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最让柳慕白凌乱的还不是这句让人无法分辨时真话还是醉话的告白,而是若伽萝一说完就马上睡过去了。
“……”柳慕白的表情有点难看。
柳慕白试着推了推若伽萝的肩膀,发现她是真的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
“……”柳慕白的表情更难看了。
这家伙,心太大了吧?
现在是初春,夜风依然带着凉意,若伽萝又是刚喝了酒,身体发热,此时不管不顾地睡了过去,不感冒才怪。
柳慕白无可奈何地叹口气,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若伽萝背上,然后一脸不情愿地将她打横抱起,轻巧地跃下房檐,稳稳地落地,甚至没惊醒怀中的若伽萝。
柳慕白想起刚才自己还说她醉了之后不会送她回房,才这么快就出尔反尔,想必明日一早又免不了要受这家伙的一顿嘲笑了。
柳慕白用背打开若伽萝的房门,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上,正要为她脱去鞋子,就听到她口中喃喃说着什么,好奇心驱使下他凑近若伽萝的嘴仔细听着,只听她不断重复着道:“柳慕白……大混蛋……”
柳慕白不禁失笑,喃喃自语道:“刚才还说喜欢我,这么快就在梦里骂我了,你可真行。”
温柔地为若伽萝盖好被子,柳慕白站在床前看了一会儿她安稳的睡颜,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行至门口,他脚步一顿,忽然回身,冲着若伽萝床的方向轻轻学了两声“哼哧哼哧”的猪叫,轻声道:“这下可以原谅我了吧。”说完才微笑着阖门离去。
次日早晨,容婉的身体已经彻底恢复,由萧悠揽着去用早膳,刚坐下,柳慕白与若伽萝也前后脚走了进来。
柳慕白不时地扭头看一看若伽萝,想问问她昨晚醉酒又吹了冷风,身体可有不适,但又怕萧悠和容婉追问细节,故而欲言又止,一脸的纠结,而若伽萝早就忘了昨晚发生过什么事了,疑惑地看着他,问道:“臭道士,你老看我干什么?我长得有那么好看吗?”
“……”柳慕白脸色一黑,瞬间失去了关心她的兴趣。
容婉忍不住笑道:“你当然好看了,‘秀色可餐’这个成语你可知道?说得就是你长得太好看了所以柳慕白光看着你就能当早饭吃饱了。”
“哦这样啊,那太好了,臭道士,我特别允许你以后每到饭点就看着我,还剩能省下一份伙食费。”若伽萝故意顺着容婉的话说下去,气得柳慕白直瞪眼。
之后的几日容婉、萧悠和柳慕白都一直待在杜若宫中没有再去调查,一来是圣女节将近,若伽萝一直忙着绣圣果香包、净化圣水,还要不断温习祝词,没有时间带着他们出去,二来也是大土司加强了监视他们的人手,坚决不允许他们独自在小雀山闲逛。
所以容婉他们只能作罢,乖乖待在杜若宫中或下棋或品茶,也算过了几日无忧无虑的神仙日子。
很快就到了圣女节这日,天还未亮,杜若宫中就已经一片繁忙,小厮们将早就布置好的落花车推出,而十几名侍女则围在若伽萝身边为她穿圣女礼装,每一个配饰、每一条丝带都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穿着的方式极其繁琐,礼装的构成也相当复杂,光穿好衣服就用了一个多时辰,接着还要为她化妆和打点发饰,等一切忙完天都大亮了。
圣女要从杜若宫正殿门口坐着落花车离开,在小雀山的各条街道游行,接受子民的供养,而容婉、萧悠和柳慕白按照要求只能从侧门离开,在若伽萝走出杜若宫之前不可见她,所以容婉虽然非常好奇,却也不得不在与其他百姓一起站在杜若宫外的街上翘首等待着若伽萝的出现。
等了一个多时辰,容婉脚都踮得酸了,终于看到远处的人群中有一阵骚动,接着杜若宫恢宏的大门缓缓打开,一辆四匹马拉着的露顶马车驶出,马车上装饰着绚烂夺目的花束,各种颜色的搭配极其考究,纵使花朵种类繁多也丝毫不会让人觉得杂乱,反而显得很是和谐,让人眼前瞬间一亮。
而马车上坐着的若伽萝则是美得如同天仙下凡一般,让那些娇艳欲滴的花都黯然失色。
一改往日疯丫头的形象,此时的若伽萝活脱脱一个从画中走下来的窈窕淑女,蓝白两色构成的长裙上绣着精致得咒文,领口上是一对纷飞的蝴蝶,肩上的披风长长的拖到地上,一只腾空而起的凤凰似乎要脱离那披风驾云西去一般。
墨色的长发挽着片云髻,上面插了三支大小不同的幽蓝色发簪,形状繁复看不真切,却是和她茵绿的眸色十分般配,让她整个人都笼了一层仙气,蝶翼般的睫毛一颤,看者的心也跟着颤起来。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每个百姓都像是沐浴着圣光一般,脸上的表情虔诚而真挚,当花车经过他们面前时每个人都会将自己手中的香包放在花车里,同时用苗疆的语言说出对圣女的祝福。
而容婉和萧悠早就看呆了,若不是提前知道若伽萝今日要以圣女的身份游行,他们绝不会想到眼前这个绝世美人就是若伽萝。大概是因为日日待在一起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才会无形中忽视了若伽萝倾国倾城的美丽。
柳慕白就更不必说,眼睛都直了,他如何能将眼前这个谪仙般的人儿与昨晚那个在屋顶上借着酒意耍赖的人联系在一起?
当花车经过容婉等人面前时,若伽萝悄悄朝他们比了个大拇指,古灵精怪的俏皮表情转瞬即逝,他们终于再次确定这个人就是若伽萝无误了。
容婉他们一路跟着花车往祈福祭台而去,不管花车经过哪里,现场都没有丝毫混乱,所有人都井然有序,没有人喧哗亦没有人滋事,每个人都把这当成了最神圣的仪式,都用最虔诚的心去迎接最纯洁的圣女。
到正午时分,落花车按照预定好的时间结束了游行到达祈福祭台,圣姑同样穿着隆重的服装上前扶着若伽萝的手走下车,若伽萝在高台中央站定,圣姑用一个铺着红布的托盘捧着若伽萝之前绣好的圣果香包上前,若伽萝拿起香包,开始高声颂读祝词,而高台下的百姓则右手握拳放于心口,低着头聆听圣女的祈福。
容婉他们虽然听不懂若伽萝在说什么,但也学着其他人的样子低头站好,仿佛真的能感受到一股净化心灵的力量缓缓流入身体一样。
祝词读完,若伽萝略一停顿,高举起香包道:“吾承天愿,精神至诚,苜蓿花开,日夜不辍,绣此圣果,今得良机,抛之而出,得者可得沐浴圣水之天缘。”
容婉听得一头雾水,小声问萧悠:“之前没听说过这么个环节啊,这是要干嘛?”
萧悠摇摇头,正想问问柳慕白,却听旁边一个熟悉的男声说:“这是要挑选沐浴圣水的人。”
三人同时回头,看到了笑吟吟的竺开宇。
容婉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啊竺公子。”
竺开宇道:“对啊,我之前也是在忙圣女节的事,一直没空去探望诸位,有失待客之道,还望诸位见谅。”
萧悠道:“竺公子哪里话,您公务繁忙,自不必顾及我等。”
容婉回到正题,继续问道:“沐浴圣水是干什么?”
竺开宇道:“一会儿伽萝抛出圣果香包,接到的人要在那个屏风后面由圣女给他全身浇三遍圣水。”
“哦——”容婉恍然大悟。
竺开宇笑道:“我曾有幸五次接到圣果,别人说我太幸运,其实是伽萝不好意思给别人沐浴,所以故意抛给我的。”说这话时竺开宇故意看了柳慕白一眼。
柳慕白没什么表情,一直看着台上的若伽萝。
萧悠道:“要公然沐浴,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呢。”
竺开宇道:“没关系,有屏风挡着的,外面的人什么都看不到。”
说话间,若伽萝已经使劲将圣果高高抛出,只见它在碧蓝的天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直直朝台下的人群中飞来。
容婉和萧悠皆是一愣,那圣果的飞行方向分明是朝着他们这里来的。
萧悠下意识就往后缩,就算再和若伽萝相熟,他也不好意思让若伽萝给他洗澡。
容婉倒是好奇不已,已经举起手想去接那个圣果了。
竺开宇和柳慕白都没有什么动作,只是抬头一直盯着那个圣果,不像周遭的百姓已经开始推搡争抢,他们似乎都不在意的样子。
圣果的距离越来越近,最后,柳慕白下意识地摊开手掌,而圣果就准准地落在了柳慕白掌心。
同样做出摊开手掌姿势的竺开宇脸色瞬间就僵住了。
柳慕白一愣神,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听得周围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柳慕白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猛地抬头,刚好与台上的若伽萝四目相对,若伽萝的脸霎时飞起了两朵红云。