及了,马上带着陆郎中去了柳府。
韩如烟和萧悠也放心不下,一同跟了过去。
柳明月早就得到了他们今日回京的消息,一大早就从盈妃娘娘宫中回到柳府,也不进屋,就站在院子里等着。
终于,大门推开,柳俊逸率先走了进来,柳明月看到完好无伤的柳俊逸,小跑着扑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哽咽道:“太好了……只要哥哥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柳俊逸也抱紧柳明月,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丝,心中百感交集。
这时韩如烟搀扶着陆郎中走了进来,看到他们兄妹二人正处于重逢的喜悦中,也不好意思打扰,只得与萧悠一起先带着陆郎中进入偏厅等着了。
柳明月与柳俊逸兀自抱了一会儿,柳俊逸终于回过神来,拉着柳明月的手激动地说:“妹妹,我找到那位烟城的神医了,这下你的病终于有希望了!”
柳明月微笑着点点头,随着柳俊逸走进偏厅,拜那位大名鼎鼎的神医。
柳俊逸俯身一礼,恭敬地说:“陆神医,这位就是我的妹妹柳明月,万分感谢神医千里迢迢来京城为她诊病,这份恩情我柳家没齿难忘!”
陆郎中看了看柳明月,一眼便瞧出这已经是多年的顽疾,几乎要将这位姑娘的身体熬干了,若是再不加紧医治只恐怕将命不久于人世。于是也顾不得与柳俊逸说那些客套话,直接朝柳明月招招手说:“你过来,老朽先为你号脉。”
柳明月福身谢过,坐在了陆郎中身旁的椅子上,挽起袖子露出了玉腕。
陆郎中干枯如树枝一般的指节搭在柳明月吹弹可破的手腕上,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陆郎中阖上双目,眉头轻皱,细细诊断着柳明月的病。
不知过了多久,陆郎中终于睁开了眼睛,拿开手,看着柳明月问道:“你这些年可是噩梦缠身?”
柳明月点点头,道:“小女确实一直被一个噩梦所扰,已经有十二年了。”
陆郎中说道:“你这是心病,老朽医不了,只能你自己走出来才行。不妨你与老朽说说,十二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家也可以为你开解开解。”
柳明月瞳孔一缩,脸上立刻浮现出恐惧的神情,求救似的望向柳俊逸,柳俊逸赶忙起身过来搂住柳明月,不住地抚摸她的肩膀,温言软语地安慰道:“不怕不怕,哥哥在,哥哥在这。”
陆郎中愁眉不展,说道:“如果照你这么袒护的话,她永远也不可能走出那个噩梦了,必须得让她说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老朽才有办法为她开解心结啊!”
柳明月死死攥着柳俊逸的衣襟,不断地往他怀里缩,明显是惊恐异常,看到柳明月这样,柳俊逸早已心如刀绞,哪里忍心再逼她回想十二年前的事,直接拒绝道:“对不起陆神医,这样我妹妹会非常痛苦,请不要再逼问她了!”
陆郎中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摆摆手说:“罢了罢了,你们好自为之吧,老朽不问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